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倾微微蹙眉,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彩云会是如此敏锐深情之人,宋衡的为人已经不能用残忍无情来形容了,他几次三番弃手下人于不顾,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上位者?
这样想着,桃倾便也这样说了出来,夜安淡淡一笑,“那是你不懂少主的心,北姜被灭原本高高在上的太子一夕间成了逃逸的阶下囚,至高无上的地位本就是属于他的,如今他不过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何错之有?”
桃倾不赞同道,“他这样的人,丝毫不顾及情分,不在乎百姓的安危,如今的朝廷明君当道,百姓们安居乐业,有何不好?他就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就要打破百姓的安宁,还要你们这么多人为他卖命!”
“你不懂!”夜安微微摇着头,“你不理解,欲成大事者何拘小节?一将功成万骨枯,谁的皇位不是踩着无数人的鲜血爬上去的,如今的成景帝不也一样吗?”
桃倾有些难以想象地看着她,“彩云,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当初北姜暴政,成景帝是为了解救万民于水火,以少数人的性命换去绝大多数人的安宁,可是宋衡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了所谓的国所谓的家?然后就为此牺牲无辜的百姓,破坏绝大多数人的安宁?这不是大义,是自私!”
夜安低着头没说话,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桃倾。
桃倾往前一步道,“彩云,你别再执迷不悟……”
“够了!我叫夜安,不叫什么彩云!”夜安突然站起身,面色狰狞地看着桃倾,“你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百姓,为了百姓的安宁,实际上谁不知道,你就是为了和沈君澜在一起,你才是真的自私自利,忘记自己的国仇家恨,忘记自己是有未婚夫的人,你这叫下贱!”
桃倾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一点点白下去,“没想到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夜安哼了一声偏开头去,抬起突地笑了一声,“也是,我分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却为了活命不得不在你们之间虚与委蛇担惊受怕演戏周旋,什么国仇家恨,什么血海深仇,这一切又与我何关?”
说得难听了,她根本不是原来的桃倾,不管那个人是古代的桃倾,还是根本就是她的第二重人格,那都不是她,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经历过,凭什么就要承担那些事情?
夜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桃倾,“少主对你那般深情,想不到你就是这么对他的!”
桃倾冷笑一声,“深情?他若当真对我有情当初又怎会让我到宰相府那么危险的地方当奸细?他若当真对我深情,又怎会伤害司玉,拿她的手指来警告我?从头到尾他不过是用深情的幌子编织着一个囚笼,妄图将我困在其中为他做事,只有你这样眼里只有他的傻子才会真的当他是有情之人!”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夜安睁着眼瞪着桃倾,似乎一怒之下就要对她动手。
桃倾不动也不退,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你现在根本不敢用内力吧?因为一旦用了你立马就会毒发身亡,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少主在你为他做尽一切后送给你的礼物,更何况,不说他一直以来都是利用我,我于他无情,就说你,我自问不曾亏待过你,在绿荷指证你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相信你,帮你说话,在你险些被琴什侮辱的时候帮你讨回公道,我一直拿你当最好的姐妹,可结果呢?”
桃倾手掌贴在腹部,“这一刀,就是你送给我的回礼,我至今想不明白,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夜安微微偏开头去,“那是你自找的!”
桃倾微楞,夜安道,“你与少主有婚约在身,你却与别的男子定下婚约,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背叛少主。”
桃倾拧眉,“这是何意?”
夜安冷笑一声,“我不会告诉你的,总之,你好自为之吧!早晚有一日你的身份会人尽皆知,你与沈大人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哪怕他不介意你的身份,那难道沈老夫人也不介意吗?成景帝知道你的身份后又会做什么?会怎么看待宰相府怎么看待许府,你若执意与沈大人在一起,只会连累更多的人!”
桃倾目光微僵,夜安冷笑道,“我知道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少主的计划我不会告诉你,你别妄想了!”
桃倾深深地看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眼见桃倾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夜安突然抬头笑了起来,“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话音刚落,她面色一白,嘴角流出丝丝血迹来,继而无声地倒下,彻底绝了气息。
桃倾出了大牢,沈君澜还等在原来的位置不曾挪动一分,眼睛突然有些涩涩的,这个人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装作不知,一直在背地里为她打算筹划,这番情谊,若是自己当真因此拖累他……
“怎么样?身子可有大碍?”沈君澜走上前来扶住她。
桃倾含笑摇了摇头,“我没事。”
两人正说着,突然从大牢里跑出来几名狱卒,见沈君澜忙道,“沈大人,不好了,那个罪犯服毒自尽了!”
桃倾身子微僵,沈君澜面上没有丝毫意外,淡淡点了点头,“去请张大人吧!”
“是。”狱卒忙应下,随即招呼身后之人道,“走,去禀报尚书大人。”
沈君澜轻轻揉了揉桃倾的发顶,“我们回去吧。”
桃倾有些愣愣然地点头,头重脚轻地往前走。
两人刚回府上,还没走到听澜院青岚便急急赶来,“公子,张大人来了。”
两人一同转身看去,青岚看了桃倾一眼,“张大人说,有些话想问问桃倾。”
心知是与彩云有关,桃倾朝沈君澜点了点头,两人又往前厅走去。
张大人今年刚过而立,看上去两袖清风颇为清逸,见了沈君澜率先行礼,“下官见过沈大人。”
沈君澜抬手虚扶,“张大人无需多礼。”
张大人站直身子,目光看向桃倾,“这位,可就是许小姐?”
桃倾点头福身,“小女见过张大人。”
张大人连忙道,“许小姐不必客气,听说许小姐有伤在身还请许小姐过来是张某的不是,还请许小姐和沈大人见谅。”
桃倾含笑摇了摇头,“张大人公事公办,我理应配合,张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张大人淡笑着,暗暗赞了句知书达礼,继而道,“是这样,沈大人今日从下官这儿拿了刑部大牢的令牌,又听手下人汇报是许小姐和沈大人同去的,下官知道许小姐和那案犯夜安之前关系颇好,猜测许小姐是去看她的,所以才到此来一问。”
桃倾轻笑着,这位张大人果真不愧是公子看上提拔的人,这番心性和智慧的确难得一见。
“张大人但问无妨。”
说了句,张大人便也不客气道,“张某听说今日许小姐一走那夜安便服毒自尽了,许小姐也知道那夜安乃是前朝余孽,陛下命我务必从她嘴里套出话来,可是如今她死了,下官只好来见许小姐,不知道夜安自尽前可与许小姐说过什么?”
知道他是来问这个的,桃倾也早有准备,闻言直接道,“旁的倒是没说,她只是警告我好自为之,我也不甚明白她话中之意,此外她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怕帮不了张大人。”
张大人也没露出什么失望的情绪来,反倒是有些奇怪地琢磨着,“这好自为之是何意?”
桃倾摇了摇头,“她似乎不太赞成我与公子的婚事,也许说的是这个吧!”
闻言张大人和沈君澜相视一眼,沈君澜道,“此事暂且不谈,夜安已死,但她这条线索还未断,沈大人可以去找逸王殿下问问,人是他抓到的,他是从何出抓到的人,又是因何断定夜安的身份,或者说是谁告诉逸王夜安的身份的!”
张大人微讶,“沈大人的意思是?”
沈君澜颔首,应了他的猜测,“我怀疑逸王身边已经潜入了前朝之人,夜安刚刚从我宰相府逃走,我的人没追上,他却不知从何出找来了人,当初我府上关押的那些人亦然,逸王不可能那么凑巧,偏偏就撞上他们,这背后,或许有什么人指点也未可知。”
张大人郑重地点头,“沈大人说得极是,下官这便去逸王府一探究竟,先行告辞。”
待张大人走后,桃倾还难掩惊讶地问沈君澜,“你怎么就知道逸王身边有前朝的人?而不是逸王本身就运气好呢?”
沈君澜轻笑一瞬,“运气这种东西向来说不准,一次靠的是运气,两次那就有问题了,逸王,他不可能有两次这样的好运。”
桃倾突然就笑了,事实上,一直以来她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以这个人的智慧和洞察力,别说是一个宋衡,就算是加上自己这个内奸,也能被他耍得团团转!
夜安自尽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盛京城,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最新话题,关于夜安的猜测和前朝势力的猜测越来越多。
而就在这些人云亦云的流言蜚语中迎来了逸王迎娶侧妃的日子。
桃倾的伤没好,便没去参加那据说十分热闹盛大的纳妃之礼,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人们对于前朝的猜测和议论少了许多。
自从那日张大人离开之后他又来过机会,与沈君澜说了逸王的说辞,据说逸王是在之前那些人嘴里逼问出来的,知道了最近刺杀桃倾的人乃是前朝之人,于是就顺着这条线索追查,功夫不费有心人,还真让他给找到了。
这饭说辞漏洞百出,可又巧妙的让人找不出丝毫破绽,分明一听就知道是胡编乱造的借口,偏偏你就是不知道用什么来断定他说的是假话,因此这件事只好不了了之。
逸王大婚之后不久又迎来了一个喜庆的日子,成景帝广纳后宫,给几月前因为内奸一事一直耽搁下来的秀女们办册封大典。
金印宝册,有人欢喜有人忧,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说的就是这个时刻。
彼时桃倾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摸着吃得圆鼓鼓的肚子啧啧道,“老皇帝今年都四十多岁了吧,儿子都能生儿子了,他还想着吃嫩草糟蹋人家姑娘,真是……啧啧,明君为明君,可还是抵不过秀色可餐啊!”
新月在一旁被她大胆的说辞给震惊呆了,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
桃倾摇了摇头,“算了,男人嘛,总归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尤其是这个破古代,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果真是名不虚传!”
新月,“……”
桃倾还在兀自感叹,“要是以后沈君澜胆敢纳他十房八房的妻妾,我就把他变成太监!然后我再找十个八个男人,我我气不死他我!”
“啧啧,许小姐真是好大口气啊!”穆良知一摇一摆地出现在院门口。
新月吓得连忙捂住桃倾的嘴,“姑奶奶,我求你别说了,让人听见该笑话你了!”
桃倾掰开新月的手,瞪着穆良知,“你来做什么?”
穆良知苦着脸看着门口拦着他不让进的侍卫甲乙,对桃倾道,“你能不能先把我放进去了咱们再说?”
桃倾拽拽地偏开头,“不能。”
穆良知,“既然如此,那我方才听到的话就只好去和沈君澜分享分享了,剁成太监什么的,啧啧,想想都觉得刺激……”
“让他进来。”桃倾面不改色地做决定。
“这就对了嘛!”穆良知笑容满面地进来,“你说说,咱们和和气气地坐在一块儿说话,又何必用威胁这么暴力的手段呢,你说是吧?”
桃倾切了一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穆良知黑下脸,“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桃倾朝他呵呵一笑,“托了你的福啊,差点没被一刀给捅死!”
穆良知嘴角抽了抽,对她这种不知感恩还反过来冷嘲热讽,以怨报德的人无话可说。
桃倾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穆小将军若是没事就请回吧!”
穆良知皱着眉,“我可是哪儿招你还是惹你了?你这般不待见我?当初可还是我给沈君澜通风报信的呢,你也不知道感谢我!”
桃倾哼了哼,“我不喜欢偷听别人说话还以此作为威胁的小人!”
穆良知,“……好吧,这件事是我不对,不该偷听你说话,还以此威胁你,我道歉,成了吗?”
桃倾勉强哼了哼,“那原谅你了。”
穆良知拉了一旁的椅子在桃倾面前坐下,“你的伤可好了?”
桃倾点了点头,“好了个七七八八吧!”
穆良知点头,桃倾突然道,“今日不是陛下的封妃大典吗?你怎么没去?”
穆良知切了一声,“那是他们文臣要做的事,你穆爷可是干大事的人,才不喜欢去那种娘们儿兮兮的地方。”
桃倾,“呵呵……”
穆良知拍了拍桌子,“不说这个,你们的大婚可就要到了,有没有社么需要我帮忙的?”
桃倾摇头道,“这件事一直都是嫂子和爷爷在操劳,我都帮不上忙你能帮上什么?”
穆良知不乐意了,“我怎么就帮不上忙了?好歹我也是堂堂穆小将军,帮你们震场面还是可以的吧!”
桃倾顿时笑出声来,“还震场面,又不是打架需要震什么场面?”
穆良知不爽地瞪他一眼,桃倾停下来笑道,“穆小将军今日前来到底所谓何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可不相信穆良知此来就是为了跟她闲聊的。
穆良知正了正色,“我可是答应了你家公子一件事的,现在有消息了,不过他人不在,我就想着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是何事?”桃倾疑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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