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先生,您……”侍女看着安无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有些错愕,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因为这根本是脱离了她想象中的剧本的剧情发展,所以,她不无提醒说道,“您刚听小婢说话了么,我的意思是,教主,她要嫁人啦……”
安无风微微点头,淡淡道:“听见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希丽莎也年纪不小了,找个疼她的男人嫁了,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此乃好事,对么?”
“不对,”侍女摇头,“新郎不是您!……小婢知道,她心上的人是您,您也是深爱着她。”
安无风笑了笑,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爱呢,爱来爱去,不累么?姑娘,我已经累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么?”
他在赶她走,她似乎没听懂,没有走,但是,也没有说话了。
安无风居然也没有再驱赶她走,仿佛真是累了,累的懒得说话。
他面向河面,那千千万万的雨线降落在水面上,生起无数涟漪,宛若人的生命旅途当中,遭遇的林林总总无算际遇,编织了一张隐形巨网,将人的一生笼罩,剪不断,理还乱。
但无论多么纠缠不清的东西,却总是会有归还清明的时候,生命,终是有尽头的一天。
这一刹那,侍女明悟了。
希丽莎把她的心上了锁,为了彻底的让安无风对她死心,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而安无风当然不会不知道她的意愿,也许他非常之不甘心,却是偏偏不能勉强,如果勉强在一起,希丽莎会被自己视为人生黑历史的内疚折磨一辈子,一辈子在阴影里痛苦。
安无风不敢自私,选择了尊重她的意愿。
但是,侍女忍不住暗暗怀疑:希丽莎将要和一个她不爱的男人结婚,安无风将要放手深爱的女人离开,他们如此做,难道就能够活的好受么?
她脸上的轻纱早为雨水湿透,但眼角处却是液体涌体,即便是春寒陡峭,竟是滚烫了脸,原来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安无风好像木偶般,迎风孤立,忽然,他的脸庞呈现一线金光,很亮很亮,金灿灿的,诡异之极。
侍女抬头,露出奇异,不解的眼神。
安无风依然没动,那一线金光原本在他额头,慢慢的向下扩张,到了后来,覆盖了整张脸,灿烂的金光,仿佛一个燃烧通透的铜球,把附近的河面都照亮了。
侍女心头凭空涌现悸悚,忍不住大声唤道:“安先生安先生……”
噗!
安无风一囗血箭喷出,在金光灿烂的空中飘散,宛若秋风里的枫叶,凄美到惊艳……
******
清晨。
雨停了,并且天际边上的太阳公公露出了半边笑脸。
这是一个好天气。
这是一个好日子。
毕竟,今天是王子结婚的好日子,老天爷自然须得给他点面子不是?
所以,王子心情应该非常愉快的,但是,他竟然是一点都愉快起来。
站在滴水檐下,背着双手的王子对身边一个老者说道:“你说过,两个月前,使人在安无风逗留的村子故意闹事,要把留他歇宿的一对老人杀死,他出手了?”
老者恭恭敬敬道:“是,当时去了七个,都是一流高手。”
王子道:“结果,死了三对半,被扔进山里喂了狼?”
老者小心翼翼道:“是。”
王子道:“一个月前,使人在他留宿的客栈布下埋伏,他好像也没事?”
老者心情沉重,道:“是的,这回是‘铁幕十三鹰’。他们自称,他们联手起来,就好像一张坚硬的铁幕,任谁掉进去,都冲不破,只能任由宰割。事实上,他们从没失手过。”
王子冷笑一声,冷冷道:“可是,这一回,他们的所谓铁幕却被人撕的稀巴烂,十三个人,更被人沉入了枯井。”
老者额头出现了汗珠,原本笔挺的腰杆慢慢的下弯。
王子似乎并没有停止的意思,缓缓道:“十日前,你告诉我,他在我的军营里临时接替一个厨子,我忍不住去见了他,果然是个好厨子,烧的饭菜让我现在还惦记着。”
老者点头道:“一个四海漂萍的江湖人,多数时候宿足荒野,在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下,他们不得不学会许多生存技巧,烧菜做饭就是其中一种。”
“不错,”王子居然也点头认同了,“后来,我们计划再布一局,使人假装刺杀本王,实则是杀他,却是没想到……”
王子忽然闭嘴,眼里露出一丝古怪。
老者也露出一丝尴尬,轻轻的,仿佛自言自语:“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敌方来了大批高手,最是糟糕的,是服饰一模一样,黑夜混乱中,根本分辨不出来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敌人,幸好危急关头,安无风出现了,是他,以一人之力,带着我们杀出一条血路。那沿途中,他好像不是人,而是一尊杀神,但凡走过有人阻挡处,无不被撕碎,没有例外!”
说到后来,老者的老脸上已满布恐惧,声音都颤抖了。
王子沉默了。
老者也闭上了嘴巴。
王子忽然轻轻叹息,轻轻道:“我欠他的。”
老者居然把腰杆重新挺直,似乎回血一般有了力气,肃然道:“是。”
王子慢慢的说道:“安无风,一个来自万里之遥的年轻人,周旋于***教和拜火教两大教派之中,这是具有大智慧。”
老者道:“愚蠢的人,在两大教派的挤压下,绝对活不过三天。”
王子道:“苏泊神王,乌山神王,金木水三大护法,两教顶级高手,竟然被他团灭,这人的武功是怎么练的?”
老者道:“我刚说了,他是杀神,是恶魔,只有杀神、恶魔,才能够拥有那么恐怖的力量。”
王子沉吟道:“一个具有大智慧,拥有恶魔恐怖力量的人,你说说,他会想不到有人在追杀他么,然后思量缘由,寻根溯源,将源头拔掉,杜绝烦恼?换作是你呢?”
老者道:“我当然会,我最讨厌了无尽头的烦恼了。”
王子道:“虽然,本王知道你办事很严谨,那些支使出去的高手绝对嘴里吐不出关于我一个字。”
老者道:“那些都是认钱的主,给足够的钱,杀他们的父母估计都不成问题。”
王子道:“但是,他是一个聪明人,他总会有他的法子寻找根源。”
老者也只得承认:“是,所以,他进入了您的军营。”
王子眼里露出一丝不解:“可是,他把我救了,原本可以跟我提出他的要求的,那个时候,我绝对会答应他的。”
老者道:“您会答应,甚至,您会跟他做朋友。”
“朋友?”王子目光似乎极是遥远,当他懂事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他这一生,朋友,已经没有资格拥有了,在他的生活圈子,朋友,只是利益关系的代名词。
“是的,”老者轻轻道,“中土江湖豪杰素重义气,在他们的认知里,朋友,就是亲兄弟一般亲近,相互扶持,相互鼓励,人生路上,披荆斩棘,不再孤独。”
王子眼里掠过一丝羡慕,道:“朋友,真好。”
然后,一阵失神,叹了口气,幽幽道:“可是,他拒绝了——那一夜,他屋里都没进,扭头就走,连告别的话也没说,就那么匆匆离去……”
老者没有接话。
他能想到,当安无风知道救下的这个人是夺走他女人的男人,他的女人就在这男人的屋里,他的心会有多痛!
王子轻轻道:“我欠他的。”
老者道:“你已说过。”
王子眼里露出一丝痛苦:“可是,我却夺了他的女人。”
老者柔声道:“这不是您的错,是希丽莎自己制造机会,让您与她美丽邂逅,被她绝世容颜美好身姿迷醉,深深被她吸引爱上她的机会。”
王子呼吸粗重起来,眼神里密布痛苦的挣扎,道:“我欠他的。”
老者叹息道:“您已经说了三遍了。”
王子双拳紧握,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沉声道:“倘若如此下去,即便是我嘴里不说,心里还是会不停的说,说一辈子。”
老者迟疑道:“那又如何?”
王子猛一咬牙,似乎终于作出了一个勇敢的决定,目光坚定,脸上的肌肉也舒展了开来,而且,有了愉快的笑意:“和希丽莎解除婚约。”
老者吃了一惊,道:“可是,已经通知了所有的政要官员贵族富贾,设若取消婚礼,怕是有损您声誉,日后接掌大位,怕是不无影响……”
王子笑笑道:“无妨,我只说取消与希丽莎的婚约,又没说取消今日婚礼。”
老者一呆,怔怔道:“王子,您是说……”
王子伸手拍拍他的膊头,笑道:“我相信你,给我在个把时辰内找个新娘,绝对成的对不?”
老者叹了口气,道:“即便是十八个,也是可以的,问题是,希丽莎会同意么?”
王子脸上的笑容立刻凝住了。
******
婚礼吉时将至。
王府内外,喜庆一片。
王府门外,达官贵人,陆续而来,顿时,车如流水马如龙,一派热闹景象。
然而,破坏和谐氛围的,是远途来的一人一骑,也不知她是担心误了时间着急赶路,还是心神掉线了,沿路横冲直撞的,不知撞倒了多少人,掀翻了多少礼担,如果不是看她只是纤弱的大姑娘,如果不是看她直奔王府顾忌她可能是王府的人,估计会被拉下马来打个生活自理。
事实上,果然如此,当姑娘跌跌撞撞奔至门口,跃下马来时候,那几个站岗门卫没有任何盘问,直接放行。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一个时辰之前,王子下来了命令,凡是希丽莎的人,无条件放入。
这也在理,希丽莎是新娘子,她的客人,自然有资格参加她的婚礼。
何况,门卫们都认得这个姑娘,正是希丽莎身边的三侍女之一,另外两个在里面陪着新娘子。
当然,门卫们是绝对想不到的,王子这多此一举的命令,实质上,是安无风对设的。
他希望安无风会来,从大门囗堂堂正正的进入王府。
这是,王子对安无风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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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把对方尊重,你们都是盖世英雄,可是,”希丽莎冷笑一声,冷冷道:“你们尊重了我么,把我当作了什么?你们将我置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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