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南书房。
汉王匆匆赶来,进内时发现太子、赵王、宁王已经都先他一步赶来了。
“儿子参见父皇。”汉王上前跪礼道。
皇上端坐在榻上,眉头紧皱着,随手挥了挥:“平身罢。”
汉王站起身,恭顺地退到太子身后。
皇上扫了眼几个儿子,复道:“方才说到哪了,继续罢。”
赵王一步上前:“回父皇,正如儿臣方才所说,如今寒疫患病数量没有经过严密统计,若是此时封城,恐怕将陷整个扬州于万劫不复!”
宁王争道:“皇兄这话说的矛盾,依着皇兄话里的意思,那定是不信扬州有这么多人染疫。既然如此,扬州染疫人数不多,封城几日也无甚大碍。”
赵王怒目看向宁王:“那若是扬州当真染疫人数已达一成又该当如何!难道让一城百姓都去死吗!你看看你方才说话的态度,我是你皇兄,你岂能这般无礼!”
皇上适时咳了咳,赵王宁王忙都拜道:“父皇。”
皇上看了眼没说话的大儿子,又看看汉王,“叫你们来不过是议议事而已,吵什么!兄友弟恭还用老子再教你们吗!”
汉王来迟了些,不知他们所述何事,又看到屋内站着颜策和萧瑾明两个小辈,便道:“老三老五,父皇面前,还有外臣在此,什么事情值得你们这么吵?太失礼了。”
皇上:“啊,老二,你方才没来不知情。是这样,扬州突发寒疫,瑾明连夜带着言素请求封城的折子进宫,朕宣你们来就是来商议此事,看看这城究竟是封还是不封。”
寒疫—
汉王心里一紧,扬州知府怎么没同他报告此事。
“二哥,你说,就凭言素那小子只言片语,这城是不是不应该封!”赵王拉着汉王嚷道。
汉王轻轻拍了下赵王的肩膀,微微颔了颔首,“言素如今是三品锦衣卫同知,你说话要客气些。”
又向一旁站着的萧瑾明问道:“瑾明,昨日见到你母亲,你和颜策不是出京郊游去了么,怎么会突然带回言素的奏折?”
萧瑾明上前行礼道:“汉王叔,我和颜策在扬州遇上了言素大哥,正逢扬州寒疫爆发,知府不见人影,言素大哥恐下人误事,便托我将折子带进京来了。”
汉王顿了顿,又问道:“你可有看到扬州城内情况如何?”
萧瑾明点点头:“嗯,出城前经过了疫情严重的街巷,确实严重。”
汉王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久未开口的太子,恭敬道:“我没什么愚见,还是大哥先说罢。”
皇上拂了拂手道:“你不用谦让,老大方才已经说了,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事发突然,汉王也没准备,只得硬着头皮答道:“这…儿子不知扬州内情如何,还请父皇以国计民生为重。”
赵王眉头一紧,有些不可置信:“二哥!?”
皇上看了眼赵王,“怎么,老三,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赵王侧目看了看没再开口的汉王,缓缓将头沉了下去,低声道:“儿子没有。”
“嗯”
皇上抬眸看了眼一旁的太子,“老大,你连夜去内阁传旨,处理封城事宜,再去六部选相关官员去扬州协助言素。”
太子躬身行礼道:“是,父皇,儿子这就去。”
汉王脸色微变了变,上询道:“父皇,言素身居锦衣卫,一向不涉朝政…”
皇上冷冷道:“朕知道,传朕旨意,赐金牌给言素,四品以下官员可先斩后奏,寒疫相关事宜不必事事请旨。”
此话一出,真真是语惊四座,几位王爷都不由得起了心思。
这可真真是极大的宠信了,居然赐金牌给言素这等刚长起来的孩子,还许他先斩后奏之权,这可是连多少征战沙场的将军都没有过的。
看来,锦衣卫和言家,果真是皇上如今最信赖的臣子。
汉王见皇上偏信,也便问道:“看来此次要辛苦言大人了,父皇可有何事安排儿子协助一下言大人?”
皇上拿起凉了的茶盏,略迟疑了片刻,抬眸道:“你——去太医院挑些太医连夜送去扬州罢。”
…
汉王忍下心中不悦,行礼道:“儿子遵旨,那儿子先告退了。”
出了南书房,太子、宁王先后出宫办事去了。
赵王追上汉王,低声问道:“二哥,你方才为啥同意封城?这封城想法是言素提的,父皇一允了不就更偏重言府了么?”
汉王徐步向前走了两步,蓦地止住,侧身看向赵王:
“老三,你这沉不住气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你不想想,父皇若是不想封城,他还连夜宣我们进来干什么?宫城都下钥了还要再打开,宣我们进宫,连萧瑾明和颜策都留了下来,明摆着就是试探我们对此事的态度。你说不让封城,那不是和父皇对着干么?”
赵王后知后觉道:“这样—吗?嗯,还是二哥看得准。可是如此一来,言素那小子不是又得了立功的机会?父皇本就信任他,他又查到了山东那事的证据,若他再此次疫情再立了功,父皇对他和他们言府就更信任了,可还会再信我们之前准备好的山东那事的说辞?”
汉王心中也是被此事所烦,两人边向宫外赶,边思索此时如何处理。
汉王蓦地抬头:“这样,你让户部的李行做些手脚,如若钱粮慢了些,扬州必会死伤严重。我倒要看看,到那时父皇对他的信任还会存有几分。”
赵王点点头,又皱眉道:“嗯,可是…他手里还有山东一案的证据,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汉王缓缓勾起嘴角笑了笑,冷道:“无妨,如今扬州封了城…她未必有命能活着进京。”
陈清欢,五年前有人不听话饶了你一命,本王可不会那么仁慈。
******
扬州。
子时。
入夜后天气又冷了些,紫竹端着境主吩咐的热茶和冷酒,徐步进屋放下,退下时偶然扫到一旁的桌子上摊着的黄纸,心中不免微微起疑。
境主…
怎么准备起嫁衣来了?
“紫竹。”清欢淡淡道。
紫竹猛地收回思绪,忙拜道:“是,境主。”
清欢看了眼门外,“去接下客人。”
紫竹蹙了蹙眉,客人?门外并未有什么响动啊。
门外那人听见屋内说话,轻轻推开了门,笑道:“丫头,耳力还是那么厉害。”
紫竹忙上前拦道:“你是何人,怎么深夜擅闯?”
清欢收起桌上发黄的纸张,抬眸看了一眼,淡道:“无妨,紫竹,你下午罢。”
紫竹疑惑地打量了一番这个一身白衣,长相格外惑人的男子,抱起木盘,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独孤一笑倒也不见外,直接坐到清欢对面的蒲团上,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略品了品,叹道:
“你这丫头挺贴心的嘛,次次都知道给我准备好热茶。可是丫头,本公子一向不喜六安茶。”
清欢微怔了怔,回道:“嗯…是我疏忽了。”
独孤一笑复叹道:“从前你在九门怎么算也有一年时光,莫不是连这个都不知晓?”
她没说话,只是拿起小桌上的冷酒润了润喉。
独孤一笑目光微黯了黯。
所谓不知,也不过是她不曾对自己用心罢了。
“罢了。”
独孤一笑笑道:“我和你这丫头计较什么。说吧,找我来…是有什么忙要我帮?”
清欢抬手给独孤一笑又添了些茶水,略顿了片刻,缓缓道:“近日扬州寒疫愈发严重,但城内多位郎中却先后被人请出门诊病,便再未回来。”
独孤一笑接过她递来的茶,轻叹了叹气,方才刚说过不喜六安茶,她又倒了一杯。
清欢抬眸看了看独孤一笑,轻声道:“公子知道,我境内会武的郎中只有安良和百灵子,但安良在扬州太过瞩目,百灵子的功夫…又不足自保。”
独孤一笑轻笑了笑,摇了摇头,叹道:“好,我便再去做一日那江湖郎中。”
清欢没想到他会二话不说便同意了自己的请求,心内不免有些担忧:“只是此事恐与朝政有关,只怕会有危险,公子…”
独孤一笑眼中缓缓有光升起了些,一双眸子轻轻寻上了她:“怎么,你关心我?”
她没回答,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攥紧了些。
独孤一笑拿起自己的茶盏一饮而尽,淡淡道:“放心罢,这个世上…还没有能伤我独孤一笑的人。”
除了你。
清欢稍稍安了些心,谢道:“如此,那便多谢公子了。”
独孤一笑淡淡笑了笑,略向外望了一眼,似是随口问道:“你今日怎么不住在官驿了?是…同小锦衣卫吵架了?”
清欢眉头又皱紧了些,缓缓道:“之前…住在官驿,是防着汉王。”
独孤一笑耳朵微动了动,忽察觉到屋内西侧的气息,不免心中一震。
他进屋如此之久,竟才察觉到这屋中除他们二人之外还有旁的人。
这样看来,那人的功夫只怕亦是九羽。
独孤一笑淡道:“那…今日怎么不必防着汉王了?”
清欢知晓瞒不住他,索性答道:“嗯,寒江到了。”
隐在西侧屏风之后的那人阖着眸子,怀抱长剑,一脸冷漠站在那里,未对他们二人所说内容有半分留意。
他心中唯有一事,便是境主安危。
独孤一笑眉间闪过一丝寒意,他略过了下脑海中关于他得到的孤北境的资料,居然没有这个人的名字。
“寒江?”
她垂眸饮着冷酒,并没有回答他寒江的来历。
“罢了。”
独孤一笑蓦地起身,淡淡道:“既然你有人护着,本座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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