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心贼》第五章 欠了谁

    到甲方和承包公司讨款无望，还被工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什么也干不了。陈元堂感到万念俱灰，生无可恋，便恶向胆边生，认为是这个社会败坏了。
    他偷偷准备了两小桶汽油，趁人不注意，在一个清早，溜上了一辆公交车，然后把汽油泼散在公交车地板上点燃，因为早上上班族人较多，瞬间升起的大火，让乘客惊慌挤作一团，整整一车乘客，一大半惨被烧死，只有十余人逃生，其中就有陈元堂，趁着混乱，被他跑了。
    这是公然的反社会和反人类的大罪，陈元堂知道自己死有余辜不能幸免，他原本准备自焚的，被火烧的惨状吓破了他的胆。逃脱后，他翻过曾经承包过工程项目的围墙，跑到那幢二十六层烂尾楼的顶端，想跳楼轻生了事。
    这时候烂尾楼工地唯一留守的保安人员已经发现楼顶有人，还站在大楼的边沿，觉得不对劲，赶忙报了警。
    陈元堂在即将跨出去的那一步之时，无限留恋的看了一眼头顶上蓝天白云，还有远处长流不息的河流、巍峨壮观的大山，是那么的美好，觉得这个世界欠他太多不公平。
    就在他无限遐想神游天外的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了震天的警笛声，这催命符一般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他的脑子里紧接着又闪现出公交车里被烧成恐怖大片的场景，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居然出自他的手，便又不觉得这个世界欠他了，是他来错了地方投错了胎。于是，便生无所恋，抬起了右脚，就要跨出去，一了百了。
    “如果让你再活一次，你会怎么选择？”
    是啊，如果自己逃过此劫，再活一次，该怎么选择命运和生活呢？真的再活一世，还这样活吗？不对，是真的有人在耳边问话。
    陈元堂刚开始是以为这句话是自己在生命即将结束之际脑子里产生的幻觉，但是启动思维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马上反应过来，是真的有人问了他这句话。
    “谁？谁在问话？”
    他马上转过头，环顾二十六层烂尾楼的顶部，空空如也，并没有人。他这下确定了，真的是自己在死亡面前产生了幻觉。
    大楼下治安所的警车到达，并且有治安所的人冲进了烂尾楼，楼下隐隐传来急速攀爬登楼梯的声音。
    这下，再无侥幸，他再次转身就要跳下烂尾楼去。
    “你有死的勇气，可有活的勇气？”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陈元堂像是被毒蛇蛰了脚，猛然转过身，就看到远处楼梯口真的站着一个人。不知道为何，他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似乎是曾经为自己干过活的一个工人，他记得卖房子之后，给这个人结清了全部工资。
    “你给我干过活吧？”
    “干过三天，你不欠我的工资。”
    “那你跟着我干啥，快走吧，我罪大恶极，是绝对活不了了。你再不走，等人上来，万一把你当做我的同伙，你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你回答了我刚才的两个问题，我就走了。”
    “哦？！好，我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如果我能再活一次，会怎么选择。我当然要好好活着，活着最重要。第二个问题，其实不存在，我就是个懦夫。在公交车上纵火时，我本来是抱着同归于尽为他们殉葬的心去的，然而，当有逃生的机会时，我存了苟且偷生的念头。当我逃出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被这个世界遗弃了，觉得连我呼吸的空气都在嫌弃我令我窒息，所以我来到了这里。然而，我依然没有死的勇气，不然的话，直接就迈出我的脚了，没理由和你在这里说闲话。”
    “既然你想活，我就让你活。”
    突然，陈元堂感到天旋地转，脑仁一黑，便啥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陈元堂已经在如今这座陌生的城市，摇身一变，成了C省江海城一家政保洁服务有限公司的经理。记得当时他看着眼前那个曾经给自己干了三天零工活的人，仿佛在做梦。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证明自己真的活着。
    他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有什么目的？”
    对方说：“你想活，我就让你活。放心，江北B省凤凰城的你已经死了，过后你可以看新闻就能知道。人活着也不易，你要悟。三天时间，我教你一门开锁的技巧，之后怎么做，但凭良心，随便你选择。”
    果然，对方说到做到，真的教了他三天，然后不知所踪。
    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走就是五年。
    而后陈元堂彻底告别过去，认为自己与过去的自己没任何关系，包括父母、妻儿和朋友。他开始认真经营这家家政保洁服务公司。他认为，救了他性命的恩人，既然把这家公司交给他，他就要把他经营好，万一哪一天恩人回来，也好对得起他。
    一经接手经营这个家政服务公司，陈元堂马上就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教他各种开锁的技巧。
    因为这个社会富人太多了，在做家政保洁服务的时候，不停地有信息汇总到他这里，说某某小区某某人只在节假日或者周末住一下，某某人在某某小区的住房三个月住了一次。陈元堂问他们为啥要把这些信息汇报给他，员工说，以前的经理就是这么要求的，不然没有保底工资。
    他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重要关节。
    按照保洁人员提供的信息，陈元堂第一次出手，就异常顺利。他只要避开小区里的监控摄像头，再利用他的开锁技术，轻易就进入那些拥有两套或者两套以上房产的家里，他发现，十室里有一半都不会空，他只选择贵重金银首饰下手，每次只取一样，绝不留下任何痕迹。大多数这样的家庭，都有身份证复印件之类留下，如果当时没有，他就耐着心多光顾几次，直到取得为止。这些身份证复印件，被他拍照后，到外面找制作假证件的，原样制作一个假的真身份证，利用这个假身份证，设个局，他不出面，却假借自己是保洁公司经理朋友的口气，谎称为了面子不方面出面，暗自找自己的保洁员让他到典当行给死当掉，然后把钱放到指定地点。
    他的保洁员队伍庞大，百分之百都是下岗职工应聘而来，典当行的事，每做一次辛苦费一百元，并且从没让一个保洁员做过第二次。所以，居然偷偷做了五年，没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