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没等多久,秋彤来了,可随她一道过来的却是武映岚,还带了个大夫,却再不见裴光庭踪影。
秋彤先进屋,武映岚带上门和大夫先在门外等着。
秋彤一来便看到自家小娘子蜷缩在床上,气息奄奄,当即哭丧着脸扑到崔婉跟前,飞快地打开带来的一大包东西,先把汤婆子塞到崔婉怀里,随后又去拿月事带,一边扶着崔婉起身,伺候她更衣,一边心疼道:“收到小娘子的信可把我急死了,怎的事情就如此凑巧,我们几个还时时忧心小娘子十四岁了月信却未至,太夫人前些日子里尚念叨着要找大夫看看,谁知小娘子今日便来了,可怎么偏偏就今天呢!虽然不想叫外人知晓,可奴婢,奴婢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偷偷问武夫人要那东西。”
崔婉累得长舒一口气:“没事,你去收拾一下床铺,这边我自己来即可。”
就算再难受,崔婉为不想这种私密之事还让人伺候。
秋彤知自家主子的性子,只能依言避开。
崔婉忍着不适好不容易把那月事带捣鼓妥当,不禁再次怀念起有姨妈巾的前一世。
说来,她已经很久不曾想起前一世的事情了,那些记忆仿佛变成一个梦,遥远得不真实,有时候都让她怀疑那一世是否真的存在过,那一切是不是只是她的一个臆想而已。
可这一世,它的难,又岂止是没有姨妈巾的难而已。
生在武周朝这般高风险的时代,稍微高调一点都有可能被人盯上,没有高超的权谋和宫斗手段实在玩不转,像她这种战五渣估计两把就被灭了。
如若叫让她找根粗壮的大腿来抱,她却丝毫不敢去接触李氏和武氏这些皇族,毕竟稍有不慎便是全家覆灭的结果。
假如她出生在普通百姓家,兴许还安全一些。可是她偏托生在高门望族的崔氏,婚事挑选范围十分有限,少不得要接触那些在钢丝上行走的人。
所以,方才看到裴光庭远去的背影,她才会心生一念。
如果想避开武延基,把自己婚事快速定下来,那裴光庭确是不错的人选,至少据她与他多次的接触,知道此人看起来性子虽冷,实则外冷内热,心亦颇善。
而且他出自河东裴氏,也算是五姓之外的大族了,或许祖母会答应也说不定。
当然,婚嫁之事关乎一生,一切还需问过裴光庭,他肯,她才好去说服祖母。
想到这些,崔婉便心烦。
有一瞬间,她甚至产生过希望武延基办不成那件事的想法,却随即为自己的这种恶念深感自责与羞耻。
崔婉收拾停当后,武映岚领着大夫进来了,含笑为崔婉介绍:“这位是府上的胡大夫,原来可是杏林堂的妙手神医。”
崔婉颔首致意,伸出手让大夫诊脉。
望闻问切后,大夫断言她身体落有寒症。
细问之下,推断应该是她儿时在冬日里落水造成的。
于是大夫给她扎了针,崔婉立觉疼痛缓解不少,可大夫又道这多年积下的寒气并不易祛除,当好好调理,便又开了长长的一张药方,嘱崔婉当每日煎服。
耽搁了那么长时间,既已能行动,崔婉谢过武映岚,便提出要先行告辞。
同为女子,武映岚自然表示理解,善解人意地表示让崔婉可先回马车,她自会差人知会崔玥。
与崔玥二人一早出门,直到傍晚才回到家中,却没想到,她们父亲也从南宫县回来了。
祖母脸带喜色,眉开眼笑,对她们说道:“南宫县的杨县令致仕了,因你父亲近几年考绩皆为中上,经冀州府长史举荐,天部(1)有意让他接接掌杨县令之职,此番你们父亲是回京述职来的。”
崔婉一看,她父亲果然满面春风。
冀州府长史?难道是上次她在南宫县,弟弟崔衡百天礼那日,带了儿子一起登门道贺那位?姓甚名谁来着?
她父亲好像听到她心中的疑惑一般,朗声笑道:“是啊!是当感谢吉长史。而且,我还得到消息,听说吉长史不日即将高升,调任易州刺史,也是一方封疆大吏了。”
崔敬的语气满是羡慕,进士出身的官员,仕途的确是不是他这般挽郎官出身的可比的,不出意外,他这辈子大概就止步于县令了。
进士出身,像他长兄崔融,现在虽是崇文馆大学士,没多少实权,可胜在清贵无比,而且门生又多,待今后朝中日子好过些了,以他长兄之才,稍微运作一番,多得是一飞冲天的机会。
不过好在他心态好,有自知之明,一个小小的县丞他都当得心满意足,更遑论如今还升迁在即。
崔敬说到此处,太夫人忽然面容一肃,蹙眉道:“二郎,上次我便想问你,这吉长史和你素昧平生,衡儿庆百天那日,以他的身份,怎会为区区一个县丞家中此等小事,纡尊上门道贺。此番又举荐你为县令,莫不是另有所图?”
崔敬闻言连连摆摆手,颇有些怪自己母亲杞人忧天的意思,板起脸语带埋怨道:“吉长史这几年与我又无私交,私下更未向我提过任何要求。孩儿时刻谨记母亲当日教诲,多年来一直勤勉克己,一心为南宫百姓办事,吉长史举荐我不过是秉公办事,他即将升迁,举荐也就临走前顺手行一方便,与人为善罢了,母亲此言误会人家一番好意和为人不说,对儿子也太没信心了。”
太夫人被小儿子一通嗔怪,也不恼,反而笑道:“好好好,是阿娘不识好人心。你自己心里有数便成。不说这些了,你难得回来,我特地吩咐厨房做了好多菜,皆是你爱吃的。府上厨子的手艺,你可好些年没尝到了吧。”
………
两日后,崔婉因身体不便,依旧窝床榻上呢,翠芜却急急走了进来:“小娘子,何大的媳妇儿陈氏来找你,说有急事,必须亲口告诉你。”
崔婉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愣道:“何大是谁?”
翠芜急得把脚一跺,认真地解释:“不怪小娘子不记得,门房让我出门去看的时候,我也是半天才认出来。就是小娘子在南宫县,不是救过一对母女,女孩叫香儿,她父亲何大当时要把她卖掉去换小妾……”
“哦……”崔婉总算想起来几年前是有这么一回事。
却奇道:“我不是安顿她和她闺女都住咱们府上么?怎么?是出什么事了?”
翠芜摇头表示不知:“她说是关于小娘子的,是急事,需当小娘子的面说。”
崔婉接触过那对母女,知道她们是老实的,今日千里迢迢赶到洛阳,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听起来这事情却跟她有关系。
她实在想不出来南宫县能有什么事情和她有关。
难不成是她父亲?
这想法让崔婉吓一大跳,忙道:“快请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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