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狭窄的洞囗穿进地牢,照亮了希丽莎的脸。
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欢喜,震惊,羞愧,不一而足。尤其难得是,眼神露出一丝清澈,慌慌张张的一跃而退。
楚天歌坐起,表情尴尬,道:“小安,你别多想……”
上头的安无风面无表情,双手握着返落的铜锤,道:“你们走开一边,我要开砸了。”
楚天歌点点头,默然无语,避于暗黑之中,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他把铁树说开花了,估计也毫无用处的。
地面上的安无风凝神贯注,这地层颇厚,即使以他绝世功力,或许可将地层砸开,但是,倘若倾力而为,在暴力的打砸之下,下头的碎石土块禁受了他重力加持,溅射出去的力量,无异利箭,楚天歌和希丽莎未必抵挡的住。
但是,如果不赶紧把地牢的二人救出来的话,难道就此由得他们继续,然后,落下终生痛苦?
这一刻,安无风的心已经是隐隐作痛。
一个是他尊敬的叔叔,一个是他深爱的女人,偏偏,他们那样子了……
他的心在滴血。
他几乎要扭头就走,但终究他的意志极是坚强,即便是暗里撕心裂肺,却也是强行忍耐,思考着目下困境,如何着手为上。
背后响起一声轻轻叹息,“难道,你就习惯暴力手段了?”
火护法。
安无风道:“你还有其他法子?”
火护法道:“前面柜台左边,有一间储物柜间,右面墙角有一盏水晶灯,那不是寻常的灯,是机关键扭,左右旋转三圈,该处墙壁自开出一扇门户,通往地牢,当你下得地牢处,虽说牢门的大铁锁称为世上没钥匙是最难开的锁,但相信难不倒你。”
火护法是拜火教的人,这里是***教的地儿,他竟然了如指掌。
但是安无风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轻轻道:“谢谢。”
******
世上任何锁都可以开,唯有一种不能为人力可开,那就是心锁。
希丽莎失踪了。
即便是安无风已经知晓地牢里,她和楚天歌被下了药所致,并没有质疑她对爱情的忠贞,但是,她终究原谅不了自己,把悲情铸造了一个锁,牢牢地把自己锁在里面。
在安老家中,安无风见着了梦万平,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这个世上,知道他是梦家人的人并不多。
甚至,梦万平之所以火燎火急不远万里追来波斯寻见与他的目的,也在他意料之中。
曾经,梦万放急功近利,思想偏激误走歧路,在杭州城外,把江南四大世家的欧阳深上官三妹夫妇、墨虎,以及“江南四大公子”里的于康,郭林,黄岩统统杀死了,虽然在安无风的调解下,勉强维持着与梦家同盟关系,但是,梦万放杀害同盟叔辈凶手,却是不可逆转之事实,宛如一枚钉子钉在梦家与江南四大世家这一块同盟关系的板上,即使安无风以诸多利益关系说服了四大世家,但终是,钉子钉在心头,那心裂那心痛,是永远忘怀不了的。
不管任何理由,这是梦万放犯下的错,每一个人,都必须为他的过错买单,不管他的身份如何高贵,要偿还的,终归是要还的。
所以,作为梦万放这个凶手的父亲,梦中游须得作出表态,否则,那是以势压人寒了盟友的心。
或许,梦中游为了躲避天下人之悠悠之口,收回所有生意,永远龟缩雁荡山一隅,但是,欧阳深,上官三妹,墨虎等人,不仅仅与他生意上的忠实盟友,且是与他曾经并肩作战的生死兄弟,于康郭林黄岩三个,更是并称“江南四大公子”,一起喝过花酒,一起拼过命,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可是,这些兄弟,竟然都给那混账儿子给灭了!
他的心之悲痛,恐怕较死者家属更甚。
所以,即使是,他躲起来,也躲不过灵魂深处,良心的铐问。
所以,他的态度,是将亲儿子梦万放送上断头台,还大家一个交代。
尽管梦万放的亲娘暗里把眼睛都哭肿了,但是,她不敢为儿子开脱辩护,因为理亏于己,何用,她是知道的,三少决定的事,谁也左右不了。
处置梦万放的日期,定在中秋。
中秋,原本是团圆佳节,梦家,却要将一条生命送离这个世上,月圆人缺,正是人大悲大痛之一。
马婉儿方如诗等和余谦宝私下商量,教她暗里通知身在大同府的梦万平,命他去波斯把安无风寻回。
她们相信,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挽救梦万放性命,并摆平他犯下的罪行的人,那一个人,只有安无风。
不是安无风不想,不愿救梦万放,而是,爱莫能助。
先不说路途遥远,时间上未必赶的及,且说他答应了安老,必须把希丽莎带走。
人无信不立。
安老完成了他的承诺,即使中间发生了许多意外,即使安老有利用他之意假他手把教内毒素清理,但是,他还算是尽到了诺言里面的责任。所以,他也须得兑现他的承诺。
而且,使者大人经历此次贝克当斯内乱之后,更把权力牢牢集中手上,对外对内皆手段强硬,若非跟如今正式坐上教主之位的罗曼蒂娜立下和平协议,极之可能会趁势攻击拜火教。
至少,现在,无论是使者大人,还是罗曼蒂娜,他们都不允许希丽莎在波斯生活了。
使者大人给了安无风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倘若还没有寻找到希丽莎,将她带出波斯境地,那么,他将调动所有教众,哪怕是挖地三尺,也务必将她寻见,当然了,如果那样子的话,希丽莎的性命是绝对不能保证的。如果安无风到时候愤怒出手的话,可以,***百万之众,你不妨把所有的***杀了。
这是使者大人的原话。
安无风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为一人,与百万人为敌,以百万条性命为代价,这事安无风自然不会做,也不能做,所以,他只能是,一个人默默的,踏上寻找希丽莎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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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波斯帝国,并非由蒙古驻王政权一家独大,而是被数个政权割据。
将近三个月,安无风从民间到江湖,甚至客串军旅,体会了民间江湖之艰辛,经历了战火涂炭背后的创伤……
一个装睡的人,难以唤醒。
一个躲起来的人,不容易寻找。
仅仅只是近三个月,安无风却是仿佛渡过了三十年。
他腮帮子已长上了浓密的胡子,面容沧桑,眼神疲倦、憔悴,仅仅两个多月,昔日的俊俏,阳刚,爽朗,自信,却是荡然无存。
眼看着,与使者大人的三月之约日益逼近,眼看着人间悲剧即将拉开序幕,他的心,常常在寂夜里,狠狠的抽搐。
谁也不知道,如果当真被***教的教众先一步寻到希丽莎,然后将之处死,安无风会不会与百万***为敌而举起屠刀,但是,任谁都会相信,安无风绝不会善罢甘休,必然要使用某些人的血,洗刷他心头的愤恨。
幸好,天可怜见,终于有了希丽莎的消息。
那一个春雨绵绵的黄昏,距离三月之约仅剩两天,安无风正在河边落魄的无助的淋着雨,希丽莎的一个侍女骑着快马,风尘扑扑找到了他,告诉他希丽莎的下落信息。
这应当是天大的好事,他的心情应当非常愉快的,但是,他却愉快不起来。
因为,明天,就在明天,希丽莎和一个王子举行婚礼!
安无风呆住了。
莫非,这是希丽莎对爱情的最后抉择?
这一刹那,安无风竟然没有感觉到撕心裂肺的心痛,反而是麻木,思想也是空白了,站在风雨中,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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