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衡语气凝重,甚于先前,明月被他这么一拉怔在原地,又是惊诧于他说的话,喃喃问,“什么事?”
韦衡松开她,退后一步,跪下,解开自己的衣衫,道,“我也是活不久了,所以,也想有个保心爱之人余生安乐的法子。”
明月闻言震惊,目光不自主地就往韦衡袒露出来的后背探去,果然见到一片模糊的血肉,触目心惊,忙低下头仔细查看,颤声问,“你这……是怎么了?”
韦衡目光晦暗,没说话。
明月即刻就反应过来,“是那一回!”她也曾听闻那次刺杀,但是大哥说送了铁心参过去,后来也没再传出不好的消息,所以她也就将此事放下了,想着皇宫大内,有那么多御医照料,应该不会有事,怎会料到埋下隐患如今不可收拾了。说到底,韦衡他是替宋嘉历挡下了那一箭啊!
“我会救你的,你放心……韦兄,你放心,我会救你的,你不会有事的……”明月语无伦次,小心扶起韦衡,也顾不得去追掩月了,军营里还有那么多人,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她与韦衡移步到床前,送韦衡坐下,仔细查看起他的伤口来。看了许久却也看不出什么结果来,伤口像是无端地在溃脓,明面上只像是一般的皮肉伤,可实际已经是经历过反复愈合又崩开,才成这血肉模糊的一片。
“这伤……你感觉身上还有哪里不适?”
韦衡叹了一声,果然是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的,连明月都是这样……方才他还多少重新燃起些希望,回想起明月当时一眼看出马染上瘟病然后药到病除,可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没救了,因此他也就坚定了内心的想法,拉起衣衫,对明月道,“文前辈已经看过了……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景姑娘,你还是先听我说吧——”
“不不不,一定还有救的,我师父怎么说,你到底还有什么症状,快告诉我,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明月急着打断了他的话,她见过了掩月的大悲,憾恨这世间怎会有这么多的生离死别,她救不了自己就罢了,上天不会这么残忍,让韦衡也和她一样落得凄惨结局吧……不,她不允许这一切继续糟糕下去。
“我心脉会随着运气而刺痛,”韦衡叹气垂头,“文前辈说可能是因为那毒箭的倒刺之上还有细小的倒刺,折断进入血液中,如今窜涌到心脉中了。我想也是,否则不会这样伤口反反复复……那倒刺已经深入,又无法消融,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景姑娘,救不得就是救不得了,你不必为我过于激动。”
明月闻言确实是彻底死了心,她跌坐在床边,双手成拳懊恼地捶击床板,这不就像招云姑娘所讲的那云针吗?当时只当是个故事,没想到竟真的让她遇上了活例——进入血脉,窜涌身,无药可救。这细小的倒刺杀人于无形,彼时让天下人生畏的碧落的教主就是栽在这上头。没想到韦衡他竟也会……
明月不知道,发明这带有倒刺的弓箭的宋世殊,其实也死在与之原理相同的云针上头,因果轮回,冥冥中自由注定。宋世殊死有余辜,活该遭此报应,可韦衡是无辜的啊,他如今遭受的是完的无妄之灾。明月坐在他身边,眼泪成串地落下来,她已经许久没在人前如此肆意地落泪了,她心里凄苦,此时都忍不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当初那样风流自在的人,最后都落得这样的结果?
“莫哭了,景姑娘,到最后我还能这样叫你,将压抑在心中的事说给你听,倒也不算太过凄凉。”韦衡倒反过来安慰明月,努力挤出一个苦笑,道,“景姑娘你说想去云游天下,烦请也带上我,这样,棠束也就不那么难过了。”即使难过,也不过一阵子,三年五载,十年八年,总会忘了他吧。
见过了掩月那近于疯狂的神态与行为,韦衡倒将自己的生死抛在了一边,现在他更加担心的是棠束的未来。当时剜肉取箭,棠束就说过生死相随,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若是他死了,她也不会独活。可他怎么忍心,棠束还不到二十岁,她在生命中最好的年纪里吃了无数的苦,好不容易回到父母身边,又怎能和他同赴黄泉?不,不能。
“我做了十几年的漂泊客,说我看淡权势去云游四海,多少还有些可信,但你呢?”明月拭去眼泪,红肿着眼看韦衡,“你和你的爱人,既没有血海深仇,也没有权势阻隔,你说要放下一切远走,谁信,你有什么让人受骗的理由?”
韦衡目光沉了沉,抬起头来,抿唇,喉头动了动,指着明月的肚子,开口道,“因为他!”
------题外话------
小姜不知不觉地就用了一样的杀人手法……在小姜的故事里,真正完无辜却又不幸的可能就是韦衡和棠束这一对了,对不起他们,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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