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早上九点,宣武区,市政办公大楼。
市政厅召开的紧急会议并没有那么顺利。参加会议的有市长郦珠,常务副市长陶映红、宗滨,许靖,副市长华雩,秘书长费伯骞,还有本次大爆炸和台风的主要负责人潘永森、代月。市长郦珠携领导班子在第一时间到达事故现场,并且及时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大众公布事故现状以及台风带来的影响。在紧急响应事件的应对上,没有丝毫的拖延。事故发生并且得以控制后,
早上中午十点多到下午两点,市局领导班子们一直争论不休。华雩的眉头皱的越来越厉害。观景台的爆炸基本控制,不再蔓延,市局考虑做以下三件事:一,持续跟进报道,相关媒体关注调查进展;同时暗指希望将群众的注意力转移到台风后的搜救上,一方面安抚现状,另一方面,不至于因为不可预的舆论给事态带来更大的压力。副市长陶映红、宗滨更倾向于用此方法缓冲群众的情绪和外界的关注度。
二、意图调离部分观景台附近的消防队和搜救队,来协助上京台风影响的搜救;台风到目前是个多小时内,各区频繁报来伤亡、盗窃、人员失踪等。许靖更倾向于,在观景台爆炸控制的情况下,加大全程的搜救和防卫力度。
第三点,也是华雩和潘永森更为关注的一点,市局决定成立检察小组,参与本次大爆炸调查的全部过程,并且需要相关负责人随时接受检察小组的调询,且一切对媒体的公布的消息,都必须通过检察小组的评判。这无疑是相当于在观景台大爆炸专案组安插了个随时可以左右调查进展的眼睛。
在此过程中,华雩和潘永森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代月始终一言不发,冷漠的听着他们目前尚没有结果的讨论。
“监察小组不可以干涉调查。”华雩说,算是做出了妥协,“我们总要给大众一个真相。”漫长的会议才稍微停休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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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的时间,代月到楼梯口抽烟,在楼梯间拐角处,望着窗外台风过后的上京。
代月咬着刚点燃的烟,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贺忱:“几点回家?”
正在工地移动房调查搜证的贺忱收到消息,笑着挑了挑眉,看来有人开会开小差。
“要晚一些,刚到工地移动房,采集指纹要花些时间。”贺忱短信回。
代月看着短信,正要问问晚上吃什么,接着又来了一条短信:“不好好开会小心被领导点名!”
代月笑了一下,回过去:“中场休息。”
贺忱回:“开完会回局里,别乱跑。我这边结束了过去接你。”
“好。”
代月刚要关了手机,没想到贺忱像是长了千里眼一样,紧跟着一条短信飞过来:“把烟灭了!”
代月一吓,微微一笑,灭了手上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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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移动房一般在建筑场地周围,不过观景台大楼比较特殊,位于最繁华的市中心地带,周围的建筑都已经相当成熟。好在项目在开始的时候就为工人选定了相对合适的居住地——在丰台区一块已经中标的,但是尚未开建的地皮,距离观景台大楼不算远,每天开工前后都有专车接送。工地食堂相比较其他建筑工地算是很可以的了,而且薪水可观,几乎未出现过安全事故——不可抗力出现的一些事故,也都得到了妥善处理。本身领运集团就有很多工会代表,工人们也都很安心。
还有一点,原本观景台大楼建设末期,他们所在移动房就是下一个工程,这个工程的周期和所带来的薪水更加可观。对大部分工人来说,能看得到的活就是他们每日起床的希望。
工人大多由项目承包给有合作经验的承包商,贺忱他们了解到,本次观景台大楼的项目全部承包给包工头,包工头名叫郭丰,以前在北方承包项目,口碑不错,十几年前开始就基本活跃在上京附近,现已经定居在上京。郭丰和领运集团有几次合作,交付质量得到认可,近几年也接了很多领运集团的工程。观景台大楼和接下来的几个项目,都已经签订合作合同。
他们在工地了解到,台风来的前一天,观景台大楼的施工已经停止。手脚架、云梯、建筑材料、搅拌机等器械全部都做了妥善的处理。工人们也在前一天被通知放假,且管理员在点好人头后封了移动房的大门,为大家分发台风补给福利,让大家在各自的移动房里安心等台风过去。
观景台的大爆炸事故发生的时候,他们是在睡梦中被震醒了,但是管理员和保安在收到上面的消息后,通知大家继续留在各自房间里。起初大家是非常震惊和害怕的,此外,他们更担心的是薪水的问题。这个担心在几个领队的工人多次打电话给包工头没有得到回应后,愈演愈烈,震惊和担忧交杂,移动厂房内发生了一点小波动。
不过波动很快消除了,因为事故发生的一个半小时内,项目负责人邓涣让人传来消息,薪资不会受影响,正常结算到今日。并且台风过后,立刻开始移动房所在地——丰台商业中心的建设。
工人的情绪受到安抚,大家的情绪很快平复,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从老旧的电视机里了解到本次爆炸事故怎样的惨烈,以及台风给这个神圣的城市带来怎么样的损坏。很多人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往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一夜之间,台风过去后的上京城,已经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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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忱从管理员和保安那里记下了郭丰的家庭住址等基本信息,移动房中心的空地上,工人们聚集在一起,他们大多都是三四十岁的男人,个别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有一些妇女。他们几乎全部穿着蓝色的工服,上面绣着“中建工程”的标志;厚实的靴子,还有的穿的是附近大学军训捐赠的胶鞋和迷彩服,但是上面都带了水泥石灰等特殊印记。由于工地工作的原因,大多人脸上都是黑黄的肤色,上京的空气不算干,但是长期的暴晒让他们的皮肤明显的皴裂。
他们眼神有点迷茫和不知所措,很多人看起来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听从保安的话聚集在一起。有几个健壮一些的工人开始交头接耳。在知道是警察要采集指纹的时候,他们不同程度的表现出的惊吓和畏缩,有些年轻人在惊吓后表现的有些抗拒。
在杭天准备采集指纹工具,林让安排大家排成一队的时候,有个男人挑衅的探出头来,扬起带着胡茬的下巴问:“为什么要我们做这些事?警察了不起啊,我们又没有犯法!”
“这是调查事故的正常流程,是否犯法需要你的指纹来证明。”林让说,取出几个指纹版来,预备从最前面的人开始采集。
那胡茬男见是一个女人,还在工友面前这样被回击,周围同行的工友有几个都嘲笑一样的看着他,脸上有点挂不住,丢了脸面的他做出了过激的反应,他忽然伸手把林让正在前面采集指纹的板子打掉,排在胡茬男前面的几个人吓了一跳,他们稍微靠后些躲开,其他人漏出赞叹的深情,这让胡茬男一时间有些小得意。
但是他得意的嘴角都没来得及扬起来,只见林让飞速抓住胡茬男的手,猛的一拽将人瞬间拽向面前,同时飞起膝盖撞向胡茬男的膝窝,膝盖男疼的一声惨叫,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中,林让在一个漂亮的过肩摔,胡茬男应声倒地,吃了满满一口工地上的尘土。
“我可以以妨碍司法工作逮捕你。”林让膝盖压在胡茬男的背上,平静的说:“或者我们先采集指纹。”
杭天把被胡茬男打在地上的指纹板捡起来,但是之前采集的可能被损坏了,安全起见,他从排队站在——准确的说,是躺在地上的第一个工人重新开始采集。
在保安办公室了解情况的贺忱听到动静,只在胡茬男挑衅的时候远远的望了这边一眼,等贺忱再次望过去的时候,工人已经十分配合的采集指纹,并且杭天还了解了一些工地的基本情况。
工地上的工人和几个队长都没有用自家车,偶尔需要一些建材的,也都是使用项目安排的专用车——基本是一些货运车。工地上有开车需求的——包工头、偶尔来建工的项目经理们,设计师还有常驻的保安,大部分都是开的轿车。至于他们在工地上见到的老货车没有人有印象见过,他们暂时提供不出有用的线索。
同时贺忱还了解到,观景台停工后,全部相关人员都离开了现场,并且做了二次清场的核查。当晚只有一个值班的保安在。
那保安一直在工地值夜班,名字叫段浩,四十来岁,家住在高淳区比较远。保安值班的地方是地下二层,地下二到四层都是停车场。二层有空调和基本日用品,而且周围的监控也都基本在保安室。
贺忱从管理员那里了解完情况,拨打了段浩的手机但是一直关机状态,段浩没有留其他的联系方式。不好的感觉再次袭来,贺忱这个时候给正在观景台那边搜查货车碎片的龚灿打了个电话。
“昨晚有个保安在观景台大楼值班,男,四十多岁,名字叫段浩,可能在地下二层的位置。”贺忱说:“通知搜救队,我们不仅要在现场的废墟里找一辆车,还可能要找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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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忱他们从丰台采集完指纹回来,又回了现场一趟。庞大的废墟给搜证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困难,挖掘机和消防员齐上阵,八个多小时的工作,才处理完废墟的一个边角。
晚上八点,贺忱从现场赶到上京中心,实际上这个点代月刚从开完会从市政局回到局里。贺忱没上楼,车停在楼后的地上停车厂,电话叫了代月下来。贺忱来的时候饶了道老城墙那边的苗记,给代月打包了份糖芋苗来。果然不出贺忱所料,代月压根到现在都没吃饭,脸色有点那种缺乏营养的白。
代月吃完糖芋苗,他们上了车,系好安全带的代月更加诧异的发现,驾驶座的贺警官没有启动车子,而是拿出了他那银白色明晃晃的手铐。
代月惊讶的问:“你,干嘛?”
贺忱冷冷的看他一眼,手上掂量两下手铐,再次看着代月问:“你打开手铐的速度是多少?”
“……0.1秒。”代月说,看不懂贺警官想干什么。
贺忱惊讶的看着他,带着点称赞和感叹,更多的是计划落空的懊恼,他把手铐收起来,跟着问:“你是不是鹰潭开手铐最快的?”
代月摇摇头:“不是,鹰潭每年都有开手铐大赛,我参加过一次,那次大杨排在我前面,成绩是0.08秒。”
贺忱再次惊讶:“大杨是最厉害的?”
“不是。”代月再次摇头,“是救援队长焦蔷,不过没人知道她的速度。”
“为什么?”
代月微微一笑:“因为没人能拷的住她。”
贺忱忍不住惊叹的点头表示服了。局里开手铐最快的是裴晓闵,她的最好成绩至今无人能破。但是远不及代月的速度。
“我本来打算把你拷到医院去打疫苗的。”贺忱邪邪一笑,把手铐收起来,看着代月说:“但是现在看来我得改变战术了!”
代月没有好感的皱起眉,身体已经抗拒的向车门边撤过去,警惕的提防起贺警官:“你,你还想干嘛?”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贺忱微微笑着,看着代月的眼睛,慢慢的靠近:“第一步呢,咱们把车开到老城墙那边的夜市里,在人最多的地方狠狠的上你。那么多人,你就算疼死了也得忍着不、能、出、声。”
代月立刻吓得瞪大了眼,又羞又怒。
“如果你还不肯去呢,咱们就进行第二步。”贺忱已经凑到代月面前,手只在座椅边上,修长的手指挠了下发出胡茬的下巴,继续说:“我会再把车停在秦湾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想要做什么就不用我重复了吧?”
“……你!!”代月已经贴到车窗上,被逼的无路可退。
“就咱们上次的实战经验来看,你早就在第一步的时候就疼的没力气喊了,而且咱们进行完第二步之后,你差不多也就站不起来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抱着你,然后进行第三步。”贺忱坏笑的打量着代月的反应,忽然觉得很好玩,但是故作正经的继续说下去:“这第三步就轻松多了,你只能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我抱去打疫苗!”
贺忱在这个时候故意停顿了下,观察代月的反应,见他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其实贺忱知道大部分原因是恼羞成怒气红的,这时候故意问:“你觉得我的计划怎么样?”
代月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双手用力推开贺忱,却在手碰到贺忱胸膛的时候明确的感受到不正常的温度和隔着衬衫下剧烈颤动的心疼。代月再次吓住了,他吃惊的看着贺忱,他知道贺忱是认真的。
天已经很晚了,贺忱也不再逗他,故作镇定的离开危险地带,回到自己座椅上:“或者我们可以酌情把步骤调整一下,先进行第三步,你现在就乖乖跟我去医院,老老实实打疫苗。”
贺忱启动车子,开往秦湾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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