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桃春》第37章 祸从天降

    很快,翠芜便领着一名风尘仆仆的妇人进来了。
    连日的赶路,妇人的鞋底都要磨平了,一张看起来比同龄妇人沧桑的面容带着浓浓的疲惫,但气色却比崔婉当年见她时要强上许多。
    妇人一进门,看到崔婉,神色激动,对着崔婉纳头便拜,垂泪哽咽道:“女郎君当年对老妇母女的恩德有若生身再造,老妇在此先谢过恩人。”
    崔婉忙扶她起身,玲儿伶俐地搬来胡床给她就坐,崔婉又叫秋彤送上茶汤与她解渴。
    陈氏连连道谢,可心中揣着紧要事要说,是以坐立难安,眼风频频看向崔婉的几个丫鬟,欲言又止。
    “你们都先出去吧,记得把门守好。”
    见崔婉支开丫鬟,陈氏终于松了一口气,直接开门见山道:“女郎君,何大要害老爷大人。”
    崔婉眼皮一跳,却不动声色地轻轻拍了拍陈氏紧捏灰扑扑的布裙的手:“稍安勿躁,你慢慢说与我。为何何大要害我阿耶?怎么害法?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陈氏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娓娓道来。
    “我后来听邻里说,何大自从那日与我和离后,拿了女郎君给的银钱便去了赌场,赌钱若真能生财,他也断不至于要卖妻卖女了。果不其然,很快他便把钱给输了个精光。”
    说到这,陈氏叹气继续道:“何大是好吃懒做的,没有我做活贴补家用,他如何能活下去,于是就变卖了我公爹留下的那点薄产,又去跟人牙子买了个女人回去,谁知,没多久,他死性不改又开始打人,那女人受不了便跑了,还把何大的钱都卷走了,何大自此流落街头,以偷盗为生,有次被抓住差点让那户人家打死。”
    这时,陈氏忽然把眼睛一瞪,咬牙切齿地唾道:“哪知何大那猪狗不如的畜牲,他身无分文,又把主意打到我们母女身上。”
    “亏得女郎君大发慈悲安排我住在府上,那何大见无法进得门来扰我们,便守着我出门的时候上前来扰我。我被迫无奈,给他几次银钱才换得安宁。后来我干脆尽量不出府了,帮外面做的活力都托府里和我要好的胡婶帮我带出去换工钱。”
    “可前些日子,我出门买东西,又被他碰到了。又跟我要钱,可我身上的银钱是要买针线材料的,如何能给他。他动手要抢,还欲对我不轨,我便喝他道我要报官了。”
    “谁知何大却嘿嘿一笑,一点不怕。还说老爷大人很快就要……就要家,家破人亡了,到时候看怎么保着我。”
    “他……他还说,他快当官发财了,让我最好给他点钱作盘缠,他到时候或许还能放我一马。”
    “我便怒问他想怎么陷害崔大人,他虽未直言,却也不怎么避我,看起来似有十足把握。”
    说到此处,陈氏身子颤抖起来,显得极为害怕,牙齿打着颤继续道:“他说…说…说要上京告大人谋…谋反!”
    “他说他手中有证据。到时候,也要让大人一家尝尝那人人闻风丧胆的‘求破家’的滋味儿。”
    “何大抢走我的银钱,隔日我寻人一问,方知他真要来洛阳了,但他身上盘缠不够,听说要先去冀州府,让冀州府护送他过来。”
    “老妇虽不识几个字,却知事关重大,可大人不在府上,我又不敢同别人提起,只能跟府上管家问了大人在洛阳的府邸之处,只身找了过来。”
    陈氏抹着泪,满面愧色,说到此处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俯首哀泣:“都怪老妇,女郎君当日一番好心救了我们,我们却给大人和女郎君惹了天大的祸,若不是我们,何大也不会对大人怀恨在心,大人若有事,老妇与女儿无脸苟活于世啊!”
    崔婉搀起陈氏重新坐到胡床上,可心和额角却止不住一齐突突直跳。
    听陈氏所述,何大言之凿凿不似作伪,何况他还真动身要到京城告密了。
    徐敬业叛乱之后,为了监察百官及宗室,武则天便规定任何人均可告密。
    还下诏,凡属告密之人,各路州县都要供给驿站车马和饮食。即使是农夫樵人,她都将亲自接见。而且如果告密者不愿意说,各地不能向告密者逼问所告之事。
    而所告之事,如果符合旨意,就可破格升官。如所告并非事实,亦不会问罪。
    以致“民告官”现象蜂起,自此出现了一大批酷吏。这些酷吏大多是地痞流氓,且行的大部分是诬告之事。
    他们是武则天养的恶犬,他们不怕遗臭万年,只求活着当下的荣华富贵。
    他们自私狭隘,睚眦必报,经常公报私仇,利用太后急于清除反对声音,稳定手中政权的心理,胡乱攀咬,以各种令人发指的酷刑逼死无数忠良之士。
    每一个酷吏手上皆沾满鲜血,罪行俱罄竹难书。
    可这些地痞流氓一夜封官拜将,让更多的无赖看到了飞黄腾达的契机。
    显然何大也想成为其中一员。
    但是,她不觉得她父亲会和谋反扯上关系。
    首先,职位便够不上。她父亲不过是小小的县丞,谁谋反会去找他。说他主动谋反那更是不可能。
    更何况,如今武则天政权已固,李家宗室被杀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都跟羊羔似的,谁会谋反。
    多半何大是扯住她父亲一个什么错处,准备往大处去做,欲行那构陷之事。
    不论如何,要先知道何大要告她父亲什么,方有应对之法。
    想来何大断不会将自己得到荣华富贵的机会平白送给他人,故而要告她父亲何事,应当只有何大一人知晓,
    陈氏说何大要先去冀州府,由冀州府护送他上京。
    那必然走的是官道。
    如果马上沿着官道去寻,没准能拦住何大,就算拦不住,亦得想办法套出他的底细。
    崔婉叹口气:她当日以为南宫县天高皇帝远,她出手救下一对母女也不至于有什么事,祖母日日告诫他们要谨言慎行,明哲保身,没想到,她还是给家里惹祸了。
    不论如何,此等大事还需秉明祖母和他父亲。
    于是,崔婉同陈氏道:“事不宜迟,你同我去见我祖母,把事情一一说与她知晓。”
    崔婉带着陈氏见了祖母,将此事秉明后。
    崔婉乖乖跪下,沉声道:“孙女给家里惹祸,求祖母责罚。”
    陈氏不停地磕头,哭着求道:“老夫人,女郎君一片好心,可怜我们母女,一切是我们的错,民妇随老夫人责罚,民妇甘愿一死,求老夫人莫怪女郎君。”
    太夫人沉吟半晌,深深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为今之计,当速求破解之道。今夜等你父亲回府,我再细细问他,看看你父亲那边可否有些眉目。”
    崔婉说道:“孙女认得何大模样,何大要先去冀州,想必会拖延数日,孙女愿速速前往冀州,沿路看能否寻得何大,借机套出其中底细。”
    太夫人见崔婉眸光笃定,她知道崔婉是有主意的,但放她一个人出去办事,她还是无法放心,可让崔敬处理,崔敬如今回京述职,尚有许多关节需要打点,轻易脱不开身来料理此时。
    而崔融是京官,没有外派公差,是不可能随意离京的。
    看来只能让家中小辈带上人手出去了。
    “让你阿兄和你同去吧。”
    崔婉点点头:“祖母,事从紧急,待父亲回来问明情况,我和阿兄今夜便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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