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龙的神言》第四幕 毁灭的稚子Ⅴ

    “薇莉卡……薇莉卡……”
    纳因的手臂在颤抖，他的身体也在颤抖。
    所有的力量都涌入了女孩儿的身体，但是那个女孩儿恬静素然，原本还有些生机的面容已彻底化为了苍白。
    她的身体无力垂下，轻若浮云。
    他所想的一切都没有实现。
    那汇聚的灵魂，那庞然的力量，那扭转生死的秘法。
    ——那一切的一切，都被少女拒绝了。
    薇莉卡拒绝了。
    她拒绝成为魔族，拒绝以这样的方式存活下去。
    她如此决绝，甚至纳因没能听到那句话的回应。
    脆弱的灵魂如星辰般消散在，但是在那一瞬间，整个房间里被沉重的力量所压抑。
    尤里提亚与维塔跪在地上，那力量重如千斤，让他们根本动弹不得。
    纳因立于远处，黑色的火焰在他身上蓬然绽放。
    他目如死灰，从来没有如此多的力量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那些力量牢牢占据着整个空间，甚至不容许任何一丁点儿飘散的灵魂离开。
    须臾，那些灵魂再度被聚集在了一起，这一次，隐隐要在纳因手中凝聚成一颗黑色的琉璃珠。
    可就在宝珠即将凝聚成形的时候，纳因耳边，却又仿佛听到了无数哭泣人的声音，老人小孩儿男人女人，他们的灵魂也混杂在其中，混在那颗珠子里，被纳因的力量束缚着，不得超脱。
    “薇莉卡，你也在痛苦吗？”
    纳因闭紧了眼睛，他猛地一握，那颗珠子霎时崩碎在了手中。
    “我真是……笨蛋啊。”
    星星点点的光芒从他手中浮起，纳因抬头看着半空，那些灵魂再一次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薇莉卡一定不希望他那样做吧。
    他不希望薇莉卡再痛苦了，更何况，那些灵魂，又怎么配得上和薇莉卡的灵魂在一起。
    一点星光游弋在纳因周围，那光芒仿佛有意识一般绕着纳因转了个圈，随即轻轻碰了碰纳因的面颊，朝着出口飞去，消失在了纳因眼前。
    不久，所有的灵魂都消失了。
    他们重归于天，进入了这往复的循环之中。
    唯有纳因。
    他怀中抱着少女渐渐冰凉的身体，跪倒在地。
    他没有哭。
    他不能哭。
    因为他已经答应过了，在她面前要笑才行。
    他常常笑，因为纳因觉得自己的人生原本就是乐观看待一切。
    可是时至今日，他才终于明白，原来笑会让他这么痛苦，原来不要苦出来是这么难以达成的事情。
    “哥哥……”
    托姆达的幻影出现在纳因身边，那个孩子如烟雾般缠绕在他周围，与他形影不离。
    托姆达轻吻纳因的面颊，又在他耳边嗫嚅。
    “不要再哭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托姆达都会保护哥哥的。”
    “所以，不要再哭了。”
    那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一点一滴地开始滑落下来。
    “嗡！”
    纳因身后，绿色的立方体迅速破开，塞菲儿从那空间里逃脱，正看见纳因站在那里。
    她在被关入空间之前就留下来一道浮标，借着在这浮标，她才能在与维塔谈话的间隙找到归来的通路。
    “哎呀，被你耍了一道呢。”
    就在塞菲儿回到地面后不久，维塔也从那空间中出来，他喃喃自语，却在看见纳因的瞬间闭嘴了。
    塞菲儿看着那个男孩儿僵立的背影，他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
    “纳因。”
    那个少年如此冰冷，又如此陌生。
    仿佛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已经不是纳因，而是另外一个人。
    塞菲儿轻声呼唤着，她向前跨了一步，想要触碰纳因。
    “不要过来！！！”
    但是纳因厉声一喝，让塞菲儿愣在了原地。
    “是你们，都是因为你们，设计陷害薇莉卡的是不是？！”
    纳因凶狠地看着面前跪拜的男人，尤里提亚脸上的微笑未曾消退，一切，都按照着他的计划在进行。
    “是的，纳因大人，这一切都是为了您的觉醒。”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
    “因为，她是阻碍纳因大人您觉醒的最大障碍。”
    尤里提亚毫无隐瞒，将自己所知的事悉数讲出。
    “那位王国的公主让您压抑了自己，在她面前，您的力量无法觉醒，我等魔族也无法迎来复兴，现在的您应该是明白的吧？我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迎接您的归来。”
    纳因抱住薇莉卡的手，握得更紧了。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死亦无憾。”
    “好，那我就成全你。”纳因手一挥，菲厄兹欢呼雀跃，那黑色的魔剑急速伸出，霎时就斩断了尤里提亚的头颅。
    失去头颅的身体无力倒在地上，顿时化为一滩黑色的血水。
    紧接着，纳因将目光移向了希塔。
    “希塔。”
    “是、是的，纳因大人！”
    希塔身子一颤，她面颊潮红，正因为被纳因那冷漠的语气叫到而兴奋不已。
    “你也，对薇莉卡做出了那不可原谅的事情吗？”
    “请等一下，纳因大人！”
    就在这时，维塔拦在了纳因面前，那个青发的小神官看起来如此认真，丝毫没有了当初的怯懦。
    维塔拦在了纳因面前，护住跪拜在地的少女。
    “姐姐她也是为了纳因大人……”
    “够了，维塔。”
    希塔淡淡开口。
    她半跪在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纳因。
    “我们是看着纳因大人一点儿一点儿长大的，身为女仆，一切都要以主人的意志为最优先，哪怕纳因大人要杀了我，我也绝对不会抵抗。”
    “姐姐……”
    维塔心里又急又燥，他知道自己的那个姐姐执拗得很，刚才她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如果纳因大人真的一剑斩下，只怕他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回答我，你也伤害了薇莉卡吗？”纳因并没有理会希塔的陈词,而是用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盯着面前的两人。
    “希塔知道纳因大人喜欢公主殿下，因此从始至终未曾亲自动手过，但希塔有唆使那个人类之罪，理应受罚。”
    “哐当。”
    希塔话音一落，纳因的剑就已经落到了地上。
    “够了。”
    纳因厌恶了一般，魔剑落在地上，转眼就化成了烟雾。
    “够了。”他抱着少女，双目无神，摇摇晃晃地向出口走去。
    地面之上，原本被斩落的头颅黑暗堆聚，不消片刻，尤里提亚又跪在纳因面前。
    “纳因……”
    塞菲儿看着那样的纳因，还有纳因怀中的薇莉卡公主，心如刀割。
    她想要靠近纳因，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所阻挡。
    “不要过来……”
    纳因看着怀中的女孩儿。
    “让我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