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那晚代月睡得很沉很累,睁开眼睛仍然觉得浑身乏力得紧。卧室的房间窗户是关着的,窗帘也被拉上了。奶黄色砂纹窗帘没能挡得住正午的阳光,五月的上京温度升高了不少,阳光也是暖暖的。
代月扶着床起来,坐在床边低头缓了缓。单每天睁开眼睛,就已经耗费了他绝大的精力。他终于缓过点来的时候,抬手试探着摸着床边桌起身,手在碰到那桌子上的首饰盒时,整个人冻定了几秒,他再次尝试站起来,另一只手落在了一张——他抬头去确认,那是张便利贴。
便利贴上是一把车钥匙,代月认得是贺忱那辆svu的。他将那便利贴拿起来靠近些,上面字迹龙飞凤舞,一看就是着急写的:
“早饭在锅里,要吃光。
给李重开回电话,顺便告诉他电饭煲坏了。
忱哥去抓坏人了!”
最后一个画的不是很圆瞪着眼睛的笑脸,笑脸上两颗门牙还一大一小。
代月不知怎的,见那笑脸的时候就弯起嘴角,他另一只手下的首饰盒,缓慢放进最底下一层抽屉里。
轻轻带上抽屉后,代月左手拿着便利贴,右手抓起手机回电话。他看到那通话记录时,第一条通话记录让他不由皱起眉来:
通话时长:2小时57分……
代月已经来到厨房,打开燃气灶上的炖锅,那锅还温着,里面隔水一只碗里大半碗粥,里面还躺着分了四瓣的蛋白——厨房的另一边,电饭煲盖子大开着,看起来有人尝试用电饭煲但是没成功,里面还有些生米粒。
代月把碗端出来放餐桌上,用勺子吃了几口,再看一遍手上的便利贴,想起来给李重开回个电话。
电话那头李重开热情洋溢的问候:“月哥早啊,你睡醒了啊?!”
代月电话免提放桌子上,一手拿着便利贴,一手拿着勺子吃粥:“找我有什么事么?李、副、局?”
李重开一哂,嬉皮笑脸道:“哎呀月哥你就别说我了!找你真有正经事,就是谈叙不是过几天去嘛,咱好歹见见啊,也别晾着人给点儿事做,这小子脸皮儿薄月哥知道的到时候自己生闷气,咱以后鹰潭F4的伟大事业还得靠他拉外联呢你说是不月哥?”
代月认真嚼着蛋白,好像某人鸡蛋皮没剥干净,他正要放下便利贴,却在反光的间隙,诧异发现那背后还有字迹,于是代月好奇的将便利贴反过来,那上面一行小字排排坐:
“给你一SVU的亲亲~”
代月看着那排小字,傻傻呆了几秒,阳光暖暖过,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李重开见没有回应,立马喊了起来:“月哥月哥你没事吧在哪呢?!”
“……我知道了。”代月对那手机说,“对了,家里电饭煲坏了,煮不了饭。”接着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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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那头李重开听着挂电话的嘟嘟声也是目瞪口呆,他按下挂断键,抬头等着谈叙、蔡冲俩人的反应。
这俩人也是瞠目结舌,互相瞪了瞪眼,还是蔡冲先说话:“月哥他,他知道电饭煲和泡脚桶的区别么?”
“月哥几个月前帮老徐修电水壶,那水壶还都少仨螺丝。”谈叙忧心道。
“……还有何神仙那茶壶,就月哥当前帮着倒了杯水,”蔡冲跟着说,“到现在那茶壶上的滤网都没找到,我看何神仙到现在都是连茶叶一起嚼着喝的……”
李重开眼皮直跳:“月哥他……他十一年都,都没进过商场,平时都是……给啥穿啥给啥吃啥……”
这人越说越担心了。
蔡冲首先想到:“……会不会是暗语?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谈叙赶紧说:“你家不是有监控么?快打开看看!”
谈叙立马夺了李重开的手机打开小角落的监控app登录在线链接一气呵成,三个人在小格里就见到代月一个人默默在餐桌上低头吃东西,正在仨人终于放下心来时,视频里代月就像是长了天眼一样忽然抬头看着那监控,李重开反应若天人立马夺回手机退出登录关掉监控彻底删除APP就差原地把手机砸个稀巴烂了!
这一顿操作猛如虎,李重开大难不死的拍着谈叙的肩膀道:“唉呀妈呀吓死我了谈叙你小子想害死我啊!再晚个一秒我这层皮估计得自己亲自扒了让你带上京献给咱月哥去!”
谈叙给他一掌说:“……带不了,过不了安检。”
“……”
于是谈叙和蔡冲琢磨出个大胆的猜想:代月带人回家了,还会做饭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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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上午,上京金陵女子监狱。(注:原型为南京金陵女子监狱)
沉重的大门打开,贺忱踏过那监狱大门的一刻起,一股压抑的从四面而来。看守员翟菁菁在前面带路。他们的脚步在那条路上带起层层灰尘。
早上杭天来消息,马斯在监狱里失踪了。马斯原本是高索下面的一个贩毒马仔,几年前被贺忱他们围剿后入狱,上次假释期间滋事,被关回了监狱里。
“马斯会吊车而且人也算肯干活,所以他服刑的这些年,女子监狱这边的工作也多找他来。因为表现好,上个月还被批准提前假释了。”前面翟菁菁打开提审室的门,客气的请贺忱先进去:“杭警已经在调查服刑人员了。”
翟菁菁是认识贺忱的,除了贺忱曾多次来提审犯人或者其他相关案件的关押人员外,贺忱还来过几次看一个三年前他亲手关进来的犯人。警察纯粹来探视犯人的很少,翟菁菁也难以不留意。上次贺忱来探视差不多是三个月前了……
“谢谢。”贺忱说,进门后在里面拉住那沉重的大门,示意翟菁菁也进来:“你脸上的伤是?”
翟菁菁进门,手背擦了下脸上的划痕说:“前段时间家里教孩子学自行车,没扶稳不小心擦到的,不打紧。”
俩人进了提审室,杭天刚提审完一个牢房的女服刑者,他们见又有人进来,几个人凑的更近了,并且更加恐慌的低头回避视线,眼中是那种常年在阴暗处或者的生物见到炽热阳光的闪躲和惊怕。
“先带她们回去吧。”翟菁菁对后面的看守员说,几个女犯人绕了贺忱好远才走出审讯室。
翟菁菁引贺忱先坐下:“这是关怕了,很多人这辈子第一次见警察就到了这里。贺警官别介意。”
贺忱点头坐下,拿起杭天焦头烂额整理的提审记录:“怎么样?有什么线索么?”
杭天活动活动紧绷的身体,长喘口气说:“马斯半个月前,就是被……送回来,还是像以前一样在车间开吊车工作,问了那车间近半个多月的工作服刑人员,都说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就开开吊车运材料,没什么异常。那是一个纺织布加工厂,服刑人员大都在流水线工作,没对开吊车的人有什么特别的接触。距三天前的服刑人员说,看到吊车两天都没动,材料堆起来了,才发现马斯没在车上,就这么失踪了。”
贺忱:“监控呢?”
“监控里最后一次记录是三天前晚上,吊车开到平时运材料的地方就停了,那边货挡着看不清,就再也没见人下来……”
贺忱把审讯记录给杭天,扭头向翟菁菁问:“马斯回来后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翟菁菁摇头:“他一直很本分,都是运完货吃饭,然后再安排回单独的牢房。”
“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这么消失了?”杭天收拾起提审记录,他们预备要走。
“再有什么消息麻烦联系我们。”贺忱站起来对翟菁菁说。
“好的,我们知道的。”翟菁菁先一步开门。
贺忱和杭天出门,翟菁菁的引领下带着向监狱大门处过去。
他们在出大门时,站在阳光下,贺忱问:“冯根娣是不是提前假释了?一个星期前我休假想要看看她,结果接线员说她出狱了。”
翟菁菁闻言停来,看着贺忱一眼,隐隐不知所依才笑着答说:“哦她啊,是的,她这段时间表现很好,加上服刑时间快到了,提前了十天大概,狱友都为她高兴呢。”
贺忱心里舒了口气,脸上由衷替她高兴,笑着说:“是么,那太好了!说起来她女儿差不多……快四岁了。”
“这个不太清楚。”他们的身后,厚重的大门再次锁上。一门之隔,门外康庄大道,门内尽数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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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面贺忱和杭天超那辆等在路边的suv过去……这一路杭天上挤眉弄眼,几次欲言又止。
就在两个小时前,没有代月电话的秦回索命连环call贺忱,要求他的新助手立刻来sac干活,贺忱在郑重承诺后,挂了电话就给代月发了个短信:吃完早饭来金陵女子监狱。
马路边树荫下,代月正在驾驶座上闭目小憩。但是很快随着贺忱和杭天的开门声睁开眼睛。
“怎么样?”代月问。
“没什么收获。”杭天有点郁闷,霸占整个车后座还没能让他心情好点:“想不通为啥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贺忱没有说话,只是上来后低头系上安全带。
后面杭天换了心情,趴在贺忱车后座上问:“哎老大,我其实不太明白,为啥三年了你还来看那个冯……额犯人,她身上也没什么可查的啊就当年那情况,难不成就是来看看自己亲手抓的人在服刑?”
贺忱系好安全带正调座椅,抬头扫过那边的低头若有所思代月,刚系上的安全带反手扣下,一个探身到代月身前帮他系完全带:“傻愣着干嘛系安全带开车啊!”
代月身体没动,贺忱系好安全带后回身间,贴面小声说了句:“我没怀疑你。”
等代月回过神,贺忱已经回到自己位子上并自然的再次系安全带,回头看着杭天答:“是啊,就是想看看自己抓的人过得怎么样了!”
杭天翻个白眼,见代月已经启动车子,后退坐回位子上:“当年就多是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就把人抓进去了!”
代月眼珠转向贺忱,贺忱刚好接收到这人的感兴趣,更快的速度回看过去,代月眨眼就目视前方了。
贺忱见状眉头一挑,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失落,但是什么都没说。前面路口起了红灯,五月的天气不算燥热,但是已经慢慢热起来,代月打开窗户透透风,他们旁边后面飞来一辆涡轮声很大的摩托车,代月眉头一皱看似平静但是速度加快的摇起了车窗户。
还是后面的杭天没忍住,再次扒着俩车座间,言语间的答案准备好似的问:“代局,你知道当年我们老大那功绩吗?八年前那次我是没看到,但是那次可是相当的厉害!”
代月的好奇添加几分:“什么事迹?”
杭天达成所愿似的自豪道:“就那次我和队长出去办事,下高速收费站的时候,哎,队长就缴费间瞅了对面那货车一眼——”
杭天这时候伸出仨指头:“不出三秒啊,不对”他把手指头放下俩继续说:“就一秒,立马下车扣了那对面的车辆!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就在检查室,队长两句话那人全招了,然后到医院,就查出来那人携带了D!还连带着把后面那子帮人全薅出个干净!”
贺忱看似望着窗外,实则留了耳朵听代月的反应。但是杭天这一通下来没代月个声音,反倒贺忱好奇的扭头看代月,却意外的发现,代月听得异常专注,正在那看着杭天得意的笑没缓过神来。
“哎,”贺忱拍了下方向盘,手指指了下车前:“绿灯了!”
“……哦。”代月这才回神启动车子,过马路后真实好奇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贺忱嘴角一扬,故作娴熟道:“和毒贩子打交道十几年了,见多了就能看出来,是不一样的。”
代月看着他,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贺忱才继续说:“当时冯根娣——就是抓那人,她和老公一起跑长途,还带着个在襁褓里的孩子。当时听见孩子都饿得哇哇哭了,他们车牌不是上京的,大老远跑来上京,看那车上只有水一点吃的没有,而且冯根娣那脸色,就是那种没有营养的那种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见人都躲着眼神也不一样,基本这种都是胃里藏了东西不敢吃只敢喝水的,胃里藏东西怕胃酸腐蚀所以就一直灌水喝。一个妇女还带着孩子,其实不容易被怀疑……”
贺忱这时候看向窗外,阳光下的树影路过他略显严肃的脸上。
“然后在医院,就发现她胃里用避孕套藏了货!”杭天跟着补充,似乎想起恶心的东西无声的做了个恶心的呕吐:“哎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显那帮人要挟运货,她还一个人扛说不关他男人的事,而且后面她男人还因为吸毒关进去两年多了……”(注:案件原型差不多也是这样)
“她是怕她一个人在外面,养活不了那孩子。”贺忱无声叹气,“……万幸,不是那孩子,要不然……”
用小孩运货的毒贩子不在少数,小孩子安检起来容易,吃个安眠药睡一路也不会有人察觉。至少那次……虽然是那孩子的哭声引起贺忱的注意,他不是没有想过那种情况,但是万幸他们没有丧尽天良到用那襁褓里的孩子……
杭天大声说:“我们老大就没打过眼!可厉害了!”
代月由衷点头。
“别听他胡说!”贺忱瞟了代月一眼,“也打过眼。”
代月扭头看他,贺忱等着似的眯神,他们想起在future酒吧外的第二次见面,贺忱嘴角勾起,那眼神谴责到:你以为你当时那样子,和瘾君子有什么差别么?
代月心虚的轻轻摇头,继续专心开车。
贺忱跟着自言自语了句:“哪傻子会把兜里几根棒棒糖护得跟命一样,鬼鬼祟祟的感觉全世界都惦记抢似的!”
——加上那场地代月那模样,不惹人怀疑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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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一个路口拐上加油站,杭天下车屯点货并且看着加油。
加油后,俩人在车上等着杭天。
车上贺忱单支胳膊抵在车窗上,看着车外马路上的行人,假期出行的人也多,来来往往的旅客和年轻人,看着他们脸上洋溢欢笑。贺忱的神色渐渐暗沉,他对着外面的空气问:“你跳下去的时候,在想什么?”
代月微顿,规避脑中一闪而过的2小时57分的通话记录,短促一笑道:“想着22楼那块玻璃得多少钱。”
贺忱回头看着他,眼中浮现一抹达人肺腑的哀愁。那视线无可闪躲,代月只能接住,喉间滕然一股气郁结。
贺忱动作一僵,双唇微颤,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摊开一切问:“你抓彭沙的时候,从断崖上跳下去的时候,在想什么?”
代月听到了。他没有回答,甚至几次都想要逃开,但是贺忱的眼睛就那么捆着他,无声的缠绕着,他完全无处可逃。
——对,你在想什么?
贺忱就那么毫不避让,那近三个小时的通话记录他不是没想过删除,但是他最终选择这样的方式,把那个叫魏轻臣的人,拉到两人面前。
现在他们三人,都无处可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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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上京。
魏轻臣格外温柔的抚摸代月胳膊上尚未愈合的伤痕,仿若一起经历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他轻声问:“你跳下去的时候,在想什么?”
代月回身贪心地吻他……
“我回头看了一眼边境线,放眼望去,辽阔无垠,那真是美啊。
我当时就想,要是我的轻臣在,能和他一起看看这河山,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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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月再也承受不住,他抛开一切紧紧闭上眼睛,整个人顷刻间摇摇欲坠近乎坍塌。他用仅存的一丁点儿气力,那声音嘶哑哀伤动人,低声说了句:“……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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