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阳梦癫三十年》第167章 曼谷（23）之素攀武里

    驱车北上的一路非常之顺利，不到两个半小时，颂猜一家三口，就安地抵达了素攀武里。拐进路边一扇镂空的铁栅门以后，还有一片五十米左右的开阔地，那条并排两车宽的大道的尽头，才是一幢两层楼高的泰式老房子。这里住着的，是老村长素察领着的九口之家。
    车子停下来以后，颂猜下车至车子的左后门，伸手牵出了大肚婆阿香。另外一侧，儿子响响已经解开了保险带，一个骨碌自己跳下了车，看着大房子前面杵立着的一排子亲人笑嘻嘻。
    知道了阿香一家三口要过来，这个大家庭里的所有人，早早地迎到了大门外。有一位老人除外，他就是心里依然别扭的素察老大，阿香的父亲和响响的外公。
    五个、六个成年人中，颂猜认识其中的三位，他们分别是蔡来师，巴裕和温嫂子。而另外三位年轻一点的，颂猜完认不出来了。
    来不及一一地介绍，巴裕大哥领着颂猜，朝着大门口急匆匆走去。走在后面的，是蔡老师牵着响响，而温嫂子则领着两位年轻些的女人，搀扶着行动不便的阿香大公主。
    进入了正大厅，凭着眼睛的虚光，颂猜已经感受到那位长者，正端坐在大厅尽头一面屏风前面的太师椅上。心里忐忑又不敢抬头的颂猜，紧跨了几步，四肢分两次着地，“扑通”一声跪拜在大厅的正中央：“岳父大人在上，请受罪人小婿颂猜一拜！”
    ……意味深长的一大跪拜！
    是啊，这等罪人居然还敢回家？！
    老村长怎么可能去出门迎接？想当年，老子救你一命，给你吃给你喝，那般地信任你、重用你。可是到头来，你不懂得知恩图报，还拐走了我的心肝宝贝闺女。那一走，就是整整的二十三个年头，连个主动的鸟信都不回？
    虽说当时是赶你们出的家门，但你也不该那么地义无反顾，害得我一口闷血喷了出来，差一点就要了这条老命！我该如何来原谅你？！
    老人家坐在那儿横眉怒对、一声不吭，其他的人员哪敢说活？也不敢落坐！只有贴心的温嫂子，搬了一张围椅过来，扶着大肚子阿香慢慢地坐下，还给她弄了些吃的。一路兼程地连续两个多小时没歇脚，所以，此时的阿香确实是饿坏了！
    颂猜一跪不要紧，可跪下去就是整整半小时！
    屋内的空气完凝固，静得怕人。在此等气氛之下，每一分钟就如同一个小时，所有的人都觉得难熬。这时的颂猜，他双膝跪地双手交叉，掌心向下搁在地面上，他的额头枕在自己的手背之上。一个弓背状的四肢点地姿势，面贴着地面纹丝不动。
    阿泊（爸）的功夫良好，像个静物一般。但小儿响响可是呆不住了，他贴着蔡老师杵立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左顾右盼。觉着大人们有事，他一个人噔噔噔噔地跑楼上玩耍了。
    三十分钟过去，四个女人已是泪花满面，而正上方太师椅上的老村长，眼眶都已红透。
    看着大家都撑不住了，老人家终于放水。他对着匍匐在地上的颂猜说了声：“你起来吧！”
    此时，颂猜才慢慢地站起来，又低着头向前跨了几步，走到老村长的近前。他再次单膝跪地，伸出双手轻搁在老人的双膝之上，作泰式臣服礼。之后，他缓缓地抬起了头，望着老人家那张沧桑的脸，满怀愧疚地说道：“阿泊（爸），我对不住您！”
    一句道歉的话，立刻把老人的眼泪挤出了眼眶。只见他伸出一只苍老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婿的头，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们也受苦了！”
    其实，老人家了解一些女儿一家的经历，其主要的途径就是廖老师的儿子：先是知道小两口在郎溪镇上找到了工作，很让老人家欣慰；之后的消息，就是那个该死的阿育，打断了颂猜的右腿。为此，老村长把巴裕几乎赶出了村庄；后来，得知女儿他们去了普吉，辛苦了多年之后，女婿出家为僧两年；再后来，生活条件似乎有了较大的改善，直至经济危机爆发，他们因故买下了花瓶湾；再又因为那场百年不遇的大海啸，一家人变成一无所有。
    一直以来，父亲肯定不跟女儿女婿主动联系，只盼女儿能够回头看上一看。但是，此事又不能怪颂猜，因为在生活稳定，条件改善后，他提过两次“要不要回旺呐村看看？”但都被阿香否决掉了。她以为，父亲大人在旺呐村好吃好喝的，还有阿妈、两个妹妹和巴裕的辅佐。少我一个不少！免得咱俩回去以后，给他老人家添堵。
    望着女婿的小平头，和已经花白的头发，老人家知道女婿也不容易。他目前的容颜，怎么看上去比巴裕都老？他可是比巴裕要小十岁？！如此地想过以后，老人心里面的怨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接下来，颂猜正式拜见了蔡老师，问及了她的女儿。挺好！在曼谷工作。一月左右回一趟素攀武里，看望母亲和继父。
    问到巴裕的妻子即段叔的女儿，颂猜一看，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长这么大了？！段叔段婶还好吗？好呀，住在清迈，跟着弟弟嘞。那么你和巴裕的两个孩子呢？哦，都上学去了。
    另外一对青年男女，原来是温嫂的儿子和媳妇。见过之后倍感亲切！面前这位提早苍老的的温嫂，真是让颂猜心酸。他清晰地记得，在旺呐村的四年里，阿萨温兄弟在那次行动中牺牲以后，队长派他帮助温嫂一家人。但是反过来，这一家人把颂猜当成他们的亲人一般。
    最后，才轮到与巴裕队长的正式面对面。两个人双手一握免恩仇！其实，颂猜对于巴裕大哥是满怀歉意。但一直以来，队长却是对颂猜有些怨气。但无论如何，他依然希望着，干爹的大女儿能够早日回归，以了却老人的一桩旧愿。
    细节的招呼，感人的会面之后，温嫂和媳妇已为大家准备了水果点心。便餐之后，老村长主动地召集了自己的夫人，巴裕、颂猜和女儿阿香，大伙儿一起开个小会，讨论女儿的这次搬家，以及女婿的大哥和三弟忽然扑至曼谷的事情。
    在颂猜的简介以后，老人家率先提问：“你可以确认，这扑过来的两个人，就是你的亲哥和亲弟？”好家伙，这小子在旺呐村里生活了四年，都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哪儿人，家里还有什么亲人。记得他当时好像说……与人打架伤到了人家，所以就逃跑了出来？素察老人如此心想。
    阿香在一旁没说话，但那双美丽的双眼却看着自己的丈夫。颂猜点了点头，以示默认。
    “那关于你的满舅可能还活着，没有死在茅坑里一说，你是怎么看？”老人家脑子依然清晰地很，帮着女婿清理着如麻的思绪。
    “……我不知道。”女婿的说话实说。这会儿，颂猜确实也有些糊涂了。但总之，只要提及满舅，他犹如惊弓之鸟。
    老人家又看了看女儿，因为阿香已经见过了大、小叔子，即丈夫的大哥和三弟，还一起相处了两天时间。她该有些自己的判断？
    无辜的阿香看了看丈夫，丈夫的表情并无回应，也无指示。她只好回复父亲道：“我……也……不知道。”
    看着这里，老父亲的心里好气又好笑：我这闺女小时候是多么地顽皮呀？村上下，每人拿她有办法。多少年后，她却被对面这位眯眯眼的颂猜小儿，管制得服服帖帖的？还是因为做了妈妈以后，会有如此的变化？
    蔡老师听得仔细，也开口问道：“那前几日，你们女儿随着妈妈过来过一趟。她不会把颂猜的兄弟引过来吧？”
    阿香肯定地说道：“不会的，她懂事得很。她知道这一次准备搬家，就是为了躲避阿泊（阿爸）的大哥和三弟。所以，她绝对不会说。再则，他们兄弟两人好像还是礼貌人，不可能勉强我闺女的。”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用瞎猜太多。反正就是静观其变，准备随机应变就好。你们在家里给我好好地呆着！真要有人过来，想要带你离开泰国，必须经过我这关！”老村长在总结的时候，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
    听到这里，不吭一声的巴裕大哥，也忽然间挺直了腰杆。好像就是：要把颂猜老弟带走？没那么容易！
    简聊到这儿，阿香的心里踏实了许多。丈夫可是不能离开，他是自己的夫婿，和三个孩子的阿爸呀。
    “那么，还有什么疑问？或者话题？”老父亲问道，再扫视着大家。
    蔡老师肯定没问题。巴裕现在的话不多，等到自己干爹在主导事物的时候，他习惯于配合和执行。颂猜已经无言，脑子陷入一阵混沌。可是，此刻的阿香冒出了一句无头无尾的话：“你们老家说满舅是什么意思？”她想起今日中午逃离家门口的时候，三弟的身边是一位面善又面熟的老人面孔。
    问题是提给丈夫的，只能颂猜作答：“满舅就是舅舅的意思。他是我母亲的亲弟弟。我小时候的时候家里很穷，没有满舅，我们三兄弟可能活不到今日。”听得出，颂猜理智的内心深处，依然装着对满舅的感恩。
    “那就是，你们对阿咩（妈）的兄弟，都称为满舅？”妻子的问题，忽然间显得细致。
    没有办法，颂猜只得多解释几句：“有的人家有几个舅舅的，那么最小的一位才称为满舅。那么只有一个，又是母亲的弟弟，孩子们叫上满舅显得亲切。”
    “哦，那就是说：你只有一个舅舅？”阿香她心有疑惑，所以，在一个小小的问题之上，都显得没完没了。
    诧异的颂猜看着自己的妻子：“是啊？据我所知，我妈只有一个弟弟。”
    ……
    小会刚刚开好，小童响响已经探头进来：“可以去‘启’马马了吗？”懂事的他，看见大人谈着正事，从来不打搅。但如果可能谈完了，那他就会有要求。
    巴裕看了看干爹，知道已无它事，故请示道：“那我带响响骑马去了？”
    “去吧去吧。小心摔着我的宝贝外孙！”干爹批准此项活动。
    至此，一大家人各就各位，忙开了自己的事。蔡老师领着阿香和颂猜，去看看她为阿香他们准备好的睡房，并关切地问起需要一些什么日用品？可以让温嫂的儿子出去买。因为走得太匆忙，颂猜一家确实啥也没带。原来准备好的三大件行李，根本就上不了车。
    素攀武里貌似安着。但是，时处曼谷的大哥和三弟一伙人，正讨论到明日要去曼谷警察总署，去查找这刚刚逃走的一家人。下一个可能的去处会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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