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阳梦癫三十年》第174章 舅舅们

    再往前方走,两位一身僧人打扮的长者,端坐在一块长条石凳上,其中一位带着墨镜,而另外一位双目微闭。
    看到他们以后,颂猜有些激动。他疾走了几步“扑通”的一声,双膝就跪在了他们的跟前:“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他们是谁呀?清迈座素贴山上的銮布,和普吉府无名寺的住持大和尚。
    在无名寺出家为僧的后期,师傅就告诉过颂猜,清迈的那位老和尚就是自己的亲兄弟。他俩的祖籍为云南临沧县。
    但是,师傅不是在普吉的无名寺吗?老人家什么时候上来了这儿呀?他的眼睛怎么啦,双目紧闭的,好像已经完失明。
    带着墨镜的銮布开口道:“你师傅是刚刚上来的,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颂猜没有听懂,却心疼地问道:“那他的眼睛?”
    “也是因为……”老銮布正欲开口,却被身边的师弟比划着手势止住了下文,即为“无需多说。”原来,在那次普吉的海啸当中,颂猜被巨浪吞噬之后,是师傅把他从水中推上了岸。否则,他的凡体早已随同那大叔,一起葬身于海里没有了踪迹,根本就轮不到阿香带着几位小弟救他一命。
    颂猜获救以后,师傅的眼睛就彻底失明了。
    “孩子啊,你再看看这位是谁?”老和尚继续地引荐。他伸出手示意着颂猜站起身来。
    这个时候,颂猜发现从两位师傅的后方,急匆匆地走来了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身材瘦削,怀里抱着一个光着屁股的玩具娃娃,就是那种比刚出生的婴儿,还小那么一号的嫩娃娃。孩子的眼睛都没有睁开,却可以用双手抱着一个更小号的奶瓶子,贪婪地吸允着瓶中的白色液体。
    这天堂之上怎会有这么嫩的娃?还是个男孩,就像一只兔宝宝。另外,他俩跟我的所谓之指标组合有啥关系?
    “他就是你爸。而怀中的娃,是你的大儿子。”老和尚道。
    ……颂猜的内心深处,好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有轻微的疼痛,但实在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我的父亲?颂猜在自己的脑海中努力地翻阅着,却怎么都找不到丝毫记忆的痕迹。还有那个连眼睛都未张开的嫩宝宝,怎么会是我的孩子?
    “这不怪你呀,都四十年了。你爸刚走的时候,那时你才三岁。还有这一个嫩娃,就是阿香在郎溪镇上流掉的那个。刚来这儿的时候才两个月大,是天堂里的妇幼保健医生,拔苗助长地把他催大了一些,刚刚可以自个儿抱着奶瓶子吃奶。”还是銮布在说话。
    可怜的颂猜还来不及更多的思考,天外又传来了“哇哇……娃娃……”的初生婴儿的啼哭声。颂猜定眼一看,青年男子怀里的娃没有哭呀?他正专心吸允着瓶中的白色液体。
    看着颂猜懵懂的表情,身材瘦削的男子欲言又止,颂猜的师傅在一旁帮腔道:“是阿香在凡间生产了。”
    这句话颂猜倒是听懂了,因为在上来之前,老婆阿香就快生了。最终,老婆在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我又没能陪在身边!不对,那是第四个孩子。前面这男子……父亲怀里抱着的,才是自己孩子中的老大!
    好像还是不对,自己在无名寺清修的时候,师傅不是讲过,我会有五个孩子吗?颂猜的心里彻底乱了。
    大脑里面在崩溃,在流血,流着的是凡间的血液。他完无法接受眼前出现的一幕……那么小的兔宝宝居然是我的儿子?而抱着他的,又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四十年了,他老人家一直在天堂里等着谁吗?要讲对父亲的记忆,颂猜知道他老人家走的时候,身形已是骨瘦如柴。面前的这位年轻男子,确实挺瘦的。他该是自己的父亲没错!师傅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假?
    颂猜的大脑仍在晕眩,但是“指标组合”却一刻也不肯闲着,它又一次引来了一位熟人。在颂猜刚刚走过的来路上,蹒跚着走过来一位老妇人。那是琨娅,郎溪镇上的房东老太太。看见了她,颂猜觉着了一种真正的难过:“琨娅,您怎么也来了?上次去看您的时候,身体不是好着的吗?”他走上前去,接过了老人家颤颤巍巍地伸出来的双手。
    老人家眼含着泪水对颂猜说:“噜,我老了,可以上来了。但是你不该来!”
    此刻,出现了第一位不愿在这看见颂猜的老人。颂猜想起登录过程的答疑阶段,那位大姐说过的:“……他们不愿在这儿看到你的话……‘退货’……”。
    紧接着老姐姐的话,端坐一旁颂猜的师傅,也轻轻地念叨了一句:“是啊,徒儿。你在凡间仍有未了事,上来这儿的时辰还未到。”这就是第二位不愿在这儿看见颂猜的老人。
    师傅的话音未落,从来路上急冲冲地走来了另一位老人。看上去也是七十来岁,老人的身板子结实,一副挺拔而又利索的样子。看见了来人,颂猜觉着有些奇怪:我今日见到的,一定都跟我有所关联。按照大姐登录官的定义,无关人员是进不了我的指标组合。但奇怪的是,这新来的老人,怎么跟眼前的銮布和师傅长得非常像?还有,自己的三弟来到曼谷的头一夜,就给我看过尚在人世母亲的照片。这三位长者的长相,跟母亲有很大的相似度,其最最重要的特征,就是面上的皮肤有种层层叠叠地往下坠的感觉。
    “四弟来了。”颂猜的耳边传来了清迈銮布的说话声。
    “四弟他知不知道我们会在这儿等他?”是颂猜的师傅在问话。
    “四弟的体察力差一些,所以,登录官的话他不一定听得进去。这家伙会一点武功,凭借着一技之长,在凡间也招摇撞骗了一辈子。到了可以上来的时候。”
    “三妹怎样?我体察不到中国方面的景象”师傅的话语之中提到了一个妹妹。
    “还好的。三妹她跟丈夫感情深厚,常常能够感知到丈夫托过去的梦。”
    在关注着来人的时刻,颂猜的耳旁,却不断地响起两位老和尚兄弟间的对话。但是颂猜他听不懂。
    正在两和尚说着话和颂猜的诧异之间,这新到的老人家已经走到颂猜的近前。他伸出右手,不由分说地揪住了颂猜的耳朵:“工伢子,你上来得太早了!走,你给我回去!”说完以后,就开始往回拽扯自己的外甥。
    被老人家揪着,颂猜的耳朵感到少许的疼痛。但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从来人的声音和语气之中,他已经知道了:这位脾气火爆的老人,该是自己的满舅了!但是,他们几位老人的关系……?四弟,三妹,还有泰国和尚两兄弟?
    腼腆的父亲抱着孩子,往前边走了一步,主动地介绍道:“孩子啊,这就是你的满舅。而你在清迈见到的这位高僧,还有普吉寺庙里的师傅,是你的大舅和二舅。”
    老和尚继续补充说:“我和你师傅,跟你的母亲和满舅,是同父异母的血缘关系。早年间,你的外公在泰缅边境与我们兄弟俩走散以后,就回到了家乡。但是,老家已被土匪抢劫了一空,见不到其他的亲人。之后,他就逃到了湖南,在那儿娶妻生子安定了下来。所以,你的母亲和满舅出生在湖南浏阳。”
    实在是太乱了!一种难以接受的关系。不光是颂猜对这种关系感觉得惊讶,连刚刚赶过来的满舅,也给完弄糊涂了。
    “……倒是听阿爸讲过,说是早年间跑到缅甸那边讨生活,把两个儿子给弄丢了。还说是估计被山里的野狼给吃掉了。”满舅如此说。
    “我俩没有遇碰到狼,却是遇见了一位好心人,他就是我俩后来的师傅。直至二十三天前,也就是凡间二十三年前,我在清迈车站门口见到了这外甥。”老和尚指了指颂猜,接着说道:“后来,外甥又在普吉二弟的门下,清修了整两年。”
    至此,三个舅舅在天堂里部到齐!
    满舅对两位兄长做了个抱拳礼后,看见了年轻的男子就是姐夫大人。他立刻下跪,惭愧地说道:“对不起呀姐夫,是我把这孩子给打跑的。丢了几十年!”老泪即刻就要纵横的时候,他赶紧抹了一把脸,接着说:“我没时间跟你们多说话了,先把这个化生子弄回去再说!”他的脑海里惦记着一件重要的事,就是登陆官说:在这天堂口,时间即是生命。如果待定的人在这儿耽误了太久时间,就没办法做“退货”处置了。
    所以,他得必须尽快地把自己的外甥给撵回去!
    别看满舅已经七十好几,却是力大无比。三推两拽的推着外甥踏上了归途,满舅还嫌弃他走得太慢。最后,他无奈地飞起一脚,直接踢到了颂猜的臀部上。疼痛已经不打紧,因为觉察到自己的双足已经离地,颂猜的身子像只普吉的马来狐蝠一样,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同时,还扑腾起两扇巨大而有力的蝠翼。
    顷刻之间,它飞过了来路,穿越了那扇似水又似雾的门帘。最后,颂猜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正轻轻地降落在一张软绵绵的小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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