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戟》第13章 No.13

    看完现场，贺恂刚领着祁霏白刚走出案发居民楼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中年男子一身黑色职业西装，死死拽着地中海发型的男人的胳膊，殷切的说着：“唉！冯老板您别走啊！这房子是真的不错！您信我，我可是我们房产中介最靠谱的销售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
    地中海当即甩开了西装男子的手，嘲讽到：“呸！当我不看新闻是吧？谁不知道这里死过人？我说你这做中介的这么黑心，还这房子便宜，便宜你怎么不买啊？！”
    这时旁边一名化着浓妆的女人满脸惊恐，一把攀上地中海的胳膊，惊惧道：“什么？！原来这里死过人？怪不得感觉阴森森的！人家好怕啊！冯哥~我们快点走吧！”
    中介经理：“别！别啊！我们可以看其他房！我这还有——”
    但还没等中介经理说完，地中海已经带着那个化着浓妆的女人上了一辆凯迪拉克扬长而去，徒留他在后面吃了一嘴车尾气。
    “呸！呸！真他妈倒霉！”
    中介经理站在漫天灰尘中一边咒骂，一边用力拍了拍身上那套黑色西装，生意没了，他再留下来没意义。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区，中介经理又重重的‘tui’了一口，满脸都是嫌弃之色：“真晦气！要死也不知道死自己家去！非要死我这！还一次死两个！这让我还怎么卖房？！”
    无奈这种死过人的凶宅又不会被拆，只能的等着时间来让人们淡忘这里发生的一切，再找些不了解情况的外地人，把房子推出去。
    中介经理所有的无奈到最后只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如同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刚就转身离开。
    贺恂见状利落的脱下外套，露出里面那件印着police的黑色T恤。
    “把手铐遮上。”
    祁霏白一愣，一团柔软的衣物就已经被扔到了他的怀里，干净熟悉的香味钻进鼻腔，再抬头，贺恂已经朝低着头走过来的中介经理迎上去了。
    “贾经理。”
    听见有人喊自己，中介经理下意识抬头看去，正前方离他十几米的位置，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高个帅气男人正大步朝他走来。
    贺恂不是肌肉非常发达的那类，但188公分70公斤的体格也是一眼瞧上去就很精壮的类型，他完全撑起了身上那件制式T恤，精悍的肌肉线条在冰丝面料下微微凸显，脚下生风自带气场，无形会给人一种迫人的压力。
    “贺队？！”看清来人贾经理高呼一声，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打开递了出去，满面笑容道：“又来看现场啊？领导辛苦了辛苦了！来来来，抽根烟！”
    贺恂站定后摆了摆手，表示不用了。
    贾经理也不尴尬，继而看向贺恂身后跟上来人，连忙又抽出一根香烟递了过去，“那这位警官来一根？”
    警官？贺恂眼神看向跟上来的祁霏白，扫过他半抱在怀里的外套，如果这小子当初运气能好点，读个书考个大学，现在也许还真是块当警察的好料子。
    没等祁霏白开口，贺恂直接出声替他拒绝：“他不抽烟。”
    “噢，噢！”贾经理惊奇的看了眼这个清秀的年轻警官，收回烟笑着转口道：“不抽烟好不抽烟好！健康！”
    祁霏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从祁霏白的笑脸上挪开视线，贺恂双手插在裤袋里，环顾了一圈四周摆出一副闲聊的架势：“最近这里连出两起命案，房子不好卖了吧？”
    贾经理听到这话收起烟垂着头，无奈道，“唉，别提了，何止是不好卖！就连之前那些付过定金的客户都每天去我们那堵门，要我们退钱！”
    这小区本身地理位置就不占优势，只是这种还迁房挂出去的价格低廉，没有公摊房型又算是比较好住才有些人问津，现在闹出命案，别说卖房，就是之前已经定出去的房能不能成交都难说！
    “发生命案之前买这里房子的人很多？”贺恂抬手点了点前面的空地，“刚才那两个人有点眼熟，我记得前阵子这里发现第一起命案现场的也是这么个组合吧？怎么？这么多老板都愿意带着女朋友在这买房？”
    贾经理尴尬的笑了笑，没有纠正‘女朋友’这个用词，他左右瞟了一眼，压低音量说到，“我在市里有个给夜总会老总开车的朋友，他偶尔会帮我推一推房子。”
    贺恂：“所以平常看房的人都是你这个朋友介绍来的？”
    “也不全是，上门客也有，不多就是了。”贾经理说着，有些疑惑，“这些上次在支队我不是跟您解释过了吗？”
    “解释过了就不能再问了？”
    “能！能问能问！”贾经理满口应到。
    天色愈发阴暗，云层渐低，又一轮风雨欲来。
    想起祁霏白的旧伤，贺恂漫不经心的扫过一旁的长椅，对他做了个手势，说：“你去那边坐着等我。”
    祁霏白顿时没有反应过来。
    “？”
    他说什么？去那边坐着？等他？
    贺恂蹙起眉：“让你去就去，愣着做什么？”
    祁霏白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去就去，怎么又不高兴了？
    眉梢微挑，祁霏白‘噢’了一声，抱着衣服就朝长椅走去。
    贾经理也不懂为什么贺队突然就把人支开了，他看向那个年轻警官的背影，突然回想起之前在刑警队被贺队问话时的场景，不禁背后一凉，有些后怕。
    “贺，贺队。有，有什么事非要单独聊的啊？”贾经理一向巧舌如簧的口才现在竟有些结巴，“您，您放心！我不是不配合！是我真的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干净了呀！我对您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我对天发誓！”
    待贺恂看着祁霏白坐定，才转回视线，说到，“你不用紧张，就是聊聊。”
    贾经理微微颤颤：“您，您说。”
    祁霏白坐的位置离他们不近不远，但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靠两人张合的唇形来判断大致说的是什么。
    贺恂：“上次你说这片小区的房源都是你在管理是吧？”
    贾经理：“对，这里加上对面的‘长滨花苑’都是我负责。”
    “我记得你之前说没见过这里有什么陌生人出没，那这个月一号到十六号来找你看房的人你还记得吗？”
    贾经理一脸‘你开玩笑’的表情，“这我怎么记得！不过通过咨询来预约看房的，中介前台那有记录。有的是朋友临时拖过来看房的就没有了，这种一般都是交了定金才有记录，而且这个记录本你们也已经复印去了啊。”
    “那有没有同一个人多次找你看过房？尤其是三、四号楼附近？”
    一起案件的监控缺失可以说是巧合，然而四起案件的监控都缺失，说明凶手事先就选择好了作案地点，这样的话就免不了来‘踩点’。
    贾经理明显开始陷入了回忆，半响摇了摇头：“三、四号楼的租售明细都挂在了我们中介的官网上，所以来看的人还挺多，同一个人来看好了几次房还不订房的，我记得好像没有。”
    从凶手避开周遭监控点的举动上来说，他应该对这一代的地形和这个小区做过了解。
    贺恂：“没有？”
    见这位领导质疑，贾经理浑身一颤，“真的没有！我记得挺清楚，前阵子虽然看房的多，但都只是来看看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有同一个人来看两次房，我肯定会有印象的！”
    “那我刚说的那个时间段，没有通过你们中介平台找你看房的，大概有多少人？说个大概数字就行。”
    贾经理为难的蹙了蹙眉，艰难道，“大概……二三十个？也可能三十多。”
    三十个左右？
    “三十个里面没有重复来这看房的？”
    “没有。”贾经理摇了摇头，又看了看两侧，小声道：“嗐，给您说句实话吧！这个小区的房子性价比根本和隔壁的‘长滨花苑’比不了，一般来看房的都不止看一套，来这看了不满意，再往隔壁一带，基本都都能成，就顾客犹豫也不会再回头看这里的房子，都是看隔壁的。都是销售的老套路了！”
    贺恂一脸‘你们套路还不少’的表情看了中介经理一眼，摆了摆手说到：“行，没事了，回头我让人去你那拿一份隔壁小区看过房的登记。”
    “诶诶，好好，那我去忙了！贺队您走好，走好。”
    ·
    秋风阵阵，绿化带上梧桐树泛黄的叶子大片大片的飘落，怡人秋景，只是坐在长椅上的两人都无心欣赏。
    “王超跟凶手会很熟悉吗？”祁霏白看着中介经理远去的身影朝身边的人问到。
    “可能性很大，新闻首播在二十三号周五，照说第二天二十四号你就发现了凶手选定受害者的渠道，只过去仅仅一天，照理说王超活下来的机会应该很大，但是他却死了。”贺恂说，“再从红酒来看，王超应该是认识凶手的。再就是GHB，王超的行为也有很大的疑点，他为什么要给凶手下药？”
    祁霏白问到，“王超吸毒？”
    贺恂摇了摇头，“可能并不是，适当剂量的GHB可以造成生长激素的释出，还有效放松、诱导睡眠，很多运动员和健身人士都把它当成补品看待。”把林楠的原话照搬，贺恂看向他，“你不知道？”
    贺恂稍高一位的视角刚好可以看见他白皙漂亮的颈脖，领口中露出的锁骨清晰可见，贺恂心里莫名浮出性感两个字，顿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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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迫自己的视线上移，定格在那张白皙清俊的侧脸上，贺恂神色微凝，看似是在等他回答。
    祁霏白微微一愣，马上知道了他在指什么，也不在意，说：“这么“正经”的作用我还真不知道。”他垂下眸，直密的睫毛覆盖在眼眸上，嘴唇抿成一条线，表情淡漠平静，一股禁欲气息腾然升起，“不过我有个猜测。”
    “什么猜测？”贺恂眼皮下意识一垂，看向他灰色的囚裤。
    “凶手在进化。”
    温凉的嗓音轻轻敲击着贺恂的耳膜，他点点头，道：“继续说。”
    “第一名死者是女性，体型柔弱。第二名死者是男性，少年，体型单薄。第三名死者男性，青年，体型健康。第四名死者男性，青年，体型健硕。四名死者按体型和力量排列，刚好是一个递增的顺序。”
    说完祁霏白顿了顿，眼神时不时瞟向贺恂，继续到，“凶手像是在测试自己的某种能力，这种能力能刺激他，让他获取快感。”
    “某种能力能刺激他让他获取快感？”贺恂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凶手暴力倾向严重，靠对别人的施暴行为获取刺激？”
    祁霏白见他没懂自己意指的方向，不禁有点犹豫。
    一方面他想尽快破案，一方面在这之前他已经提及过凶手用药的可能，但是却被贺恂否决了。如果他现在再次立出药物影响凶手行为的说法，难免会被贺恂怀疑。
    再况且，凶手使用药物也只是他单方面的猜测。
    贺恂：“凶手觉得女性的体型太过柔弱，所以后面选择男性，体型和力量上的递增，是为了增加杀人难度？”
    如果是这样，凶手对自己的业务能力还真是自信至极。
    祁霏白：“或者是想让死者撑的久一点，满足他的施暴欲。”
    贺恂嘲讽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说到：“他还真不是一般的自信，他就不怕在王超那翻车？万一——”
    “没有万一。”
    这是祁霏白第一次打断了贺恂即将出口的话，说完两人皆是一愣。
    祁霏白眼底即刻浮现出一丝懊恼。
    贺恂突然感觉自信的不只凶手一个。
    他对祁霏白的自信表示非常好奇，冷笑一声问到：“你怎么知道没有万一？你似乎对凶手的能力非常了解？”
    祁霏白在心中一顿训斥自己之后，态度诚恳道，“我只是觉得一个能在前三个杀人现场不留下任何痕迹的凶手，应该不会在计算力量差距上失误。如果凶手跟王超很熟悉，那他就有足够的时间了解王超，并且判定自己与他之间的力量差距。”
    贺恂眼色微沉，祁霏白说的没有错，他顿时想到了昨天倪锦和王超认识的开端。
    “私教。”
    祁霏白对贺恂突然蹦出来的两个字感到一瞬间的陌生，随后就想起昨天倪锦在审讯时交代和王超认识的过程，沉吟片刻说到：“你是说凶手是王超的学员？这的确很可能，只不过这样做不是太过明显了吗？”
    是太过明显，但王超案有很大的熟人作案嫌疑，从他周边的生活环境，工作环境着手调查总归没有错。
    贺恂望了眼灰色的天际，站起身说到，“走吧，咱们去王超工作的地方看看。”
    ·
    两人刚上车，天空中就飘起绵绵细雨，贺恂单手把着方向盘，偏头看着左后视镜，祁霏白只感觉挡风镜外的画面一阵旋转，路虎一气呵成的挑头再回正，利落的朝着前方的大路驶去。
    却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跟踪者的眼中。
    黑色沃尔沃的车窗缓缓降下，一张年轻秀气的娃娃脸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此人赫然是之前混入新师大的外籍交换生。
    “森哥，还跟吗？”耳内响起一道带着微弱电流的男声。
    男人没有即刻回答，杰森看着前方开上大路渐行渐远的白色路虎，直到它的车尾灯变成一抹红点，最后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森哥？”耳机另一头的人同样看见了这副画面，不禁再次出声。
    “我自己去跟，你们跟紧周衡的人。”
    耳机里沉默了几秒，回到：“可是大老板那边交代过……”
    杰森升起车窗，“大老板那边有我解释，你不用担心。”
    车内开始慢慢响起沉闷的雨声，耳机另一头的人经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思量，妥协道：“知道了。”
    发动了引擎，杰森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停在身后巷子角落的蓝色奥迪，说到“周衡手底下的人滑的很，你留点心眼儿。”
    “放心吧，森哥。”
    说完蓝色奥迪的车灯亮起，快速开出了巷道，朝着路虎相反的方向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