桌案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凌云冠,这是温文澜赐给周墨淮的,皇夫的象征。
赐冠时礼数周,这顶凌云冠是可以入太庙的。
现在周墨淮将它摆放在桌案上,难道他不要了吗?
“你收回去吧,这顶凌云冠,我配不上。”周墨淮垂下眼眸,敛去眼中的失落,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再装下去只不过是欺骗自己而已。
既然那个人可以把种种证据摆在他面前,那一定也可以让它们出现在百官面前,出现在天下人面前,到时候天下的人都会议论温文澜,说她的皇夫是罪臣之子,是出身微贱伶倌。
他不想让温文澜为难,不想让她失了面子。
“朕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哪有收回的道理!”温文澜走到周墨淮身边坐下,她身子稍稍往前,想要看清周墨淮的表情,看清他内心的想法,“圣旨已下,你要朕做欺骗世人的昏君吗?”
“你不收回凌云冠才是欺骗世人!”话一出口,周墨淮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激动了,他吸了吸鼻子,将凌云冠旁边的纸册推到温文澜面前,“这个,也给你。”
温文澜狐疑地接过刀谱,她翻了几页,上面不仅有图画,还有文字在一旁注解,墨迹还很新,应该是这段时间才做的。
这些天周墨淮一直在干这个?
所以这才是他传何若行进宫的真实目的。
“这是盘龙的刀谱,是根据南朝威烈将军,也就是我的父亲绘制的刀谱,和我的亲身经历改制而成的,威力比以前的刀法增添不少,也比以前更灵活了。”周墨淮认认真真看着温文澜的脸,“这是我的家传刀法,本不外传,但我已经用不上了,现在就交给你了。”
“你什么意思?”温文澜蹙眉,周墨淮什么都知道了?
是谁告诉他这些事的。
“你不用再装了,这些事你比我知道的都早,你不用迁就我,你是皇上,本不需要迁就任何人。”
“墨淮……”
“难道你真的愿意跟杀父仇人的儿子同处一室同床共枕吗?你不畏惧天下百姓笑话你跟出身微贱的人成亲吗?我一个将死之人,已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周墨淮说着,红了眼圈。
“朕不在乎,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朕无所畏惧!”
“我在乎!”我不想你被世人指责,不想你被史官留下个昏君的评价。
啪——
温文澜狠狠扇了周墨淮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在安静后殿中显得尤为清晰,周墨淮顶着通红的半边脸,垂下了脑袋。
“你清醒点了吗?”温文澜板着一张脸,周身拢着一层寒气,淡漠严肃的嗓音回荡在后殿之中,由不得人退缩,“朕问你最后一次,凌云冠,你还想不想要。”
温文澜瞪着周墨淮,眼神凶狠,要是他敢回答不,下一刻她就把她拖出去砍了。
周墨淮闭上双眸,一咬牙,“不想。”
“好,你狠。”温文澜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想到周墨淮真的敢拒绝她,“既然你甘愿自降身份,不要名正言顺的位分,只想当一个摇尾乞怜的男宠,那朕便成你。”
温文澜站起身,捞起桌案上的凌云冠用力砸了个粉碎。
“朕的凌云冠你不要,那它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以后不会再有人配得上凌云冠,也不会再有凌云冠。”温文澜斜眼睨着周墨淮一副落寞绝望的样子,怒火攻心。
她的周墨淮,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来人。殿下身体不适,必须在羿华殿好好静养,谁也不能打扰他,如有抗旨不尊者,斩。”
听到吩咐进来林淼听到温文澜这里又是“殿下”又是“斩”的,心里一跳一跳的,才这么会功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周墨淮,又是一阵无奈,周将军怎么总是把陛下惹得怒发冲冠呢,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嘛。
林淼才应下温文澜的旨意,一转头看到地上摔了个粉碎的凌云冠,脊背一凉,暗道一声不好,这次事情真的闹大了。
“林淼,出来!”
温文澜头也不回地出了后殿,没走两步把林淼也叫了出去,她要让周墨淮一个人好好冷静冷静然后反省一下,顺带从林淼那里问些事情。
比如说,是谁告诉周墨淮,他父亲就是谋害她父皇的罪臣。
温文澜坐上平日周墨淮看书的位置,不大的书案上放了好几本书,温文澜顺手把周墨淮给的刀谱也放了上去。
“周墨淮传何若行进宫之前,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周墨淮是看到那本画册之后,才打算叫何若行进宫的,还是打算叫何若行进宫的时候,看到了那本画册,“那一日周墨淮为何伤口突然崩开。”
如若她没记错的话,周墨淮是在那之后才看到画册的,既然看到画册之前什么事都没有,为何平白无故伤口会崩开呢?
温文澜这么一提,林淼依稀想起了些什么,但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在脑海里钻来钻去,他抓不住。
“奴才记得,那段时间周将军一直待在羿华殿里看书,也不写字了……”
看书?
温文澜看向旁边桌案上的一堆书,是看放在这里的书吗?
桌案上放着的书不是很多,温文澜将几本书推开,视线掠过每一本书的封面,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
“奴才想起来了,那天周将军问奴才,十八年前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先皇为何仙逝。”
温文澜眼皮一跳,那一天周墨淮到底看到了什么。
“你知道当时他看的是哪本书吗?”1
周墨淮看书的时候,林淼都不在周墨淮身边,但林淼有注意到,那段时间周墨淮看的一直是同一本书,书的封面有些陈旧了。
温文澜看了看,只有一本《夜行记》的封面比较陈旧,她拿起来翻了翻,是一本讲故事的书,没有作者,没有年份,也不知道讲的是哪里的故事。
是这本书里夹了什么不能言语的话吗?
温文澜拎起书脊抖了抖,没有东西掉出来。
她翻过一面,把书从后往前翻,忽然发现书中后面的内容跟前面截然不同,不仅指名道姓把南朝皇宫里发生的一些事情讲了个清清楚楚,而且讲的这些事还与十八年前威烈将军谋害先皇一案有关。
是这本书了,温文澜眯了眯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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