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现在幺零零幺暴力凶杀案已经引起了群众恐慌,现在必须尽快抓住凶手结案!哪怕你带着人给我不眠不休转葫芦转上半个月,也必须把这事给我解决了!不然下次省厅的会你这个刑侦支队长给我亲自去开!”
偌大的会议室里一道中气十足,清冷利落的声音从其中一人口中发出,说话的是新南市公安局老副局长,薛惠勋。
说是会议,其实一共就三个人,还是一场单方面的批/斗现场。
薛局一生兢兢业业,公平公正,任何事,对公对私,一碗满水从未撒过一滴。虽不似一线刑警出身的闵局有着叱咤警坛的光辉功绩,但年轻时也是在基层摸爬滚打多年,稳扎稳打克服一路荆棘慢慢熬过来的,在市局也是声望极高,是非常值得敬仰的一位优秀领导。
然而现在,本以温和冷静著称的薛局气的眉角一抽一抽的,要不是有会议桌拦着隔了一道估计已经朝贺恂冲过去了。
闵局在一旁头痛的揉了揉眉心,随后拍着身侧正在气头上的人的肩膀,“老薛啊,这么大把年纪了你激动个什么?我知道你昨天参加省厅会议受了批评,但是贺恂他们现在已经再加快进度了,还有前些天金禾爆炸案的事,这人才刚从医院出来呢!你有火撒我这,别冲底下人来啊!”
薛局闻言面色一黑,心下这才想起贺恂现在还是伤号,转头道:“什么叫有什么火冲着你撒?要不是这小子给你惯得次次开会不来,找他们那个副队顶数!我至于动气吗?现在上下级什么最重要?是沟通,沟通!这么大的案子,之前市局案情会我就没见过这小子参加过一次!要不是这次我压着他来,他会来吗?”
闵局看着会议室一排空荡荡的桌椅,放下手里的茶杯轻声叹了口气,先是用眼神狠挖了眼坐在他们对边的贺恂,对方给了他一个相当无奈的眼神。
闵局拍了拍薛局的肩膀,好声劝到:“这你错怪他了,前几天关于幺零零幺暴力凶杀案的案情报告会可是贺队亲自主持的,这事各分局刑侦队可以作证!再说之前的会议没说一定要正队长参加啊,会议精神传达到位不就行了嘛。他们是刑警,又不是坐办公室的,哪那么闲随传随到啊是不是?消消气消消气。”
听到整个场子里唯一跟他穿一样衬衫颜色的人替批/斗对象说情,要不是有良好的修养支撑着他,薛副局长怕是要当场掀桌!
“你别给他找借口!开会都是提前通知,我就不信他次次都有事!”薛局额角再度抽搐了几下,不过老警还是老警,快速压制住了情绪上的不满,深呼了一口气,说到:“虽然我不分管刑侦,但是我这次去省里培训,省厅领导对我们市区发生的连环案非常重视,甚至话里有话,意思指我们办案效率低!当着各地市的面,丝毫没给我面子!而且这个案子现在随着小道消息和舆论的传播,已经引起了群众小规模恐慌,治安这一块已经开始了整顿。”
薛局蹙了蹙眉,直直看着坐在对面的贺恂,继续道,“今年是我们市局在省里竞争最激烈也是优势最大的一年!群众安全感和满意度这一块一定要达到满分,一分都能不能扣!所以这个案子你必须要给我尽快解决!”
薛局已经临近退休,为了站好最后一班岗,他为了这最后一年的全省排名,几乎是玩命一样在到处找加分项,努力让自己的从警生涯完美落幕。
话刚落地,隔壁那道声音继续响起,“解决解决,一定解决!来来来,喝口茶喝口茶。”
“你——”薛局舌头一绊,手上顿时就被塞了一个公安局统一发配的陶瓷杯,茶叶的清香扑鼻而来,闻着味都知道是今年的新茶。
“老薛啊,我知道你在省里受了气,消消火消消火,这案子我亲自盯着呢!专案组已经成立完毕,县里也加派了人手上来做基础摸排,案情已经有很大进展了。群众那边治安也在安排人上门走访做正面宣传,你就放心吧!”
贺恂:“没错薛局,经爆炸案后现在市区几起杀人案有了更多线索,后续调查会很快进行。”
薛局扫了眼一前一右配合默契的两人,轻哼一声,端起茶杯吹了吹轻抿了一口,在茶叶的沁人心脾的香味之下,跳动的脑神经慢慢平复下来。
放下茶杯道:“案子的事我知道有难度,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是现在拖得太久省里明显已经开始催了,这话被人挑明了说总归不好听。年年咱们市评选就差那么一口气,今年城建做出了成绩,好不容易有了优势又出了这种恶性杀人案!”
说罢薛局叹了口气:“我明年就要退了,这省里的评比我还是想努把力,留个成绩,好功成身退。”
老局长一生为市局的成绩操碎了心贺恂也是知道的,他正色道:“您放心薛局,现在有证据指向这次连环杀人案有更大的贩毒集团支持,并且有涉案人员吸毒,若是查清楚涉案毒品来源,应该可以很快抓到凶手。”
薛局闻言面色一喜,随之又蹙起眉,“涉毒?”
从警多年的经验让薛局知晓市区的案子已经朝着更深的一端发展,想起前天的爆炸案,眉头又深了几分,“涉毒案就更加要格外小心!毒贩有多心狠手辣你们干一线的应该很清楚,安全第一!以后每一步行动都要向上报告。”
贺恂,“是,薛局。”
薛局嗯了声并没有松开眉头,继续道,“我还听说你找了个监狱的犯人帮你破案?”
贺恂目光落到看薛局身侧的闵局身上,却见他并不看自己只顾喝着热茶,目光一移,“没错,他……”
没等贺恂说完,薛局突然一声,“胡闹!”
简直是胡闹!
“市局刑侦支队是没人了吗?需要找个犯人帮忙破杀人案?”薛局再次气的脸色发红,面上一副‘这事你难道就不管管’的表情看向身侧悠闲喝茶的闵局。
当然薛局已经完全忘记批准这一行为的文件是谁签的字。
闵局放下茶杯,笑到:“别这么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犯人怎么了?这个犯人可是给市区的案子提供了一个很大的线索,警民警民,不是警就是民,难道还有警犯这一说吗?警民合作不是很正常吗?”
薛局满脸不赞同,“那你知不知道外面会怎么说我们的警务人员?现在社会舆论本身就对公安不友好!你们还让个毒贩帮忙破案,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不是更会给我们公安造成办事能力不足的负面形象吗?!”
谁知闵局摆了摆手拖长声音诶了一声,没有解释他跟祁霏白的那层关系,说:“目前破案才是当务之急,有案情相关重要线索我们总不能视而不见吧?我知道你最近为了年底评审的事忙上忙下,虽然市区的案子发生的很突然,但是如果在这个紧要关头上破了,那无疑不是给市局加分,你这个“功成身退”肯定是稳了。”
给贺恂送去一个安心的眼神,闵局继续道:“而且这事除了老杨那的几个狱警和刑警队的几个骨干,没几个人知道。放心吧,案子一破人就送走!再说人家在监狱里各方面表现良好,老老实实,给个立功减刑的机会也未尝不可。”
薛局抬手揉着跳酸了的额角,这事虽然没有先例,但是的确也如闵局所说,有线索在眼前他们不可能置之不理……罢了罢了,案子已经发生了,事态也发展成这样,现在唯有信任贺恂加快把案子破了,这样自己才能有机会安安心心退休!
半响薛局叹了口,松口道:“老闵啊,一早上我看你都在为这小子说情!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一个要求——”
“什么?”
“以后市局的会议,他必须给我参加!一直到我退休为止!”薛局瞪向贺恂,末了补了一句,“还有你那辆车!以后不准给我开进市局!”
想起早上停放在一片警车当中的那辆七位数的轿跑,他心就发颤,尤其是当看见贺恂从那辆玛莎里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气绝!他不是怀疑那车购资不纯,而是现在这种关键时期,万一给隔壁检察院多管闲事的盯上,对市局形象肯定是有影响!
闵局疑惑的看向当事人。
车?什么车?你车不是被烧了吗?
贺恂尴尬的咳了两声,想说车不是他的,但对上眼看薛局不容反驳的眼神,又把话吞了回去。
“我知道了。”
薛局脸色松了松,“还有一个消息。”说罢他看了眼两人,说:“上次局里下的文件省厅已经知道了,如果你半月内不能破案,省厅就会派人下来协助侦查工作。”
闵局听闻蹙起眉,省里这明摆着是想要来掺和一脚的意思。
薛局对着贺恂语重心长道:“省厅要是来人,那意义就不一样了。年轻人趁年轻就要好好拼一拼,这次的连环案如果是我们市警队一举拿下,那绝对会是你往后警涯上漂亮的一笔战绩。这些想必不用我多说,你都该知道。”
接着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角,白了一半的头发挡不住硬朗的精神面貌,“我就先走了,城建还有个会等我去开。”
贺恂也随着起身,把人送至门口,微微颔首,“您放心,半个月内我一定会找出凶手!”
薛局满意的点点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努力,我知道半个月的期限是很紧,但是上面领导的要求就是克服一切困难,必须尽快破案!省厅那边我会再听着风声尽量压一压。”目光扫过他胸前衣领下隐隐露出的固定带,他叹了口气补到:“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薛局!”
·
市一院。
“我说童肖。”郝岳洋拎起病房地上的一袋没拆纸的向日葵,问到:“你来就来,还带花干什么?”
祁霏白闻言从窗户上挪过视线,看向那位郝副队蹲在地上的背影,还有他手里露出的一抹用报纸打包的黄色花束。
童肖从独立卫生间里伸出头,“哦!那个是贺队让我买的,说换一下昨天的花,我洗一下花瓶,马上就好。”
说完童肖就缩回去把昨天遗留在这的那瓶雏菊,连花带瓶包好小心翼翼的放进包里,然后取下手上的橡胶手套,拿出了个一模一样的花瓶开始清洗。
“换花?”郝岳洋自言自语了一句,突然是想到什么,放下花,猛的蹿进了卫生间,一把拿过童肖手里正在洗的花瓶。
端在手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果然一模一样!
“诶,诶,副队,你干什么?”童肖突然小声,“这个花瓶我找了好久呢!你别给打碎了!最后一个!”
说罢童肖就把竖起的食指伸到郝岳洋面前。
郝岳洋一手拿着花瓶一手勾过童肖的肩膀,往后看了一眼,压着声音说到:“我问你,贺队是不是没跟外面那小子说昨天有人进过他这病房?”
童肖听言眨了眨眼,也做贼似的看了眼门外,回答:“应该是了。”
说着他从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早上贺队给他发的信息,递到副队面前:“喏,你看。”
郝岳洋快速扫了一遍内容,“我去,这意思贺队承认那花是他送的?他竟然——”
“嘘!!”童肖一把捂住副队的嘴巴,“副队你小点声!贺队说不能让他知道!”
听见卫生间传出细碎的声响,靠在病床上的祁霏白有些奇怪。
洗个花瓶要两个人?
不一会两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那名姓童的小警官拿着洗干净的花瓶对他咧嘴一笑。
祁霏白也笑了笑。
童肖上前神态自若的捡起地上的向日葵,走到茶几旁,伸手拆花的同时深呼一口气,把早上编了半天的台词声情并茂的说了出来。
“那个……昨天那花是花店老板选的,我早上买花的时候问了!他说看着咱们贺队年纪也不小了,话又不多,进门就说要束花,老板想他这么闷以为是给他媳妇儿买着摆家里当装饰的,就替他选了一束……贺队也不知道这花不合适送病患,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旁的郝岳洋听见童肖那句‘老板想他这么闷以为是给他媳妇儿买着摆家里当装饰的’后猛地一愣,然后双肩微微抖动,开始努力憋着笑,以至于面部表情都开始扭曲。
也不知道他们的贺支队长要是在这,听见这话会是什么个反应!那脸色肯定相当的精彩!
祁霏白也愣了一下,那花当真是贺恂送的?随即笑到:“原来是这样,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队长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是我误会了。辛苦你了童警官。”
昨天刚说完今天就换花,那个领导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童肖听完脸色有些些尴尬,插花的手一顿:“没事,这花店就我家附近,早上刚好顺路,哈哈,顺路……”
祁霏白点点头,这才注意到病房里的另一人憋得通红的脸色。
“郝副队,你不舒服?”
被点名的郝岳洋一怔,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连忙摆手道:“没!我没事,就是有点热,哈哈哈,这个病房空调效果不错,真不错!”
祁霏白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不禁怀疑起这两人的身份。
这真的是市局的刑警?
“小白啊。”
“?”祁霏白脑子空白了一秒,反射性眨了眨眼,抬起手指着自己不确定道:“你...喊我?”
郝岳洋抬手摸了摸后脑勺,也有些尴尬,但是为了显得自然,他故意绷紧了一张脸。
有句话说得好,只要你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么一想,郝副队瞬间镇定下来,“当然是喊你,不然这里谁的名字里面还带白?”
祁霏白哭笑不得的点点头,这个‘小白’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郝岳洋大大咧咧坐到了沙发上,看着祁霏白俊秀脸,随意问到:“小白啊,你觉得贺队这个人怎么样?”
祁霏白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
连童肖也不禁抬起头,一脸惊诧的看着他们语出惊人的副队,无意识开口。
“副......副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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