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忧话音未落,众人纷至沓来,围在了不可说身旁,效仿唐依云、薛宇和莫无忧的动作,果真看到了不可说口中所言的那个镜中小孩。
这位小孩子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蜷缩在镜子之中抱膝啜泣,似真似幻,在场之人无不啧啧称奇。
唐依云再三观察,分析这镜中男孩的状态和外貌,认为这乃是真真切切的活人,而并非众人臆想之中的冤魂,此男孩应是在外乞讨为生的难民,可是为什么崔命符会囚禁一位手无寸铁的小乞丐,恐怕只有当解救了这个小乞丐之后才能得知。
“还真有一个小孩子在里面!”
峨眉派的紫衣少女一消先前恐惧面容,朝着镜中的小乞丐挥舞着双手,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可是镜中的小乞丐却置若罔闻,依旧维持着抱膝的动作,应是这枚铜镜隔绝了其与这间闺阁的联系。
这枚神奇的铜镜在闺阁内只有某个特定的角度,能够看到铜镜内的影像,这对于不可说而言不知是喜是悲,身高矮小的他,恰巧处在如此千载难逢的位置,能够窥得镜中影像,也正是他如此“幸运”,方才给困于闺阁之中的众人意外得到了解局之法。
莫无忧恍然大悟,当年崔命符的偏房恰如此时这位镜中的小乞丐,那一晚,或许崔命符的偏房就是为了逃离这里,却不料行踪败露,被崔命符发现后惨遭毒手,而他那晚所处的位置恰如此时的不可说,因此才有了多年来挥之不去的梦魇。
“为什么这个小孩子会在铜镜里?”
唐依依一边疑问着,一边不停的伸缩身体,反复寻找着答案,如此构造特殊的铜镜,唐依依闻所未闻,莫说唐门,即便放眼整个江湖,恐怕都难寻几人能够说出其中原理。
“非也,确切的说,这个孩子是在铜镜的后面。”
薛宇似是看出了些门道,亦或是当年在鲁班门曾见过类似的巧技。
“后面?”唐依依费解道。
安灵婉慧眼如炬,立刻从薛宇的话中得到了启发,先是看了眼手中的地图,再观察着面前的铜镜,徐徐说道:“说不定这个孩子能帮助我们逃离这里。”
“我来试试。”
先前一直未曾言语的花间酒忽然来到铜镜面前,接着从身后拔出陌刀,极为迅猛的劈向铜镜,然而意想之中镜碎残飞的景象却未出现,相反那铜镜纹丝不动,甚至边缘连一丝划痕都未有。
在场之人无不侧目,花间酒更是始料未及,紧握陌刀的手掌一瞬之间被反弹而回的余波震得麻木,但花间酒却未有放弃之意,内力催动,再欲挑战这诡异的铜镜,却不料陌刀尚未抡起,就被薛宇拦了下来。
“让我试试。”
薛宇越过花间酒的身前,驻足于铜镜之前,花间酒望着薛宇,踌躇稍许、退后一步,不再多作言语,他很信任薛宇,既然薛宇开口,那么薛宇一定是找到了某些特别之处。
薛宇缓缓抚摸着铜镜的边缘,沉吟道:“这枚铜镜的质地和锻造手法应是出自鲁班门,想来定是鲁有德在搭建九层塔之时,按照崔命符的要求一并锻造的物件。”
“所以鲁有德同样可以在这枚铜镜上动手脚”安灵婉问道。
“这或许是鲁有德能够活命的原因。”薛宇回道。
“你能打开这个铜镜”安灵婉再问道。
薛宇笑而不语,并未直接回复安灵婉的提问,而是迅速从袖中拿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石,接着薛宇拿着这枚玉石在铜镜周围的边框下手,用手中玉石划动着表面。
“情人泪”
安灵婉看着薛宇的举动,认出了薛宇手中玉石的来历,身旁三位峨嵋派弟子听闻此语,无不向薛宇手中的玉石投以好奇的目光。
薛宇的名号在江湖上可谓赫赫有名,其中不乏一些以讹传讹的故事,有传言薛宇手中的“情人泪”乃是一段凄婉绝伦的爱情故事,一位郁郁不得志的书生邂逅了一位离家出走的异国公主,二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准备双双隐世,做一对神仙眷侣,却不料二人动身之时遭遇围剿,追寻公主下落的探子将书生连同他们的屋子付之一炬。
原来这位公主早有婚约在身,被强迫嫁给一位邻国的丑陋王子,公主不愿过任人摆布的生活,所以逃亡出来,却不料终究逃不过命运的摆布,还害死了心爱的书生。
在被胁迫归国的途中,公主伺机找到机会,投江自尽,殉情之时,公主的眼泪化作点点晶莹玉石,散落整个江滩,“情人泪”之名,便是由此得来。
这三位峨嵋派的女弟子听闻的便是这一版“谣言”,她们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哪一国的公主,作为妙龄少女的她们,虽然身在峨嵋派这样的名门,但是她们依旧是尚未出嫁的少女,而悲凉哀伤的爱情故事往往会引起少女们的一些共鸣。
说来奇妙,刚刚在花间酒狂风骤雨的攻势下丝毫未动的铜镜,居然在薛宇手中的“情人泪”徐徐划动下,被大卸八块,一块块剥离,直至掉落在地,发出叮当脆响。
唐依云慢慢靠近,凝视着地上散落的金属块,狐疑道:“你的本事还真不小。”
“过奖过奖,旁门左道罢了。”薛宇笑道。
“这可不是一般的旁门左道。”唐依云说道。
“哦你看出些什么”薛宇反问道。
“你手中的情人泪和往常的不太一样。”唐依云说道。
“怎么不一样”薛宇再次反问道。
“颜色。”唐依云说道。
薛宇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随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唐依云,接着摇头笑道:“你可真是个神人。”
“过奖过奖。”唐依云说道。
“帮把手呗。”
薛宇再次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向唐依云。
“怎么帮”唐依云问道。
薛宇指了指面前的铜镜,回道:“接住它。”
薛宇话音未落,手中“情人泪”再一次点在铜镜的边框上,与先前不同,这一次,薛宇手中的“情人泪”忽得碎裂,化为齑粉,而铜镜随之明显一阵震颤,接着整个铜镜脱离墙体,朝着地面倾倒而下。
唐依云眼疾手快,十指曲张,分于铜镜两侧,极速下落的铜镜在接触到唐依云的手指时,却好似落入棉絮之中,明显一滞,最后直至铜镜轻柔落地,竟未发出一丝声响。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极快,花间酒看在眼里,不禁赞叹这唐依云不愧为唐门第一高手,身法及意识都是当世一流。
不过,这一切相较于峨嵋派的安灵婉却略逊一筹。
因为她已然身在铜镜后的缺口之内,手中纤纤玉指点在小乞丐的左肩之上。
可怜那小乞丐尚未反应过来,已动弹不得,原本身在不见五指的黑暗通道内,已经让小乞丐身心俱疲,却不料突如其来一阵刺眼的光芒,待那小乞丐适应光线之后,望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一众江湖客,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别别别......别杀我......”
小乞丐瑟瑟发抖,想站起身来,却不知怎的使不上一丝气力,不过好在他的嘴依旧能动,旋即连忙求饶。
“你怎么会在这里”安灵婉问道。
“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小乞丐早已失魂落魄,一心求生,听不进安灵婉丝毫言语,依旧不住的祈求道。
见状,安灵婉柳眉微蹙,凝视着面前苦苦求饶的小乞丐,她一时束手无策,忽得,唐依依现身拦在安灵婉的身前,道一句“我来。”接着躬身在小乞丐身旁,解开他的穴道,轻轻握住他的双手,口中念叨着:“莫怕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唐依依颇有耐心,起初那小乞丐对于她的话语置若罔闻,可是小乞丐每求饶一句,她便安抚一句,不多时,那小乞丐终于平复情绪,口中不再念念有词,缓缓抬头凝视着面带微笑的唐依依。
不得不说,唐依依这般邻家小妹的面容远比安灵婉能给人一种亲近之感,小乞丐虽依旧抽泣,不过得益于唐依依随身携带的安神香囊,小乞丐终于能够听进言语,明白他的性命无忧。
唐依依含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二狗……”小乞丐颤颤巍巍的回道。
“二狗,你只要老实回答姐姐的问题,姐姐不但救你出去,还请你吃糖,如何?”唐依依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真的拿出一枚麦芽糖,放在了小乞丐的手心里。
小乞丐凝视着手中的麦芽糖,慢慢放入嘴中,随着一阵蜜人口齿的香气四溢开来,小乞丐先前消耗的体力缓缓恢复,
接着小乞丐一边咀嚼着麦芽糖,一边说道:“姐姐,你问吧。”
“二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唐依依问道。
“我.....我两天没吃东西,饿坏了,就来找黄胖子,可是等我摸进厨房,刚吃完两盘菜,想在灶台上找些其他吃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什么,然后就掉进了窟窿里面,顺着一直滑到了这里。”小乞丐说道。
“黄胖子是谁?”唐依依问道。
“黄胖子是‘一品轩’的后厨,他是个善人,经常会给我们送些剩菜剩饭,不过这两天他不见了,所以我只能自己来找吃的了。”小乞丐回道。
小乞丐讲完来龙去脉,安灵婉没有多做犹豫,而是从桌上拿起一盏白烛,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马上逃出去。”
“逃出去?我的和阗羊脂玉笛还没到手呢!”
先前还是唯唯诺诺的不可说在听闻安灵婉的话语之后,突然大叫起来,眼神甚是咄咄逼人,一扫先前那般俯首帖耳。
安灵婉依旧一副漠然的表情,冷冷的看向不可说,右手缓缓的伸向腰间,薛宇见状,眉间一皱,以为安灵婉要收拾不可说,岂料她拔出的并不是长剑,而是一枚通体晶莹的长笛。
不可说接过安灵婉递来的长笛,脸上的愤懑霎时化为欣喜,高呼道:“和阗羊脂玉笛!是真的和阗羊脂玉笛!你什么时候弄到的?”
安灵婉并未回答不可说的问题,准确的说她已经没法回答,因为她已然带着三位峨眉派的弟子进入了地道之中。
薛宇和莫无忧凝视着安灵婉消失的背影,几乎同时在心中暗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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