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人生的奋斗史》第四十一章 考试?吃饭

    初三，
    初三，
    初三。
    农家贫困女江小朵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意味着，她即将为实现“改变命运”的誓言，向前万里长征迈出一小步。
    对于贫困的江小朵来说，别人轻而易举能办到的事，或者与生俱来就有的很多东西，她需要付出百倍努力，才能完成万分之一的进步。
    因为，她除了学习，要干农活，要打工还债，还要时刻担心，村里人欺负妈妈宁珑老实。
    更要命的是，销声匿迹的江二奎，就像个炸弹一样，让她时刻心惊胆战，生怕他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家里又重新陷入水深火热。
    一个16岁的小丫头，生命中承受如此难以承受之重，着实不易。
    进入初三后，班主任为了更加精准实现目标，私下联合各科老师，把学生分成了几个类别：
    第一类，尖子生：铁定能够上重点高中的；
    第二类，培优生：努力一把可以向重点高中靠拢的，丁莉莉和江小朵都属于这个类别；
    第三类，中不溜：上个普通高中没问题的；
    第四类，中下等生：加把劲能够上普通高中的；
    第五类，差生：考不上只能复读的。
    并且，暗自给各科老师布置了任务，要稳住尖子生，培植优等生，提高中等生，加强中下等生，平常对待差生。
    有了这个类别区分后，老师们火力全开，考试一个接一个，赶着趟、铆足劲要把学生们“烤糊”。
    先是学校统一组织月考，接着便成了班主任要求的半月考，最后衍变成了科任老师的周考。
    所以，江小朵每天晚上睡下，都是眼冒金星，因为，别人都睡下后，她还打着手电筒继续学习到深夜凌晨。
    白天上课呢，上午刚手心出汗考完语文，内心长舒一口气，没想到，下午数学考试又开始了，又得不知道死掉多少脑细胞。
    以前初一、初二，下课后，同学们还无忧无虑跑到操场上跳绳、踢毽子，男生们撞腿（农村里的玩法：双方各自用双手抬起一条腿，然后，拿抬起的腿去用力撞对方抬起的腿，把对方撞得倒下，或者抬起的腿松手了，就算赢。）
    现在呢，一个个被考试考得焦头烂额，既没精神也没时间再去玩了。
    同学们都像一根柱子一样，牢牢钉在教室里，屁股都不挪动一下，埋头在书山题海，神情呆滞，眼神涣散，期待着中考快点来临，得以从中考牢笼里解放。
    江小朵正埋头做谢大彪搞来的中考模拟试题，铅笔在嘴里咬来咬去，眉头皱成一个结，很显然，被拦路虎拦住了。
    正在此时，丁莉莉突然过来，猛然在江小朵耳边大声一吼，“嗨，干啥呢，小眉头皱得，都快成老太婆了。”
    江小朵不用抬头，听声音就知道是丁莉莉这尊神，用手把丁莉莉往外推了推，不耐烦地轰她，“去去去，别烦我，我正在冥思苦想一道题呢，别打扰我思路。”
    “还思路呢，瞧你那小眉头皱得，就知道，屁思路没有。这样吧，正好到午饭时间了，今天我跟我妈说了，要带你回家吃饭，给你补补身体。我告诉你，肯定大鱼大肉排骨汤，怎么样，去吧。”
    “去你家吃饭，又吃白食，不好吧。我都吃了你多少白食啊，以后，就算成个富翁，我也还不起啊。”
    “别啰嗦了，起来，赶紧走。这道题，我会，等吃饭回来，我教你怎么解。”
    琢磨着自己想破脑壳，也没想出眉目，江小朵索性放下铅笔，“好吧，去，干啥不去，反正白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我江小朵啊，继续吃你丁莉莉的白食去。”
    “这就对了嘛，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要跟好吃的过不去。走起，走你。”
    丁莉莉从座位上一把拉起江小朵，两个人旋风般冲出了教室。
    两个人来到镇上的街道上，朝丁莉莉家快步飞奔。
    江小朵这才发现，镇上中心区的JX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由灰尘漫天的水泥沙子路，变成了宽敞顺滑的柏油马路。
    “丁莉莉，这条路什么时候变成了柏油路，我咋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这柏油路啊，是从镇上出去的几个人，外出发财后，集资筹钱回来一起修建的，所以取名JX路。还有啊，你看，镇上两边，都盖起了一层层的小洋楼，这个啊，也是他们拿钱回来，免费为自己的邻居们修建的呢。”
    “哇，这些人有爱心啊，致富不忘家乡人，吃水不忘掘井人，值得敬佩。”
    “可不是嘛。我说江小朵，你以后要是发达了，也去做做善事，为你家乡农村的老百姓，修路、建屋，造福乡亲们吧。”
    “我也想啊，可首先我得有这个能耐才行。”
    “我看你啊，准行。”
    丁莉莉停下脚步，故意上上下下、前后左右打量一番江小朵，像个算命先生一样，捻须点头，发出神之预言。
    “哈哈，丁莉莉，你什么时候化身神婆，能够未卜先知了。要不，您发挥威力，预测一下，我俩能不能考上重点高中。”
    丁莉莉又停下脚步，拿出右手，在几个指关节之间来回掐掐算算，嘴里装模作样神神叨叨，最后，一拍江小朵的脑门，“有了，丁神婆预言，我们两个，肯定能上重点高中。”
    丁莉莉一番流利的操作，一系列可笑的动作，惹得江小朵哈哈大笑。
    笑声中，两个人转眼到了中心区丁莉莉家。
    丁莉莉家面向中心区街道，是栋三层的小洋楼，一楼，是她妈妈做生意卖各种化肥、饲料的地方，二楼、三楼呢，是一家人吃饭睡觉的地方。
    刚走到门口，丁莉莉便给妈妈发出指令，“妈，妈，我带着小朵回来啦，快给我们准备好吃的。”
    她妈妈闻声从二楼探出头，身上系着花围裙，热情跟江小朵打招呼，“小朵来啦，快上来，饭菜已经做好了，马上上桌吃饭。今天啊，阿姨特意做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还烧了一条武昌鱼，褒了老母鸡汤，给你们两个好好补补。”
    江小朵边说着谢谢阿姨，边跟随丁莉莉上楼。
    丁莉莉的妈妈是个生意人，所以，很有几分生意人的精明。
    对于女儿结交江小朵这样的农村穷丫头，她妈妈其实内心挺不乐意的，不过，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每次江小朵过来，照旧热情招待，笑脸相迎。
    这就跟对待客户一个道理，喜欢或者不喜欢的客户，只要进门就是生意，都得热情迎接，讨好对待。
    毕竟，自己的宝贝女儿喜欢她做好朋友，只要宝贝女儿高兴，自己喜欢不喜欢，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丁莉莉还有个爷爷，骨子里非常传统守旧，重男轻女思想也很严重，一直催着丁莉莉妈妈，再给自己添个孙子。
    可是，丁莉莉爸爸在单位上班，只允许生一个孩子，总不能为了生儿子，好好的国家饭碗也不要了吧。
    所以，夫妻俩对老爷子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没听见。
    老爷子想着丁莉莉是个孙女，就一直拿一些“三从四德”的思想教化她。
    像什么女孩子，坐要有坐相，两腿并拢，身板挺直，不准弯腰弓背。
    站要有站相，必须双腿并拢挺直，一只脚笔直向前，另外一直脚紧贴前脚脚后跟，双手交叉握着放到肚子下方。
    吃要有吃相，吃不言，睡不语，筷子轻拿轻放，吃饭要细嚼慢咽，不能发出声音等等。
    这些规矩，丁莉莉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不，两个小女孩牵着手，嘻嘻哈哈着蹦跳上楼，刚到二楼门口，爷爷像尊神一样，伫立在门口，板着脸教训丁莉莉：“莉莉，你是女孩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女孩子家，要斯文秀气，别整天咋咋呼呼、大呼小叫，人家听着，还以为我们家没教养。”
    “哎呀，爷爷，您就别天天唠叨了，您说的那些啊，我都能倒背如流了，今天这不是我好朋友来了，高兴嘛。得意忘形，您懂不懂。”
    江小朵扯了扯丁莉莉衣服角，示意她跟爷爷礼貌点，别当面顶牛，于是笑不露齿看着爷爷，亲亲热热叫了声：“爷爷好，您教训得对，刚才，是我们俩鲁莽了，向爷爷赔不是。”
    爷爷看着江小朵倒是懂事听话，火气稍微小了点，沉着的脸放了下来，“莉莉，看到没有，人家小朵多乖巧听话。”
    丁莉莉妈妈张罗着摆盘子碟子，饭菜，江小朵眼里有活，赶紧也帮着去端菜递饭，惹得爷爷又一阵数落，“莉莉，你是女孩子，总有一天要嫁人，嫁人了伺候丈夫、公公婆婆，你看人家小朵，刚进屋就帮着你妈，你呢，大小姐脾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事都不会干。”
    丁莉莉撅起嘴，气呼呼一屁股坐下，“小朵，赶紧坐下吃饭，吃完了我们还得回学校呢。”
    一家人总算坐下，丁莉莉爸爸出差未回，爷爷坐在上首，和颜悦色对小朵说：“小朵啊，我听莉莉说，你们家比较困难，这些，都是特意为你们做的，多吃点，吃了好好补补。回头，带着我们家莉莉好好学习，争取考个重点高中，给丁家争光添彩。唉，就是没个男孙，丁家祖宗面上无光啦。”
    丁莉莉妈妈忙活半天，又听到老爷子提到痛处，脸色变了变，气得嘴唇打哆嗦，不过，到底还是未发一言，端起饭碗，用力扒拉饭粒。
    “爷爷，您怎么老是提老皇历啊。孙女怎么啦，照您这么说，那些没生儿子的，都该罪加一等了？”
    爷爷提起孙子，心里就很失落，听到孙女居然在饭桌上，公然反抗自己，气得筷子往桌上一拍，脸色成了猪肝色，拉开凳子，丢下一句“你们吃吧，这饭，我吃不下”，爷爷转身离开饭桌去了三楼。
    吓得丁莉莉吐了吐舌头，招呼小朵：“小朵，他走了正好，省得听他那些吃要有吃相的说教。来，放开手脚吃，管她淑女不淑女，填饱肚子正经。”
    说完，丁莉莉故意喝下一大碗汤，发出“咕咕咕”的声响，完了，还用舌头四处舔嘴唇，爷爷要是在这里，看到只怕要气死。
    丁莉莉的妈妈呢，本来不怎么待见江小朵，看她一来，女儿就跟着挨训，心里更是不爽气，三两口吃完，碗和筷子碰得叮当响，还故意强颜欢笑，“小朵，你和莉莉慢慢吃，我吃好了，要去照顾楼下的生意了。”
    等妈妈下楼后，丁莉莉冲着江小朵做了个鬼脸，“今天见鬼了，一个个火药桶似的，都走了更好，咱们想吃啥吃啥，别客气。”
    江小朵呢，也不以为意，“只要丁莉莉真心跟我做好朋友，她爷爷和妈妈的态度，我是不用理会的。”
    两个人果真，恶狼扑食一样，把鱼吃了一个面，汤喝了两大碗，糖醋排骨吃了三四根，最后，捧着实在吃不下的肚子，又嘻嘻哈哈着往学校而去。
    很多时候，我们其实不必将不受欢迎的人，请进生命里；也没有必要，看着所有人的脸色，步步小心，时时留意，看他们的眼色行事。
    生命里的空间有限，还是留给那些能带给自己欢笑和积极能量的人吧。
    就像江小朵和丁莉莉一样，她们拥有彼此，就已足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