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广陵区,宾馆。
这一个多星期,唐九春、谈叙、蒲平安三人24小时不间断的监控,终于摸出点进出威尼斯赌场的门路。这期间,一直是谈叙负责晚上值班,唐九春和蒲平安负责白天值班。大部分晚上的时间,蒲平安和唐九春都老老实实的,偶尔也出去采购些粮食。
中间他们还回了一趟李重开家,买了新的鱼缸来养小鱼,可是看他们当前监视的进展,估计还要在广陵区那边呆一段时间。安全起见,俩人商量后决定,将三只小鱼连同鱼缸送sac,给那小喵作伴。
小鱼们是安排好了,但是蒲平安最近几天着实休息的不好。这白天顶着俩黑眼圈,哈欠一个接一个,旁边唐九春一个劲的笑他。谈叙一开始还以为俩人晚上出去鬼混了,毕竟前段时间,俩人有过前科。
那段时间,俩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兴奋劲,一到晚上就出去,后半夜才回来。一连大概四五天的时间,谈叙就见俩人一人戴一个黄色带耳朵的头盔开开心心的回来了。
后来在谈叙的审视中,蒲平安最先不打自招,原来俩人面试加入了附近的外卖团队,公司给每个人都配送的骑士专属头盔。这几天俩人就忙着送外卖,顺带摸熟了这方圆五公里内哪家店好吃哪家往威尼斯送的多。路子摸透了,俩人就回来了。但也不是主动提的辞职——因为那样手续比较久,俩人是因为“丢失头盔”,而被开除了。
所以因为这“前科”的事,谈叙还以为俩人又偷摸搞什么事儿,后来听唐九春解释才知道真相。原来,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隔壁房间住进了一对男女,晚上的动静太大,这宾馆隔音效果太差,那女的叫声穿透力太强,而且相当频繁和持久。这唐九春是见怪不怪,只当个乐子听,可蒲平安根本受不了,于是,连续好几夜,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谈叙闻言也是吃惊,但更多的是无法理解。毕竟在谈队长的眼里,这事着实在鹰潭不常见(也就偶尔集体在小树林看小电影的时候听到过)。
唐九春见蒲平安坐着都能睡着,眼镜滑下来都不知道,就把人抱床上去了。
仨人睡的标间,谈叙洗漱回来准备睡觉,见蒲平安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宽大的眼镜放在床头,睫毛趴在眼帘上,看起来毫无防备。最后谈叙和唐九春商量决定,以后让蒲平安换班,白天休息,晚上再值班。
但是这忽然一下子换班,蒲平安的生物钟还没那么快调整过来,搞得白天休息连带谈叙也睡不好。后来干脆,谈叙白天也少睡了。唐九春和蒲平安有说有笑的监控,谈叙就负责做顿饭。一般情况下,蒲平安吃完饭睡意也就来了,这样谈叙也能睡得踏实些。
可是这几天的饭谈叙做的着实有些不顺气,这不,谈叙刚端上来一个菜,蒲平安就开开心心的去端他那心爱的榨菜出来。
谈叙端着第二盘菜来到餐桌边,瞧见桌子上多出来的一碟榨菜,厉声训道:“蒲平安!我一做饭你就拿榨菜一做饭你就拿榨菜,我做的就那么难吃么?!”
蒲平安一下子给吓住了,瞅了瞅同样有点惊的唐九春,吞吞吐吐道:“队……队……”
眼瞧着这谈叙的脸色越来越阴越来越阴,蒲平安立马端起榨菜盘子顺了一盘菜起身鞠躬:“……对不起!”
这谈叙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蒲平安再次拔腿冲向唐九春旁边去了。于是在唐九春笑的天花乱坠里,谈叙阴着脸把刚出锅的菜亲自给人端过去,放那盘“耻辱榨菜”旁边……
那天,蒲平安第一次在唐九春面前偷偷抱屈:满汉全席和好吃,其实没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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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
贺忱一大早起来,给代月留了早饭,就把他那辆丰田老大爷送了趟胡喜修理厂。正巧碰到胡喜的妹妹胡姗也在,就留下来一起吃了个便饭。
胡喜当演员那会儿,妹妹胡姗作为经纪人一直跟在他身边。后来胡喜出了事,也是胡姗几经波折,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四处奔波筹钱找资源。
那时候胡喜被公司全面封杀,还以合同的霸王条款作为要挟,要求赔偿天价违约金。胡姗顶着强大的压力,找律师,以前的合作方,最后是曾经和胡喜有过同电影的演员私下提供协助,这才为胡喜案子的查证和违约开庭等带来了缓机。
胡喜被关押的那段时间,年仅二十岁的胡姗,扛起了所有的事。后来事情水落石出,舆论也渐渐消散,给胡姗提供帮助的演员独立成立了工作室,胡姗成为了那工作室中的第一位经纪人,凭借天生的经纪人头脑和强大的韧劲,再加上之前在胡喜事件风波中力挽狂澜的能力,胡姗在仅有几个实习经纪人助理的情况下,将工作室的新人们,一个个推上舞台。
时至今日,工作室出来的艺人,早已成为演艺圈的流量担当。当年那工作室也有意签约胡喜,可是胡喜拒绝了。
至于胡姗和贺忱熟悉的原因,除了贺忱是当时负责调查胡喜案子还其清白的警察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胡姗和唐九春,有过四舍五入约36个小时的恋爱。
在贺忱办案的过程中——当时就是在sac,例行询问完胡姗情况,秦回带胡姗去二楼做测验。那时候sac人手也没现在那么充足,秦法医就自己动手了。秦回拿着采样棉签,取胡姗口腔组织的时候,唐九春刚好冲进来,嚷嚷着要拿老秦的车钥匙挪车,给他那车腾个车位出来……
这36个小时的恋爱的全部过程是:
第1个小时:唐九春第一次见到秦回对面的胡姗;唐九春下去挪了个车,路过一楼和贺忱问到了胡姗的名字,并且要了联系方式。
第2个小时:唐九春主动送胡姗去律师事务所,给胡喜找律师。唐警官表白。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围堵的粉丝,唐九春护着胡姗安全摆脱,并且答应了唐九春的表白。
第3~35小时:唐九春送胡姗到上京中心,看望正在关押的胡喜;和胡姗一起去sac等一系列验证结果;又一起去和律师沟通当前情况;一起参与开庭,等待宣判,一起面对记者。
在观众甚至唐爸唐妈眼里,俩人已经成为一对伉俪。结果在事情落定的一个小时内,唐九春提出了分手……
唐九春分手的时候,秦回面试了一个实习生,那实习生名叫夏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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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再谈及此时,胡姗早已释然,更多的是对过往的感慨。得知唐九春就在上水塘边上的广陵区,原本想联系见个面,可胡姗打过去的时候,却是个温柔的女声,胡姗怅然笑笑,也就作罢了。
其实当时唐九春正在轮班谈叙看着威尼斯赌场的录像,那电话是蒲平安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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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胡喜把那车修好后,贺忱就开着回市里了。回来去路上,路过包工头郭丰家。贺忱在小区门口买了些礼品去探望。郭丰早几天就出院了,他当时见观景台爆炸,担心工人担心,所以才第一时间赶过去看看情况,原本观景台大楼那边过去后,就去工人宿舍那边的,没想到在观景台和警察一起救人,遇到了二次爆炸。
郭丰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大伙儿(工人)们都还好么?”
郭丰在爱人的照顾下,恢复的很好。郭丰家里放不下的果篮和礼品,都是工友们送来的。贺忱相信郭丰这里的一切都会很快好起来的。
贺忱没有在郭丰家里待多久,这都快晚饭了,也没有代月一个消息。按照之前的经验,代月喝点酒发个烧,一般这个点也该醒了。这两天两人都休假,也没听代月说有什么事,贺忱纳闷了,心想:难不成还睡着呢?他昨天究竟喝了多少酒?
贺忱越想越不得劲,刚开车前还发了个消息给代月,这开着车也不心安,老是分神在那手机上,可是代月一直没有回。贺忱又开了一段路,心理这不得劲已经变成不耐烦的焦急了,眼瞧着尽管这道偏没啥车,于是脚一踩刹,把车停在路边,手刹一拉,脚还没离开刹车,立马拿起手机,检查确定还是没有消息,没犹豫的,打电话给代月。
几声铃声后,无人接听的提示音传来,贺忱眉毛都宁起来了,飞快的再次拨了过去。终于,在铃声响到第三声时,电话通了。
贺忱刚才的着急劲还在,上来先问:“信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你干嘛呢?!”
代月这边一听语气不咋对,顿了会儿,说:“……刚开车呢。”
“又跑哪儿去了?!”
“…………”
那边代月没说话,电话里贺忱只听到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刚要质问过去,意外瞥见车后视镜理,后面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贺忱定眼一确认,哼笑了一声,推门要下车。可是他忘了自己安全带都没解开,又被拦了回来。
“哟,一早起来,玩跟踪啊?”贺忱对手机调侃道,一边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代月下车后原本打算上前来敲车门的,听贺忱刚才那语气,小情绪也起来了,就靠在车边没上前来。但是见贺忱下车,就什么也不是了,站起身来向贺忱这边走了两步,故意说:“是啊,都被跟踪了那么久贺警官都没发现。”
这时候两边几辆车路过,带起一阵阵风。两个人距离不到十米,贺忱笑着一步步走过去,手上电话还没断,对面,代月同样笑着等着他过来。
“什么时候跟过来的?”贺忱问,撇了一眼路边打双闪慢慢减速的车,似乎是车出了什么故障。
“下午谈叙电话来,说了些赌场那边的进展。听说你去修车了……”代月说着,同样留意到了那个已经停下来的车,那车双闪开着,车上下来一个人,正打开后备箱,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而这时,贺忱已经来到代月面前。
所有的事情发生在那一瞬间,代月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只听到一个惊恐的声音喊出他的名字,有人猛地将他锁进怀里,飞速一个转身,顷刻间,震耳的巨响和强大的热浪一下子将他们掀了起来。
两个人在迸发的火花和碎片中,重重的撞击到路边的岩石堆上,紧接着不受控制的砸落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
代月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他手背抹了一把眼前的血,眼前一片大火和浓烟,接着,他看到了趴在自己身上的,浑身是血的贺忱……
爆炸的那一刻,他看见死亡那么近,他再次感到了那种刻进骨髓里的恐惧。
他真的太害怕了,还没做完最该做的事,却又失去最怕失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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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分钟后,秦湾医院。
“让一下,请让一下!”秦湾医院长廊里,抢救室门外的小护士大声喊。
几个医生将贺忱从抢救车上抬到救护床上,立刻推向抢救室的方向。代月一只手推着床,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贺忱的手,那手上的温度一点点消失,他握得越来越紧,一刻也没有松开……
救护床在长廊里一路狂奔,头顶的廊灯飞速闪过,仿若寂静的走马灯。走廊的另一边,身穿白大褂的郑观奔跑而来。
“郑医生!”那小护士惊惶喊了道,声音里止不住的发颤:“郑医生,是贺警官,他……”
郑观猝然一颤,飞快的扫了一眼床上的人,大声道:“准备手术!”
那小护士被吓了一跳,马上说:“…好!”
救护床被白大褂推进抢救室,“你不能进去!”其中一个护士大声说,见代月丝毫没有反应,一把把他推向门外。
“彭”地一声,抢救室的大门,关上了……
门外,随着抢救的另一个护士端着纱布剪刀和酒精过来,着急的对代月说:“你受伤了!需要赶快处理一下!”
“我不用,谢谢。”代月说。
“你还在流血!”那护士焦急的说,上来要拉代月。
代月撇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一眼,见血滴在地板上,他的脚边,已经积了一小摊。代月稍一回头,抓了旁边那护士端着的酒精,简单冲洗了一下伤口,然后抓起绷带飞快的绑在伤口上。
护士都给惊住了,又气愤道:“哎,你这人!这怎么行!”
“谢谢。”代月说,“我没事了。”
这时候,抢救室门外,郑观匆忙换上手术服过来。一个小护士立刻冲上前来:“郑医生,需要家属签字!”
郑观一边冲向手术室,一边对旁边的护士道:“找曾副院长来,或者唐新叶医生!快!”
小护士焦急的说:“曾副院长不在,唐医生在抢救室!”
“唐院长呢?!葛老在么?!实在不行去隔壁喊秦法医!”
“江心洲那边汛期发生了传染病,唐院长和葛老最近一直在那边,秦……”
正在小护士急得不行时,忽然一只带血的手抓住了她手上的文件夹,小护士一惊,抬头看到了这个一直站在抢救室门口的人。
“我签。”她听到那人说。
小护士和郑观都愣了一下,注视着代月。只见代月对那小护士稍一点头,带血的手接过她手中的签字笔,一笔一画的写下了名字。
“辛苦了。”代月轻声说,将笔还给小护士。
小护士怔怔的接过,一阵惊愕,抬头看向郑观,像在确认这合不合规矩。只见郑观只是匆匆看了代月一眼,似乎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便立刻进了抢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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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杭天、裴晓敏、王俊泽赶到医院。
“代局!”
“代局,贺队怎么样了?”
而杭天第一个冲向抢救室门前,往那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到刺眼的灯光,和围着病床的白晃晃的人影。
杭天只觉得双腿一软,踉跄后退两步,惊慌的看向代月,颤音道:“代局,队长他……”
“四十多分钟前,在高淳区到秦湾区的G52高速上,发生了爆炸。洪队已经去现场了。”代月依次看过几位,郑重道:“我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大家去做。”
三个人恭敬而认真地听着。
“杭天,裴晓敏,调G25高速地全部监控,来往车辆。最快地时间内,查到那辆车的全部信息。”
裴晓敏:“是!”
杭天:“是!”
“王俊泽,联系由娜记者,将这件事地全部进展第一时间进行报道。要特别强调,昨天贺忱和观景台项目负责人邓涣见过面。”代月说,眼神越发凛冽,犹如阴骘:“不仅上京晨报,还有所有能联系上的报刊、媒体、网站,所有渠道!记住,这件事,能闹多大,就闹多大!一而再的动上京的人!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敢动警察的下场!”
三人无一不惊,血液中克制不住的澎湃,还有那不由自己的敬畏,齐声道:“是!”
“辛苦大家了。”代月点头说,这时顿了一下,对几位说:“尽快安排人保护贺忱家人、sac的人,一定要确保他们的安全。还有几位,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再有任何伤亡。”
“明白!”
这时抢救室的门打开,一个戴口罩的急诊护士端着一盘带血的碎片和零件出来,那是刚从贺忱身上取下来的。几个人无声的看向那托盘,惊心不已。
代月上前一步,无声的抓住了那托盘。匆忙出来的护士惊了一下,抬头看了代月一眼,严厉道:“病人还在里面抢救,你不要激动!”
裴晓敏上前,小心道:“代,代局……”
代月低头看着那上面满是血肉的碎片和螺母,沉寂片刻,道:“裴晓敏,我记得小相思的案子的报告里,你们去上京港查运货情况,查到那集装箱附近,有存放器械零件的集装箱。”
裴晓敏快速回忆,确认道:“是。”接着低头仔细辨认托盘上的零件:“是这个厂商的!上京重工业只有几个厂商,供应商也只有这一家,每批货都有特定系列的编码。”
王俊泽和杭天立刻向前,王俊泽也再次确认,确实是同一批货。
代月松开抓着托盘的手,道:“马上送sac化验。”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来吧!”
几个人闻声望去,林让正从走廊一边走过来,她换上了便装,头上和脖颈的绷带还没有拆。
“林姐!”杭天激动的叫起来,不知怎的,就一下子眼眶红了。
“代局,这个我擅长。”林让接过护士手中的托盘:“交给我吧!”
“你……你们……”那护士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存在感,干脆托盘也不要了,赶紧返回抢救室。
“好。”代月点头道,最后说:“在贺忱醒来之前,让这所有的事情,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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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室的灯亮了五个多小时,中间陆续换了三个医生抢救,不计其数的血袋送进去。代月在门口站了五个多小时,一共收到六次病危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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