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电梯的飘窗玻璃,陈元堂刚从新盛发超市地下车库升上来,就看到三辆治安所的车呼啸而过,停在了大华典当行门口,立马从车里冲出来十几个人,全都手持枪械,涌入大华典当行。
直觉告诉他,这些人绝对是冲着刚才进去典当金项链那个人去的。还好,那个人也已经办完事离开了,此时人应该在新盛发超市二楼的卫生间二号门里。
新盛发超市是N省上市公司新盛发百货旗下的门店,总高二十一层,装修豪华,货品齐全,人流鼎盛。他们每办完一桩典当行的业务,都约定在新盛发超市的卫生间里交接,互不见面。
陈元堂进了新盛发超市二楼卫生间,正好三号门没人,进去蹲下后,他对着二号卫生间的隔断敲了七下,对方回了八下,然后他听到隔壁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对方离去前敲了一下三号的钱门,意思是告知他外边没人。这是约定好的,他认识对方,并且知道对方的家住哪,而对方并不认识自己。辛苦费是一百元,对方已经从黑色塑料袋里取走了。听脚步声远去,陈元堂就从三号门卫生间出来闪身进入二号门卫生间,从卫生间挂钩上取了一个黑色小朔料袋,清点了一下里边的钱数外加一张男人的身份证,还有卸妆水和一块棉布方巾,核对无误,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袖珍小剪刀,把那张男子身份证剪成碎片扔进马桶冲掉,他方才起身慢悠悠的离开。
生命对于一个人只有一次,而对于陈元堂,现在的他算得上是第二次获得生命。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座坟,就是时刻准备着用来埋葬他第一次生命的。
痛苦和灾难不能把人变成一个罪犯,但是如何脱离痛苦和灾难却轻易就把人变成了罪犯。
陈元堂开着车出新盛发超市地下车库时,没来由的想起自己的陈年往事。
他考大学理科成绩差一分没上成二本,就上了一个工程建筑类三本院校。本来他家庭的条件就不好,可他是独子,农村种地的父母硬是靠着省吃俭用让他顺利读完大学。
也许是上天可怜陈元堂,大学毕业后,通过市里人才市场他被在一家私人建筑公司录用,三年后,他在这家人才济济的私人建筑公司脱颖而出,正式成为一名工程项目经理。大学同学也不嫌弃他家穷,不顾父母的反对,从她的家乡江南A省江源市一家工程监理公司辞职后,也应聘到江北B省凤凰城这家工程建筑公司。买不起房,他们就租了一套房子结婚。当时,陈元堂就在内心暗自发誓,一定拼命挣钱,要让父母和爱人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不负韶华,只用了一年时间,他俩就交了十八万元首付款,按揭贷款购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商品房,计划是接自己的父母一起同住,简单的装修后他们住了进去。但是,他的父母不愿搬离农村老房子,说什么也不愿意和他们同住。就农村那条件,厕所是露天的旱厕,冬天上厕所屁股冻得生疼。得了稍微大一点的病,都没处就医。养儿防老,陈元堂认为,父母应该是怕给自己增加生活负担才不愿一起住的。说到底,还是穷闹得。
又过了一年,他供职的建筑公司里的一个建筑工程项目,因为甲方资金不到位,需要他们公司先垫资施工,等工程进度过半后,甲方保证支付所有进度款。他们公司因为摊子铺得太大,流动资金也很缺乏,就把这个建筑工程项目的所有建筑劳务费按照砼工,木工,钢筋工,架子工,二次结构工种作为单项向社会招标单独分包出去。
机会难得,他和公司总经理关系良好,他要承包其中一个建筑劳务单项不难。组织一个建筑劳务施工队伍也不难,他这些年积累的人脉和威望,挥手之间就成了。这时候,陈元堂就动了心思。
但是,他要承包这个建筑工程中建筑劳务单项人工费的话,他必须在公司里辞职,公司是不允许自己的项目经理承包自己公司的工程项目的。
他把自己的想法给他爱人说了后,他爱人却反对他的想法。一方面他作为公司里的骨干,虽然在私营建筑公司里升职空间不大,可工资旱涝保收有保障,每月还住房按揭贷款也没有压力。另一方面,一旦陈元堂辞职,不仅工资没了不说,万一到时候甲方说话不算数,工程款不到位,他现在供职的建筑公司也不可能垫资的,那样不仅他没有了收入,被他组织起来建筑工人也会没有收入,那些人是不会理睬甲方还是乙方,只会上门找陈元堂要工资。那时候,他除了找人借钱或买房子发工资,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之后,他就会永远走上向公司讨薪的大道。
但经他认真分析和调查之后,认为不存在这方面的风险。于是,他没听爱人的话,绝然在公司辞职,承包了这个工程项目建筑劳务其中砼工分项,因为现在的建筑工程项目都使用商品砼,这个单项不需要投资太大,只要简单备用一些小型工具就具备施工队条件了。
事后证明,陈元堂赌对了。
这个工程项目历时六个月,工程项目的建筑劳务单项施工完毕后,公司如期给他结账,扣除保修款,陈元堂净挣三十万元。尝到了甜头,掘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陈元堂就正式开始了他的包工头生涯,业务也从承包一个建筑劳务单项,扩大到所有的建筑劳务分项。
他们家庭有了结余,很快便还清了住房按揭贷款,宝宝也顺理成章来到了这个世界,陈元堂的父母也被以照顾孩子的名义接过来一起住。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随着他的胃口越来越大,承包的建筑劳务项目金额标的也越来越大,终于,因为国家对房地产项目的宏观调控原因,甲方老板资金链断绝,他所承包的建筑项目成了烂尾楼工程,找到劳动监察大队也不顶用,这时候,陈元堂除去自己已经垫资五十万元,他还欠工人工资近乎三百万元。他带领工人在劳动监察大队协调无果之后,工人每天都到他家堵他,他们不管甲方不甲方,就要他想办法付他们的血汗钱。
最后,陈元堂的父母和爱人受不了,就让陈元堂把唯一的住房卖了,付了一部分工人工资。他们一家全都住到了父母在农村老房子去了。然而,并不管用,噩运才刚刚开始,这些人依然源源不断涌往他老家,整天跟着陈元堂,逼他给钱和怕他跑路。他爱人实在受不了了,就带了孩子回江南娘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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