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愿兑现诺言,嫁我为妻?我定终生待你好,一世只待你一人好,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别人。”
武延基最后一次问她,他眼里已没有了放纵不羁,没有了调侃戏谑,没有了咄咄逼人,仅是凭着少年的一片赤诚,那份把心掏出来放在她面前的至情至性。
想起他为了换她一个承诺,这么多年一直拼命在完成那一件事。崔婉进退两难间,拒绝的话一时卡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口。
武延基见她轻咬着樱唇,敛眸不语,心道:是了,女子一提起自己的婚事,总是害羞不愿作答,心里其实愿意的。他特地去搅黄了裴光庭和她之事,方前来找她,便是希望她能对裴光庭死心,好全心全意嫁给他,如今看来,果有成效!
于是喜道:“你放心。我会尽快入宫面圣,请陛下给我们赐婚,待你及笄,我便立刻娶你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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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婉一夜未睡,如今更是大清早便在房中来回踱步。
她一想起昨日武延基言之凿凿的模样,她便心忧如焚。
她急了!真的急了!
她仔细分析,如果武延基去求武则天赐婚,成功的概率起码有九成。
当今陛下出身小姓,在曾经的后位争夺战中,与出身太原王氏这一高门大族的王皇后相比,她的出身受到朝堂元老重臣的轻视,这也成为她后来谋取后位的严重障碍之一。
而为了这个心中隐痛,当她一朝被册立为后,便立刻着力于改变武氏作为小姓的定位,她修改《姓氏录》将武姓列为第一等,追尊武家先祖,武家是人口不多,可为了提高武家地位,她甚至不惜把早年曾迫害她甚深的两个异母兄长都封了王。
但就是这样,还是不够。
虽然武则天因为种种原因痛恨世家大族,尤其痛恨那种死气沉沉的世家大族等级制度。
更何况,世家大族,讲的是家国天下,家总是先于国,他们只谋一家之利,缺乏对皇室,对朝廷的忠心。
然而,世家大族历经数朝,各大家势力早已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武则天身在其中,始终无法凭一己之力去彻底打破这种痼疾沉痾。
此种大势之下,她甚至还不得不与之同流合污,为了拔高武氏家族的地位,武则天开始不断让武家子弟与世家联姻。
所以,对于世家大族,武则天是矛盾的。她一面打压,一面却让武家人通过与世家子弟联姻来快速提高武姓的地位。
而崔婉知道,像五姓这样豪门世家,要一直到黄巢起义将其血洗了一遍之后,才真正消失于历史长河。
除了大规模肉/体消灭,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去撼动世家的根基。
故而武延基大概率真会求到圣旨来娶她。
其实如果是一般朝臣也就罢了,可崔婉嫁给谁也根本不会嫁给武家人,武家人一个个都陷入皇权斗争太深,最后几乎没有得善终的,她绝不会让整个崔家被牵连,崔家的安全是她的底线。
要不然,趁现在旨意未达,索性收拾东西逃走,去山里隐居?
毕竟这时候逃走算不得逃婚,顶多算是逃家,家里也不会受牵连。
待她到山林里,弄个小院子,也过过“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的诗意生活?!
说干就干,崔婉当即动手收拾细软。
不想,却听见外面的秋彤和玲儿,正在应景的讨论着隔壁宋家的八卦。
玲儿手上做着针线,嘴上也没闲着:“听说了么,咱们隔壁的宋家少夫人的乳母的表兄弟的媳妇儿的弟弟阿小,三天前上山打柴,被母大虫咬死了!”
秋彤闻言,瞪眼捂着嘴惊呼道:“太惨了吧!”
玲儿点点头:“听说他家人去找,走着走着,脚底下踢到个球,仔细一看,这骨碌碌滚的,不就是那失踪的阿小的头么!”
秋彤难以置信地惊叹“天呐!阿小我是见过一回的。那么壮实的一个汉子,竟被母大虫吃得只剩下个头?阿弥陀佛……”
崔婉打了个寒颤,心想古代这自然生存环境真是恶劣,山里看来并不安全。
但她略一停顿,便又继续麻利地收拾了起来。
不然去闹市里买个宅子,大隐隐于市吧。她身为堂堂一个穿越女,届时,搞点创意,做点小买卖,也是很不错的。
可这时,玲儿又接着叨磕起另一件事:“还有件事,你可听说?就几年前,咱们大夫人不是给她房里吴阿媪的闺女芸娘找了个好人家么。”
秋彤一听来了劲儿,八卦道:“我知道,她夫君听说是个无父无母孤儿,但因早早便帮着大夫人打理生意,手中颇有资财。虽然年纪比芸娘大了不少,可这身家背景确实不错。就可惜死的早了些……怎的?芸娘难道打算改嫁了?”
玲儿却摇摇头叹了口气:“芸娘一个女子,年纪轻轻的,也没个孩子便守了寡。丈夫还给她留下一大笔钱财,如今看来却未必是好事。”
秋彤奇道:“怎的女子有大把钱花还没人管束,这么好的事怎到你嘴里就不是好事了呢?”
玲儿送了秋彤一个鄙视的眼神:“要不怎么说你傻呢。你只其一不知其二,你当寡妇带着一大笔钱财能好过?前段时间两个小官,为了争娶芸娘,都打起来了,官司还打到公堂里去。到头来,这嫁不嫁人,可由不得她了。”
崔婉知道玲儿说的没错,底层官员为了少奋斗几十年,争娶一个有钱的寡妇不足为奇。
而本朝为了促进人口,向来鼓励婚嫁,诏令言:“男年二十、女年十五以上……并须申以婚媾,命其好合”,而过了法定年龄不嫁娶,可是要被官府抓去审问的。
如果两个官员闹到公堂,寡妇极可能被判强制嫁给其中一人。
崔婉心不由又往下沉了一沉,看来一个独身女子,不论有钱没钱,热闹的地方也住不了了。
可玲儿却好像不打算放过她,继续和秋彤畅聊起另一家的八卦:“唉,不过上面这两家的事情,要我说,都没城东王员外家的闺女惨!”
秋彤很明显消息有很强的滞后性,只听她傻傻地问:“王二娘子不是和男人私奔了么?”
玲儿道:“可不是嘛,结果就因为是私奔的,没户籍,和她男人东躲西藏的。私奔一场,结果连人家正经妻子都做不得,最后她男人日子过不下去,又厌了她,竟把她卖窑子里了,前些日子,王员外逛窑子,竟在窑子里见到自己沦落风尘的女儿……”
看来没户籍,一个黑户,就算跑了,也啥事都别想干得成!
崔婉白眼一番,把手上的东西往箱笼里一扔,一步冲到门外,指着两个坐在月牙凳上,靠在她窗牗底下晒太阳,闲话家常的秋彤和玲儿,一跺脚,怒道:“你俩!你俩究竟成天都是在哪听的这一篓子狗屁倒灶的八卦……”
崔婉心灰意冷,自此绝了自力更生的心思,准备适应封建社会,在夹缝中求生存。
嫁便嫁吧!当咸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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