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寻梦人》第49章 红头苍蝇叮臭鸡蛋

    好了伤疤忘了疼。昨晚想出了报复手段，四把笔吃了早饭，一瘸一拐在村里优哉游哉逛了一圈又一圈，一对鼠眼东溜溜西瞧瞧，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其实四把笔逛村子是有不可告人目的，他在寻找昨夜筛选出与郁锋涛有过节的几个人。——叫他始料不及的是，郁锋涛从福州归来，一夜间又叫人做梦想不到在卢水开起店铺，管事佬、高隆巴、红眼睛、活庄稼、高阿六几个老头和他一个样，感到恐惧害怕，惶惶不可终日。
    管事佬很担心郁锋涛这一回到村里，长期待下去，威望会直线上升，他被打压下去。一旦被打压下去，郁锋涛更不会让他管别人的闲事。管不了别人的闭事，他管事佬活在闹荒吃屎呀，那还不等于把他嘴巴捂住不让他呼吸，他在乡亲面前脸面何在？
    当然，高隆巴、高阿六和管事佬不一样，他们担惊受怕郁锋涛学会了做篾、打石头，这一回村再不出去，他们休想吃上做篾、打石头这一碗手艺饭，人家那才是绝活，他们两个算什么东西。
    患上了恐惧症的活庄稼呢，日夜焦虑担心郁锋涛在卢水开了店铺，把店铺留给他母亲、妹妹看，他自己一个人回到闹荒，说明他决心留在闹荒，那么，他活庄稼往后还能装老大，对人吆三喝四吗？
    臭味相投几个老头，不约而同一大早又凑在了一块儿。因为担心谈话被旁人听到，又不愿把别人带回自己屋里，以免引起人们怀疑，招惹郁锋涛的杀身之祸。
    “走，我们几个到村外头走走。”在祠堂大门口嘀咕了几句，在管事佬提议下，几个老头躲躲闪闪，鬼鬼崇崇朝村北头走去。他们来到小学边一座小山丘上，坐在枯黄草上。
    “你们说，锋涛这一回村，会干出什么大事？”坐下后，第一个开口的居然是高隆巴。
    昨夜和四把笔一样，高隆巴一夜不曾合眼。
    一说到郁锋涛，一股鸡肉浓郁香味直捣红眼睛五脏六腑，不由得口水直淌。对郁锋涛大把大把赚钱，吃香的喝辣的，红眼睛眼红到溅血。彭淑娟这个妇女死了老公，到头来逆袭了，跑到城里过好日子，他眼红昨夜差点儿想不开一头撞死在枕头上，龌龊的想把彭淑娟勾搭到手做姘头。
    担心别人抢了风头，管事佬抢先破口大骂：“他娘的，婊崽，我管教管教他。不管教一下他，我们村要被他闹得鸡犬不宁了。”
    其他几个老头一听管事佬的话，脸上爬满嘲笑，暗笑管事佬是吃咸菜长大的，管得了别人的闲事，可他管得了郁锋涛的闲事吗？说出的大话，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吧。
    高阿六：“这个婊崽，不是去跟桃芝的石老头学打石头了吗？这一回村，肯定是要打石头，拉到卢水去卖。”
    高隆巴：“阿六，你说什么屁话呀。我们村公路不通，石头那东西是能用手拿到卢水去卖吗？再说，卢水不会连石头没有吧——”“依我看，这个婊崽明年还是跟今年一样，大批大批的扎芒花扫帚，编小篓……拉到卢水店去卖。”
    活庄稼：“哈哈哈，我说隆巴呀，你枉活了一辈子了吧。你想想看，那些东西不能吃。买上一把或者一个，能用上好久。我们卢水县人口加起来，听说不到三十万，乡下人又不用。你没看到，那个婊崽还堆着一屋子芒花扫帚吗？我看呀，他明年卖一年，照样卖不完。他娘的，我猜，那个婊崽肯定又在打田的主意。”
    高隆巴：“活庄稼，你是不是种田种傻了。你一家人累死累活一年种一千担谷子，又能卖多少钱？你眼睛瞎了，耳朵不会也聋了吧，没看到村村洋田都荒了吗，还有几个人种田，种田能发财吗？”
    红眼睛：“他娘的，你们是废物。一个是我们村独一石匠，一个是我们村独一篾匠，一个是我们村出了名活庄稼，你们只会靠嘴皮子，不敢去跟那婊崽争一争。不是我骂你们，你们做人太自私了，手艺宁愿带到棺材里去，死不肯教别人。你们肯把手艺教给我，我肯定要跟那个婊崽大争，他肯定争不过我，我家劳力多，他只一个人，又是一个欠了一屁股债的穷光蛋。”
    管事佬：“红眼睛，你羞不羞呀。村里哪个人不晓得你是眼睛红。一天到晚，看到人家干点儿事情，眼睛马上红，跟在人家屁股后头瞎干，结果……”
    红眼睛：“管事佬，你放出的屁怎么都是臭的？你一天到晚，算计的管这家的闲事管那家的闲事，干么不管管锋涛那个婊崽的事，被他扇了一耳光，还像缩头乌龟一样，吭声不敢吭声。”
    管事佬：“红眼睛，我肏你妈。我一个老头，打的过他吗？”“换成青年时候，敢扇我耳光，我当场把他活埋到田里。”
    红眼睛：“那你儿孙们现在回家过年了吧，怎么自己父亲、阿公被一个独生的穷鬼打了，连个屁也不敢放呀——”
    “怪哉乎。”“怪哉乎。”“怪哉乎。”突然，几个老头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把他们吓坏啦，扭头一看，竟然是四把笔这个酸溜溜的不得志秀才，气得个个胡子撅起，马上起身离开。
    见老头们要离开，四把笔心慌得赶紧加快步伐一跛一跛走近他们，把他们拉住：“别走乎，别走乎，别走乎。你们的话，吾听见也。”
    几个老头一听这话，脚僵硬了。
    从天而降的四把笔，的确是把几个老头吓倒了。
    俗话说：螳螂捕蝉，麻雀在后。
    先前四把笔一家一户去找这几个老头子，实施他的阴谋，可是他们在一夜间一块失踪，不见了踪影。后来，向几个不懂事小孩子一打听，才晓得这几个老头去向，四把笔才偷偷去了，一直躲着，不露面。见红眼睛和管事佬吵了起来，四把笔觉得时机到啦。
    自封村里第一个文化人，四把笔从来不肯低头拍别人马屁，今天却意外拍几个老头马屁，吹捧他们一个个是村里有头有脸长辈人物，怎么奈何不得一个乳臭未干穷小子。郁锋涛那小子这样目中无人，还不是要砸他们一个个饭碗，把他们这几个在村里有头有脸长辈打入阴曹地府，在村里抬不起头？往后呀，他郁锋涛不是可以对他们吆三喝四，爬到他们头上去拉屎拉尿？
    “呸——”管事佬气得一脸涨红，神经绷断：“爬到我管事佬头上拉屎拉尿，我一锄头挖了他家祖宗的坟。”
    “你管得了乎，就不会躲在这里兮”阴谋得逞，四把笔越发得意，先扇管事佬一耳光，随后又扔给几个老头一粒糖，摇头晃脑拍一通马屁：“你等是吾村有威信长辈也。只要汝等带头订立村规民约兮，他锋涛乎，哈哈哈……”
    奸笑几声，四把笔装作非常高深样子，卖关子闭嘴不说。
    “订立什么村规民约，你说？”管事佬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讨教四把笔。眨眼间，他不讨厌四把笔了。
    心头明白机会来了。四把笔摆出他第一文化人派头，如此如此这般，对几个老头说了一通，说的几个老头不停点头。
    世间怪事多。
    平日里，这几个老头见到四把笔，如同是瞅见了一坨狗屎，巴不得逃得远远的，一辈子不见到他，今天却对四把笔如遇故友。往日一听到四把笔满嘴的乎呀兮呀也呀，如同麦芒戳他们耳朵，今天一听却是这般亲切。
    叽叽喳喳了一阵子，四把笔和几个老头子鬼鬼祟祟散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