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魔王我投降》第29章 报丧鸟

    “这么庞大的魔力却不知道隐藏，像个初学者一样，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魔王了。”
    王默迅疾地出手去抓落在自己肩头的灰色小鸟，却被它抢先一步躲了过去。灰鸟拍打着两对小翅膀挑衅似的绕了一圈，落在了某家卖鸟类异宠的摊位上。
    摊主是个矮瘦的老头，看见灰鸟落在自己的鸟架上、还把原本的住客惊得到处扑腾后大吼一声：“怎么又是你？！”
    王默赶了几步走上前，指着那只趾高气昂啄食盒里食物的灰鸟问摊主：“这是你的鸟？”
    “这种破玩意谁会卖啊！”老头也没管来买东西的客人是何身份，开口就呛了回来：“看看我这儿的商品，和它能是一个档次的吗？这鸟也不知道打哪来的，天天在这里蹭饭吃！说话还都是脏口，根本不值价！喂——给我滚开！”
    被从架子上驱赶开的灰鸟转而又落到了另外一只鸟笼上，这次里面关着的是只暴躁的魔鸟刃角鸮，在感觉到有活物飞过来后，它仿佛变色龙一样凸出的两只眼睛一同对准了自己的猎物。
    被盯上的灰鸟十分人性化地白了笼子里的猛禽一眼，骂道：“傻逼，看什么看。”
    哪怕笼子里的魔鸟再笨，也感觉到了那摆在明面上的嘲笑，愤怒地叫了两声，就用身体去撞困住自己的笼子，一副誓要给外面的贱鸟撕成碎片的模样。而猛禽一叫，旁边的鸟也跟着叫起来，一个传一个，很快整个摊子就乱成一团。摊主悲戚地叫喊着去挨个安抚能给自己赚钱的祖宗们，生怕哪个翅膀断了尾羽折了价格要打折扣。
    而引发了这一连串祸端的灰鸟就美滋滋地站在旁边，样子别提多高傲。
    好他妈贱啊。
    王默在旁边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得出了这简单又没品的评价。
    在王默蹲在一边思索这鸟跑来勾搭自己的用意时，那原本是天上翼族化成的灰鸟同时也在默默打量面前的魔王天灾：
    这是魔王？虽然确实化形之后脸变了，但气质也和以前差太多了吧？
    难道是五百年睡残废了？但魔力还是一样充沛啊，隔着半条街都能感觉到那股让人不快的邪恶力量，连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
    说起来耀世之火那个神经病还要我接近他把他从魔国弄出来，真是……
    灰鸟歪了歪头，突然心下大骇：他这不是就在外面吗？！
    “算了。”
    王默想了半天，怎么也不觉得这个看起来一巴掌就能捏死的小玩意能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毫无兴趣地转身就走，结果反而是那只灰鸟又扑腾着小翅膀追了上来，几次甩开，却几次不依不饶地往他的头顶落：
    “哎，老板，你的鸟老跟着我。”
    “那不是我的鸟！”摊主气急败坏地大吼：“它要跟着你你就把它领走吧！太感谢了！”
    “真的假的？”王默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小灰麻雀，有点嫌弃：“都不够一盘菜的……”
    “领走！需要鸟食吗？我再送你一袋！”摊主像送瘟神一样热情地塞给王默一大袋鸟粮，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这个鬼东西在我这蹭吃蹭喝好几天了！到处惹事，路过的客人能让它骂走一大半！谢谢您！您真是好人啊！帮了大忙了！”
    “听见没，我是个好魔王。”王默抱着意外收获对自己肩头赖着不走的小灰鸟说。
    “要不要脸啊你。”灰鸟又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在王默要打它之前机灵地飞到半空，过了会儿才缓缓落下来，问：“你真的是魔王吗？和以前那个怪僻又残忍的家伙怎么一点也不一样啊？”
    “哦？看来我们还是老朋友？”王默觉得这只不可思议的小鸟倒是挺有趣的。
    灰鸟突然目光中流露出同情：“居然还开玩笑，真的完全不一样。你难道撞到头变成傻子了？”
    王默不快地咋舌：“就你这张贱嘴，在魔王城连一天都活不过去。”
    一人一鸟走出去十几米，灰鸟又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那条人鱼，你看着那么怜惜她，为什么不救救她？或者为什么不干脆给那个人类下个暗示，叫他以后都不要再猎杀人鱼？你是魔王，很简单就能做到的不是吗？”
    王默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叹息般地说道：“不管是作为一个人，还是一只鸟，你的想法都好天真啊。”
    我？天真？灰鸟在心中冷笑了一下——他作为翼族万人之上的执政，每天监视着地上发生的一切，也用最深沉的心思管理着一切，却被评价为‘天真’？这个低贱的恶魔在想什么？他们可是自世界诞生之初就存在的种族，没有任何生命比他们的更深远、更长久，怎么会有愚蠢的家伙用‘天真’来品评这样的古老种族？
    “与其说是天真，不如说是傲慢吧。”王默瞥了一眼呆立不动的小鸟，说：“你为什么会有‘自己的主张可以随意主宰别人的人生’这种傲慢的想法呢？”
    “你什么意思？”灰鸟语气不善地反问。
    “简单来讲——我不想对别人的人生负责。”王默平静地说：“我可能确实很怜惜那条人鱼，但她的死活我没有兴趣。那个摊主未来的生活我也没有兴趣。为了自己不想负责的事去改变一个人的未来是很傲慢的行为。我救了人鱼一次，或许下次她会死的更凄惨；对摊主下了暗示，或许他停止捕猎后失去了收入来源。如果从野狼口下救了一只小羊，那两者的未来就都和自己有关，我不想为这种糟糕的东西负责。你懂吗？”
    那平平淡淡抛出的一个问题，让灰鸟感到一阵熟悉的震悚——在男人的话语中，它终于找到了属于‘魔王天灾’的，那种无比冷漠、无比残酷，而又无比空寂的本质。
    是否是与现世近乎稀薄的关联，以及几乎不存在的感情，才造就了那份无根源的强大？
    灰鸟摇了摇头：“为什么你会这样想？人鱼将希望寄托在了你身上啊？而你也给予了回应不是吗？”
    “人鱼撞破玻璃而死，确实是因为我出现在了那里，所以我负起责任让她完整地入土了，仅限于此而已。”王默仍旧是那样平淡的表情：“我是魔王，但我不是救世主。神在天上吧？你说「祂」是不是看到了这一切，「祂」又是怎么想的？”
    下意识地以为魔王是在讽刺居住在云上的耀世之火，以此来暗示翼族策划的接近行动已经被看穿。灰鸟垂下脑袋摇了摇头：“没想到你之前的表现都是在引我露出破绽。我输了。魔王到底是魔王，是我不自量力。”
    单纯只是因为被‘神’扔到异世界而抒发怨念的王默，则完全没搞明白肩上小灰麻雀在说什么：“不，我说的都是真话。”
    尤其是关于参与别人人生的那几句。逃跑一半是因为胆子小怕死，一半是因为和别人交往真的很麻烦。
    “但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说这话呢？”灰鸟严厉而愤怒地指责道：“反复欺凌着其他种族、以屠杀和战争为乐的不就是你们恶魔吗？现在却来指点我说不要主宰别人的人生？别忘了，五百年前带领恶魔数次屠城、又把战争扩大到整个世界的家伙就是你啊，天灾。”
    “啊？我还做过这样的事呢？”心血来潮拆开鸟粮袋子的王默从里面抓了一把凑到灰麻雀面前：“尝尝吗？”
    “不吃！吃腻了！蔬菜瓜果什么的有没有……”灰鸟要求到一半，突然发现话题被带偏了：“不对！你就不要再羞辱我了！事到如今我已不求苟活，只求速死。”
    “啊？你就不活了？”王默很懵：“虽然觉悟有待提高，但也不至于以死明志啊。来魔王城住几天，保证你重塑自我。”
    “你不杀我？还要带我回魔王城？”灰鸟暗褐色的眼睛中浮现出一丝动摇：“我什么情报都不会讲出来的！不管是多么残酷的严刑拷打！你不要想从我身上问出任何东西！这是我最后的尊严。”
    “说吃你是开玩笑的。”王默摆了摆手：好家伙，为了不被我做成烤鸟真是拼了命啊。
    灰鸟对魔王这莫名其妙的善意已经开始迷茫了：“为什么……？”
    明明是邪恶又残酷的魔王，却连对想要杀死自己的敌人也予以收留。
    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盲目自信？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向他投来的恶意？
    到底为何能做到这个地步？
    天灾。
    “什么为什么？鸟粮我都拿了，不然要给谁吃？坐广场上喂鸽子吗？”王默宽慰道：“没事，虽然你长得又丑说话又难听性格还很贱，但作为我的第一只宠物，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尽力保护你能活几天。
    “长得丑那句是多余的。”灰麻雀表达生气的方式就是用尖嘴在魔王的衣服上戳、戳、戳。
    “哦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名字吗？”王默又问。
    “有——”灰鸟停顿了一下，却突然不想再说出那个在云上之城居住时所使用的名字，那仅仅是为了方便称呼而被赋予的、没有任何意义的代号，于是灰鸟说：“从今天开始我将舍弃原本的姓名，请以‘报丧鸟’这个名字来称呼我吧。魔王天灾。”
    “挺酷的。有什么含义吗？”王默心中叹道：不愧是异世界居民，连随口起个名字都这么中二。
    将自己称作报丧鸟的灰麻雀思索了片刻，抬起头以无比真诚的语气回答：
    “献上敬意。亚巴顿的恶魔之王，天灾终有一日将被我曾经的主人毁灭，而为你此时所行的义举，等那一天来临时，我将为你哭泣。”
    “什么东西……你说话怎么这么不吉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