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名警员的贴身护送下,何朝阳和代振龙穿过了围观的重重人群,越过警戒线,终于接近了事件的核心区域。
此时,何朝阳冲身旁的警员摆摆手,示意他们退到一旁,自己则拿起扩音喇叭对着依旧在推搡冲突的人群大声喊道:“同志们,我是天阳***何朝阳,我有话想对大家说,请大家都先冷静冷静!”
与先前陈金标喊话的效果类似,聚集人群同样是集体一怔,注意力被他吸引了过来;维持秩序的防暴警察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稍微放宽了包围圈,给了人群相对宽松的活动空间。
“何书记,您要给老百姓一个交代啊!”而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些人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对陈金标时的硬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拦轿喊冤的口吻。
何朝阳一听这语气,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优越感,沉声道:“请大家放心,市府一定会给公众一个更加深入的解释!不过在这之前,我代表市府向大家道歉——由于我们的工作不到位、态度不端正,引发了大家的误会,导致了今天的事件,下来后我一定深刻反思,查找问题的根源,尽快拿出解决方案……”
堂堂市府一把手,居然当众鞠躬道歉,还用这种口吻对情绪激动的人群说话,很快便博得了不少人的赞叹。
首先是在外围看热闹的群众,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何书记好样的!”紧接着人群里竟然爆发出一阵掌声。
或许是被这样的氛围感染,闹事人群里许多人也面带愧色的低下了头,再也不像先前那样针锋相对了。
不过仍然有少数带头的年轻人并不领情。其中一人高声道:“说得好听!可别把我们打发走了,下来后又接着偏袒那个姓代的!”
“就是!那个人到底是啥背景?们凭什么这样维护他?是不是真的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何朝阳对此似乎早有预料,抬手指了指一脸惶恐的代振龙,笑道:“们看,代老板我已经请他过来了!今天我就代表大家伙,把大家关心的问题当面问问他,看看他怎么解释!”
说着又对代振龙道:“代老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个准话吧,敢不敢当面和大家对质?”
代振龙哪敢说不?摆手道:“我向何书记保证、向大家伙保证,我一定知无不言、有问必答!要是敢有半句假话,我……我愿意负法律责任!”
何朝阳点点头,转头对人群道:“大家都听见了吧?我们现场也是有录像录音的,代老板一言既出,就已经有了法律效应,如果一会儿他的回答事后被证明有假,我何朝阳第一个上法院告他!”
三两句话过后,何朝阳便悄然把自己归入了老百姓的阵营,并巧妙的利用代振龙站在了对立面,充当了所有人的目光焦点。
这一招有效的稳住了现场的态势,哪怕是先前最激动的一小撮人,此时也开始转而期待接下来他与代振龙的对话。
站在圈外,潘浩全程观察局势,心中暗自为何朝阳的手腕叫好:不愧是能干到市府一把手的领导,说话做事、临场应变果然是有一套!
可是转念又想:不过他要代表老百姓和代振龙对质,又能问出什么新意来呢?这个姓代的是个老油条,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能信吗?
同样的好奇也在其他人心里蔓延,大家都在期待着二人的对话开启。
何朝阳气定神闲,沉吟片刻后对代振龙问道:“代老板,大家表面上关心的是针对企业和个人的调查问题,但说到底,还是对有所怀疑,怀疑因富而贵,买来了一些特权关照。我先问,有没有花钱做这种事?”
这个问题提得十分巧妙,直接命中了大多数人心中的痛点——在贫富差距日益明显的当下,许多人都或多或少有仇富心理,而部分极端者更是把仇富和仇官联系在了一起,因此一有风吹草动便会爆发,利用人们的这种心态煽风点火、闹事生非。
何朝阳身为市府一把手,这第一个问题就是想先把这层不信任的阴影厘清,让事情回归本质,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
代振龙闻言一怔,忙道:“何书记,我发誓,我创业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合法经营,从来没有寻求过任何特殊关照,我个人也没有对任何官员行贿、索要回报和特权!”
说着,他还面向人群一脸庄重的强调道:“大家可以想想看,如果我真这么干了,还会惹上一身麻烦,还会有媒体敢在报道里对我说三道四吗?”
他这话糙理不糙,瞬间将众人的思绪拉回到了事件的根源——当初若不是潘浩曝出他的企业有财务造假的问题,他代振龙现在可能早已经是上市公司的老总了,更不会有后来的一档子烦心事。
潘浩闻言哭笑不得:好嘛!敢情我正常工作,也能成为代老板自证清白的证据了!
身为媒体人,他能敏锐的捕捉到代振龙言语间的狡猾,知道这家伙的表态并不老实,不过在眼下这场合下,他也不可能发声去指出其中漏洞。
何朝阳牢牢把握着对话的主动,反问道:“很好,既然说到媒体的报道了,我也奉劝一句:如果们自身没有任何问题,媒体也不可能无事生非,这方面代老板要好好自省啊!”
代振龙连连应声:“何书记教训得是,我一定好好反思!”
“好,现在我问第二个问题——关于西龙地产的财务造假行为,以及最近发布的调查结果,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何朝阳追问道,“我提醒,捡重点的说,不许避实就虚!”
代振龙深吸一口气,态度端正的答道:“就像调查报告里说的,我们公司确实存在部分财务报表造假的行为,这是公司部分高层领导为了应对上市审验的违规操作,市府的调查很彻底,我们也一直在积极配合,有关责任人已经被控制,很快就会开始走法律程序……”
一五一十的阐述着自己的家丑,代振龙多少显得有些不自在。这种反应在人群看来显然是无比解气,同时也映衬出何朝阳“为民做主”的伟岸形象。
“好,我们暂且信,还是那句话,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付法律责任的,如果我们接下来发现有所隐瞒、矫饰,先前发布的调查报告随时可能被推翻,也难辞其咎,明白吗?”
“何书记请放心,我是真的不敢说谎啊……”
“下面是我的第三个问题——网上盛传代老板和李阳辉关系非凡,当年创业期间,曾经组织过黑社会性质的团伙,欺行霸市、打架斗殴等等恶行是家常便饭,甚至还有许多人证在网络上出现,作何解释?”
何朝阳的问题步步紧逼,再次问到了事关群众切肤之痛的重点。
说实话,企业的财务造假问题,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并无直接影响;而一个当年的流氓混混,却能靠着黑心手段发家致富,才是众人咬牙切齿的根本原因之一!
因此当何朝阳问到这里时,人群里也爆发出了一阵呼应之声,对代振龙的指责与声讨不绝于耳。
面对压力,代振龙一脸无辜的撇了撇嘴:“何书记啊,我真是冤枉大了!关于网上的传言,警方每一件都事无巨细的进行了取证调查,我这些天为了配合办案,真是没睡个一个囫囵觉啊!最后的结果大家也都看到了,确实有一部分案件是发生过的,但却绝非我本人的行为,警方也已经控制了相关嫌疑人……”
说着,他稍作停顿:“如果大家不信的话,我愿意拿出一百万……不!我决定拿出一千万元成立一个举报基金——假如有确凿证据证明我代某人有涉黑违法行为,所有人都可以提供线索,一旦查证属实,举报基金就会给他提供一笔奖励!”
何朝阳闻言淡然一笑:“代老板这个主意好啊!自己掏钱接受群众监督,如果能早点这么做,又怎么会引发这么一场误会呢?”
代振龙的这个意外之举,确实也引发了一片议论,人们开始嘀咕:难道我们真是冤枉这人了?他能当着何书记的面表这个态,如果事后证明他确实涉黑,下场得多惨啊?
面对人群的议论纷纷,何朝阳再次提高音量:“好了,我要问的问题问完了,不知大家伙还满意吗?如果有什么想补充提问的,我来给大家递话筒,请代老板继续配合!”
这么一来,现场俨然成了一场特殊的新闻发布会,又有点像是一场群众审判。何朝阳靠着这一招瓦解了大多数人的质疑,平息了人群的不满,以至于好几分钟内,都没有人上前接过扩音器向代振龙提问。
到头来,何朝阳大手一挥:“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了,咱们也就别在这里聚着啦!我会命人安排处置后续事宜,有伤的治伤,没伤的就请们回家,咱们既往不咎、下不为例,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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