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社]丝弦》第72章 抢亲

    等过了年，剧社一群人马不停蹄开始准备开箱的事儿。头一天都是常见的折子戏，司鼓和彦子瑜两个人相互配合倒是也没有大问题。
    重点是这第二天的《严罗锅抢亲》。它原本是评剧，但是经过大家伙儿的出谋划策改成了京剧，也不知道最终效果呈现出来观众们会不会喜欢。
    二月中下旬的北京虽然已经有了回暖的迹象，但是风一吹起来这温度还是让人忍不住跺脚。
    彦子瑜背着自己的包，顶着寒风进了三庆的后台。“哟！子瑜，今儿也这么早啊！”夏老师笑着问道。
    “早到一会儿能多准备准备，免得临场出意外手忙脚乱的。再者，我今儿才才从奶奶那里找到一块儿合适的绣帕，赶紧拿过来好放心。”彦子瑜一边说一边将京胡拿出来，刚一抬头就看见已经化好妆面的陶云圣走进来。
    “嘶”彦子瑜惊讶地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不好看？”陶云圣问道。
    彦子瑜看着陶云圣默默摇摇头，“不是……是太好看了。印象中媒婆的形象都是丑扮，没想到这次是往俊扮上去的。”
    “闺女，你瞧瞧我这个，要不要再添两笔？”郭老师顶着一脸的丑角儿妆面从外面进来。
    就看见郭老师右眼周围画了一大片白油彩，左眼只画了一小块。鼻头、左脸颊还花了斑斑点点的麻点儿，嘴巴借着油彩画了个歪嘴儿。
    猛地一看，彦子瑜确实被吓了一跳，“郭老师，您现在的这个扮相就可以了，不用再画了。”
    郭老师照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点了点头，“成，就这样儿吧。”
    趁着几位演员都扮上了妆，就差穿上行头的功夫，彦子瑜最后再跟郭老师、夏老师这几位有唱段的演员对一遍，再检查一遍手中的京胡变去了台侧备场。
    晚上七点半还没到，三庆的大幕还没拉开，彦子瑜就听见观众们就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看来是期待已久。
    随着开场的锣鼓，八老板门帘儿一声“走哇！”头戴黑缎苦生巾，身穿同色绣花领青素褶子九龙口亮相。
    万金油八老板这次演的是小生，名叫钱青，自幼攻读诗书一心上进，谁知道老父亲早亡，娘儿俩没钱，怎么办呢？得了，有个叫严俊的有钱表兄，我找他去吧。
    听着八老板说完念白，彦子瑜手里拉起原板，听着八老板唱道“富贵穷通不由己，也是俺时衰命运低。遭不幸家贫无宿米，母子们颠沛空流离，但愿得此一去表兄慨允。大比年龙虎榜姓字名提。”
    待到八老板唱完下了场，夏老师上身穿着湖蓝缎绣兰花勾金女帔，下着白绉缎五彩绣牡丹马面百裥裙就上了场。
    不得不说这是夏老师为数不多的闺门旦，看着甚是端庄典雅。夏老师在台上坐定自报家门，高秋芳是家里独女，到了岁数还没许配人家，老母亲因为这事儿着急病倒，愁得小姐心里也是不好受。
    因为原本是评剧改的京剧，所以这一段小姐的唱词就用了四平调，彦子瑜看着台上的夏老师，手里调整好调式，就听台上唱道“独坐绣楼心暗焦，婚姻难成愁锁眉梢。韶华易逝人易老，花开能有几日娇。可怜我待字闺中身无靠，女儿家心腹事不能够解消。也只好耐心情机缘等到。”
    此时，扮演丫鬟的外援也上台来，接着四平调唱道“春香到来说根苗。”等春香俯身下拜，彦子瑜才停了手里的琴弦。
    京剧里不管是才子佳人的戏码还是这种搞笑抢亲的桥段，总少不了丫鬟的撺掇。春香见自家小姐这么发愁，灵机一动给自家小姐出主意，您啊带上官家，咱去庙里给老太太上香。
    春香小碎步下了场，夏老师借着西皮摇板唱道“为母亲哪顾得抛头露面。观音禅院祈苍天。”唱完两手一背转身下了场。
    这边夏老师刚下去，郭老师在出相那里便借着过场的锣鼓，开了嗓。这人还没出来，观众们一听声音便坐不住了。这声音太有辨识度，观众一听就知道是谁。
    四青袍上台站定，邱老师和栾老师两位穿着小厮的行头画着丑角儿妆上来，一边儿一个插着腰挺着肚子站定。郭老师这才举着扇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来。
    “哦——！”刚一亮相，台下观众就呐喊出声。
    郭老师一身紫皱缎绣金线花卉藤头男帔，里面穿着同色的褶子，头上的帽子还别了多精致的红绉布花。因为扮的是罗锅，所以前胸和后背都用布包垫了起来。
    随着大锣的声响，郭老师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抬步，渐渐地就要往台底下走，邱老师和栾老师赶紧拦下来。
    郭老师在台上坐定，结结巴巴地说道，“在、在、在下严、严俊，驾坐乌江第一美男子。”
    旁边儿俩小厮赶紧捧，“不亏心！长得漂亮啊！”
    “你、你们，不、不会骗我吧！”
    “我们哥儿俩在这儿起誓，要是说瞎话，天打五雷轰。”话音刚落，乐队这边司鼓“咚咚”两声，大锣一个定音。
    就看台上邱老师和栾老师两个人，一边一个立时躺地上了。“哼，这两王八蛋遭了报了。”郭老师摇着扇子说道。
    严俊公子这一日心情不好，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旁边儿这俩小厮一看就明白了。咱们家这位公子是想媳妇儿了。这么着您去旁边儿那座观音寺，那儿大姑娘小媳妇，您上那儿看看去。
    严峻一听，好哇！这个没玩儿过，我得瞧瞧去。
    几根人接这锣鼓经过场，彦子瑜拉起西皮导板，夏老师闷帘儿唱道“苍松翠柏遮道院”，丫头春香引着小姐上来，作为琴师的彦子瑜这才继续拉起原板，听着台上的人唱完。
    其实，如果高小姐今天不来上香，也就没后面抢亲什么事儿了。结果姑娘不仅来了，还碰上了逛庙的严俊。
    这下坏了，高小姐一下就被这相貌丑陋，跛脚又结巴的严俊看上了。
    “这是谁家女婵娟——”观众们怎么也没想到郭老师这里会有一个嘎调，场子顿时更加热闹，“抢！”郭老师话落抬脚就要追夏老师。
    两个小厮赶紧拦下来，“您别见着人就要抢啊！好歹请个媒婆上门说亲啊！”一群人吵吵嚷嚷下去。
    邱老师在后面转了个弯儿又跑上来，“奉了大爷命来此请媒婆。欸——我说嫂子！嫂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假装拍门，“嫂子开门啊！嫂子快来！”
    此时就听见陶云圣在里面喊道“来啦来啦——！”这刚一上来，台下的观众都炸了。陶云圣的几句台词都被观众们的尖叫声给盖了过去。
    就连坐在台侧的彦子瑜、司鼓等乐队的一众人等，都感觉这耳朵里嗡嗡响。
    陶云圣穿着宝蓝色衣服外罩玫红缎绣花藤纹样坎肩儿，头上戴着旦角儿用的泡子和红蓝两色绢花，手上拿着块儿彦子瑜开场前带过来的鹅黄绣花手绢儿就跑了上来。
    “媒婆媒婆，终日撮合。东家找我，西家请我。吃了些残汤剩水，跑坏了几双鞋脚。出门瞅瞅，是谁找我啊？”陶云圣拽着手绢出门张望。
    “我啊！”
    陶云圣定睛看了一眼，“哟——！”手里的手绢儿一抖，“是你啊！老没见啦！太太好嘛？叔叔好？舅舅好？那什么苍蝇啊、臭虫啊、挂搭扁儿他们都好哇？”
    这边问着，邱老师便答一个，结果问得倒是热闹，陶云圣演的媒婆最后来了句，“正格的，你是谁啊？”
    “呵，问得热闹合着我是谁都不知道。”
    “哎呀，瞧着面熟，不敢下笊篱。”陶云圣拧着手里的手绢儿说道。
    邱老师赶紧做了自我介绍，“我是严府的坏四儿啊。”
    “哟”陶云圣轻轻叹了一声，“姐姐我都没看出来。越来越富贵啦！今儿怎么想着找姐姐我来啦？”
    坏四儿这才赶紧将事情说了，邀请您给我们公子到高府说亲，要娶高小姐。拿着媒婆不能随随便便地就应下，还得到严府瞧瞧。
    郭老师再次上来，和媒婆儿细细地说了，最后还许了个必有重谢，媒婆这才答应扭搭扭搭地回了后台。
    郭老师摇着扇子，看着陶云圣的背影指了指他说道，“高小姐要是不成，她、她也成。”
    三庆园里因为郭老师的这一句话再次炸场。这可了不得了，谁不知道陶云圣是您干儿子。娶媒婆也真敢想。
    等到郭老师将唱词唱完，换到下一场说亲，陶云圣抄了近道从彦子瑜对面的台侧门上了场，瞧见马老师扮的高员外，盘腿儿坐在椅子上就开始夸严公子，又是有学识又是有相貌，照着十全的人物上说。
    彦子瑜坐在台侧，忍不住心想，媒婆说话有时候不能全信，这当面儿瞧瞧还是很有必要的。
    好在高员外脑子清醒，说什么都不听媒婆的忽悠，一定要看看这个严俊。陶云圣没办法赶紧答应下来。
    待台上只剩下他一人，小媒婆一摆手绢，娇娇俏俏一扭身子，叹口气道“正是——因图严家三分利，做事哪怕心有亏。谁知高赞不上当，一船空载明月归。”一边说一边拿手绢，一左一右轻轻一拂，最后再轻轻往上一抛单手接住转身就扭着回了后台。
    这上半场总算是结束了，乐队的意中人借着中场休息的时间，也赶紧休息调整。彦子瑜准备回后台喝口水，刚一进去就听见邱老师在那儿问。
    “丫头，就这样儿你还要啊？”说着就指了指一旁的陶云圣。
    彦子瑜咬着下唇不敢笑出声来，抿着唇瘪了老半天才开口，“郭老师不是说高小姐不成，她也成吗？可见媒婆姐姐也是很漂亮的。”说完还是没忍住露出了两个小虎牙。
    “好啊！你也笑是吧。”陶云圣咬着牙走过来，伸出两手就要捏姑娘的脸颊。
    “哎呀！”彦子瑜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往郭老师身后跑。
    陶云圣眼睛一眯一叉腰，“你等着啊，别以为躲在师父身后就能逃过去。”
    彦子瑜讪讪一笑，心想反正还在演出，能躲一时是一时，万一演出结束之后您贵人多忘事呢？
    “不过，丫头，你这手绢这场完了之后还收回去吗？”邱老师在一旁问道。
    彦子瑜摆摆手，“这个本来就是为了这场戏找出来的，奶奶说这个颜色她也用不上了，我要是有用就拿去用不用还了。”
    “那可太好了，正好咱们这儿缺块儿手帕。我刚才瞧瞧，老太太手艺真不错！针脚细密，这兰花绣的跟画似的。你回去一定替我们跟老太太道谢。”邱老师赶紧夸道。
    姑娘连连摇头，“哪里用得着谢字，我奶奶平时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没事儿的时候绣上两针打发时间。现在年纪大了，这帕子上的针脚已经不如从前了。”
    “那我瞧着也不错，这拿出去绝对都说好！”
    夏老师在那边换好了下半场的行头走了进来，“开别说了，这下一场就要开始了，咱们都赶紧备上吧。”
    彦子瑜这才赶紧喝口水回了台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