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中间人》第385章：递交辞呈

    说别扭，倒不只是说潘浩写得憋屈——通过对现场事件经过的描述，他详细记录了何朝阳当众与代振龙的对话，并同时记述了周围人的反应。
    每写一句这样的文字，他就难以自控的在心里对李尚清道一声“抱歉”，即便李部长刚才在电话里表现得足够大公无私。
    稿子写完后，按照文件要求，他还得先递交到市宣审核，通过后再逐级上交到省宣那边。几番修改下来，潘浩更是越发气馁，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再会组织语言写稿了。
    终于，经由各级领导审批的稿子到了省委大领导案头，他老人家立足全局考量，又做出了一些删改建议。等到潘浩按要求执行过审后，稿件早已经面目全非。
    定版的稿子里，本次事件的性质被定性为一场因为网络谣言引发的群体事件，主要责任自然是落在了以潘浩为代表的媒体身上，而天阳市府所谓的调查不力，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事件的经过描述，领导们倒是鲜有修改要求，毕竟潘浩还是在本着职业精神客观记录。不过在文末的评论部分，大领导却要求增加一段自省检讨式的文字，大意是说在昨日的报道中，部分媒体过分渲染问题，助长了网络谣言的滋生。
    如此一来，稿件就真的在大力“表彰”何朝阳的同时，既批评了宣传工作的不到位，也检讨了媒体自身的疏忽。
    如此结果令潘浩难堪万分，不敢再像往常那样一遍遍的刷新后台数据，更不敢去看网友的互动版块，生怕见到那些嘲讽之言。
    当然，逃避并无法解决任何问题。身为兼任的天阳晚报社长，潘浩这天晚上还要面临另一项艰巨工作——审定签发明日见报的所有稿件版面。
    按照宣传纪律文件要求，顾丽莎暂管的要闻部提交了一份一连四个版的稿子，从事件的起因、经过，写到了背后的深层原因，反省了天阳市府的调查工作，更着重为昨日的见报稿件做出了自省……
    潘浩知道这也是各级审定的结果，因此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签字了事。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婉拒了李馨梦外出用餐的邀约，以要继续加班为由打发女友先回家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一想到李尚清可能因此晋升失败，进而导致自己的情受影响，而自己却几乎无能为力，他便感到越发的绝望。
    或许这就是必然结果？年初我工作受挫，误打误撞的救了梦儿和冯伯母，才有了后来这一系列的“奇遇”，让我在媒体圈风生水起，短时间内有了巨大的成就，坐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位。
    说起来，我也算是什么甜头都尝过、什么风头都出过了，要是再不来点坎坷挫折，估计也说不过去了吧？
    只不过这一次的挫折来得实在太陡，我这儿刚刚摩拳擦掌准备更进一步呢，老天便给我来个当头棒喝，呵呵，这是要给我上一课么？
    脑中乱糟糟的，潘浩趁着夜色独自从办公室下班。本想着尽可能的避开旁人，专门挑到夜深时再走，没想到刚一下楼，还是在电梯口碰见了同样刚刚下班的蒋如柏。
    董事长先生加班到这么晚实属罕见，潘浩哭笑不得，暗道：这老狐狸，该不会是专门等着想看我笑话的吧？
    果然，蒋如柏一脸严肃的迎了上来，拍了拍他肩膀，叹道：“潘总啊，今天的稿子很不错，晚报的版面也做得很好，没有辜负上级领导的期望啊！”
    这样的话表面上是夸奖，可在潘浩听来却是无比刺耳，摇头道：“因为我的过错引发了这么严重的后果，我心里很不安。”
    蒋如柏差点乐出声来：哟呵？小子也有服软的时候？现在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了？当初意气风发特立独行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今天？
    心里满是幸灾乐祸，表面上却一脸关切的劝道：“也别太有压力，大领导终归还是爱才的，刚刚表扬过，现在又对这么严格，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是他老人家在栽培嘛！”
    一边说，心里一边好笑：哈哈哈，这样的鬼话我也能说得出口？潘浩啊潘浩，信不？嘿嘿，反正老子是不信的……
    潘浩当然知道他这是在说风凉话，淡然笑道：“蒋总身为全媒体中心直管领导，我这次闯下大祸，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真是抱歉。”
    笑着道歉，当然是在回击对手，那意思是：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要是挨了处分，以为能逃得掉么？
    不过蒋如柏却不这么看，摆手道：“潘总言重了！谁都知道，上次全省媒体大会后，我们中心已经完全放权给了潘总啊，天阳城事和晚报都一肩挑了，工作保持着高度独立，我又怎么会被添麻烦呢？”
    这种小人得志般的嘴脸，看得潘浩心里一阵恶心。撇了撇嘴，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蒋如柏在身后不忘补刀：“潘总，多保重啊，肩上的担子可还重的很呢！上面领导需要，咱们集团的创收也仰仗，可别垮了噢！”
    如此正话反说，用意也很明显，那就是在盼着潘浩早日挨处分，最好是黯然下课，他蒋如柏才好顺理成章的接管一切。
    到了第二天，蒋如柏期盼的局面终于变成了现实，只不过在过程上稍有差别——并不是上级下达了处分命令，而是潘浩主动提出了辞呈！
    这个结果令蒋如柏意外不已，换做是他，在上面还没有明显动向的时候，他怎么可能舍得放弃已经得到的一切？
    不过事情真的就这么发生了，潘浩在辞呈中说得很清楚，因为自己的工作失误，引发了严重的后果，对天阳市府、传媒集团的形象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害，因此感到极度内疚难安，实在无颜再继续在现有岗位上工作下去……
    收到这封辞呈，蒋如柏巴不得马上签字批准，不过为了给外界营造一种自己惜才爱才的形象，他还是假惺惺的把潘浩叫来面谈了。
    “潘总，这是怎么了？”眼见潘浩一脸疲态，显然是一晚上没休息好，蒋如柏表面关心，内心却是大呼解气。
    潘浩苦涩一笑：“昨晚我想了一夜，觉得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我心安，我不知道这样能否弥补我的过错，但至少可以化解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希望蒋总批准。”
    听他这么一说，蒋如柏心里不免嘀咕：噢！看来这是要舍车保帅啊！他赶在处分下来之前主动辞职，揽下所有的责任，应该是想保全他背后的李尚清吧？
    想通了这一节，他又兀自冷笑：这也太天真了！出了事一走了之，难道问题就不存在了吗？现在看来，李尚清已经明显被朝阳书记压了一头，光靠小子辞职，哪能改变什么呢？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潘浩是怎么打算的，蒋如柏觉得这送上门来的好事，自己没有理由不笑纳。因此在一番假意客套的挽留后，他故作痛心的在辞呈上签下了大名，叹道：“潘浩啊，说多好的一个人才，就这么走了，是单位的一大损失啊！”
    拿到辞呈，潘浩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蒋总就别演戏了，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应该都快乐出声了吧？”
    “呃……这种玩笑可开不得，我这个人还是很爱才的，要是早点听我的该多好，哎——”继续扮演着痛心疾首的样子，蒋如柏的嘴脸令潘浩作呕。
    “好了，一切如所愿，我就先告辞了！”潘浩扬了扬手里的辞呈，临别时却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蒋总，网媒部和晚报就要劳烦多多费心了，咱们后会有期！”
    目送潘浩出门，耳中回荡着他的这句话，蒋如柏刚刚浮现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心里暗骂：这个臭小子到底什么意思？辞职就辞职吧，咋说得跟要休假一样？还劳我多多费心？还后会有期？我去大爷的！
    一阵恼怒过后，他又冷冷一笑：嘁！这小子该不会还指望着依靠李尚清东山再起吧？如果真这么想，那可就真是异想天开了！走出了集团大门，谁还有把握能轻易回来？当这里是家开的小卖部么？
    想到这里，蒋如柏第一时间拿起电话拨通了人力总监蒲永琪：“潘浩辞职的事，们必须尽快办理完成！另外，网媒部和晚报的工作不能停，我会尽快安排人员接手，人力部要做好准备！”
    消息很快从蒲永琪这里传到了田小薇耳中，后者则马不停蹄的找到潘浩询问原因，这么一折腾，网媒部的所有人都很快知道了潘浩的决定；消息进而扩散到了全集团，不久后更是通过网络令整个圈子无人不知……
    面对部门里老朋友们的挽留，尤其是李馨梦伤心不解的目光，潘浩显得格外决绝：“对不起大家，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出了这种事，我就算不辞职，也会被上级严肃处理的，所以现在主动提出来，也算是给自己留几分脸面了，呵呵……”
    如此解释，众人也都能理解，他们的挽留，更多是因为感情上接受不了。毕竟这几个月以来，潘浩带给了他们太多的惊喜，大家之间的感情也日益深厚，要说离别自然不易。
    “潘浩，真不打算再考虑一下吗？事情或许没想象的那么严重啊！”田小薇语重心长的劝着，众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李馨梦则眼含泪光的喃喃道：“浩哥，……真舍得吗？”
    这一语双关，不仅问的是潘浩是否舍得这份工作，更是在问俩人的这份感情。在她看来，潘浩都没和她商量过便做出这样的决定，无疑是一种逃避和不负责任的表现，一旦他执意要走，或许俩人的感情也将就此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