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的战法术师》第四百四十五章 龙魂祭

    生命之树繁茂的树冠中，一颗直径足有数千米的木质球体悬于其中，每隔几分钟都会从其中传来一阵生命的脉动。无数根须自球体中伸展而出，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四周的空间障壁，仿佛它能感受到障壁外熟悉的气息——属于母亲的气息。
    回归奥德大陆的“源生界”暂时还未解封，但它的影响却已经初步展现了出来。不仅仅是真实元素的扩散，还有那本属于次级世界的世界意志，也自回归的那一刻起，便开始了与主世界的世界意志融合。
    “丽丝已经先行一步，接下来……谁来？”克罗希司努力维持着如平常一般沉稳的语调，但效果显然并不理想，纵是执掌黑色元素死亡特性的它，也没办法对丽丝的离去无动于衷。然而黑龙之王同样知道，此时绝非沉浸于悲伤的时候。
    “我来吧，大哥……不过我的‘恶魔界’重塑的时间太短，希望不会消耗太多空间碎片，不然你们接下来恐怕会很艰难了。”达里迦双翼一展，如利剑般划破长空，悬停于生命古树之巅，赤红的鳞片在骄阳的映射下如同跃动的火焰，熠熠生辉，“感谢你们给了我一年多时间，让我能再次游历这个世界，奥德大陆……真是个美丽的世界啊……”
    “集灼热之法与混乱之则，以焚灭龙王之名宣告！”达里迦重生之后，暴烈的脾气较万年前收敛了不少，但依旧不缺乏当初宁可引爆整个“恶魔界”，也要与来自虚空的敌人同归于尽的勇气。它没办法跟丽丝争夺第一个献祭龙魂的位置，毕竟生命古树是醒眠龙王的造物，但此时这个世界需要有人再次做出牺牲，焚灭龙王自然不会甘于人后。
    赤红的烈焰在红龙之王的龙躯燃起，烧灼的空气扭曲了光线的传递，让悬于半空的红色巨龙身影愈显朦胧。而那灼热的气息也只是游离在龙王身侧，并未对其下方的生命之树造成丁点影响。
    “没想到万年的沉寂却是让他对‘混乱’规则的掌控更进一步，可惜我们已经没有更多时间了……”看着达里迦将混乱规则纳于龙躯之内，没有丝毫外泄，克罗希司不禁感叹。
    “以世界意志为证，曾熄灭的必将重燃，曾游荡的必将归乡！此刻起……以‘源生界’为基，以龙王之魂为祭，宣告‘恶魔界’回归！”达里迦却是听不到克罗希司的感叹，自顾自地完成了龙魂祭礼，消散于天地之间。
    ……
    “陛下……”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形似烈焰的绯红结晶，伊芙丽特心下一颤。作为继承红龙之王血脉的后裔，她又怎会认不出这是属于造物主的龙王之印，同时具备“传承者”身份的她也清楚，为何这枚印记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要走神，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抓紧时间肃清虚空的爪牙，一切必须赶在空间碎片解封之前完成，不要让陛下的牺牲白费！”残魂的命令可谓冷，似是对红龙之王的牺牲无动于衷，但话语声中的颤抖让伊芙丽特明白，它也并非表面看去那般平静。
    “是！我明白了！”伊芙丽特的回答铿锵有力，手中的混乱之火也更显狂暴。
    ……
    “唉，接下来我来吧。”看着生命之树树冠周围多出来的一道圆环，德洛马悠悠地叹了一声。达里迦的“恶魔界”重塑不久，不仅世界意志尚处于懵懂状态，连整个世界的稳定性也远未达到回归奥德大陆的标准。
    达里迦强行将它拖拽回来，将天空之塔收集的空间碎片消耗了将近一半，它必须更加谨慎地使用，才能为翠瓦的“天界”回归留出富余，毕竟“天界”重塑到现在也没几年时间。至于克罗希司的“死灵界”……蓝龙之王对自己的兄长倒是有充足的信心。
    “你已经决定好人选了？”克罗希司并不意外德洛马会在达里迦之后献祭龙魂，却没想到它会如此迅速地做出决定，一向寡言少语的黑龙之王此时也忍不住再次开口，“虽然希望渺茫，或许不足万分之一，可能需要等待很久，千百万年也不足为过……但献祭龙魂也并非没有重塑的可能，你的元素符文交给谁是重生的关键，最好再慎重地考虑一下。”
    “嘿，有什么可选的，本来那个紫毛丫头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她不愿意承担‘传承者’的责任啊。”德洛马笑得很开心，语气中未有半点失望。对于妃莉的选择，蓝龙之王不说早已确定，但也确实有所准备，至于结果……只能说是不出预料而已，“另外三个小家伙儿嘛，心性虽然尚待磨砺，但继承我的元素符文，倒也勉强可以了。至于重塑龙魂……那么久之后的事谁说得准呢，没准到时候已经不会有人记得我们的存在了。”
    “呵，你倒是看得开……”克罗希司扯了扯嘴角，难得地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好了，我也不啰嗦了……集虚幻之法与霜寒之则，以逐天龙王之名宣告！”蓝龙之王献祭龙魂时并未维持巨龙形体，而是整条龙就这样弥散开来，化作浓重的雾气，将生命之树遮蔽其中，祭礼的祷言也因此愈发飘忽朦胧，“以世界意志为证，曾活跃的必将静滞，曾崩散的必将沉凝！此刻起，以‘恶魔界’为基，以龙王之魂为祭，宣告‘幻界’回归！”
    浓重的雾气未曾消散，逐天龙王的声音却就此沉寂，只留下淡淡的龙威，与封禁于空间碎片中的迷雾揉和在一起，作为蓝龙之王存在过的证明。
    ……
    “怎么办，陛下已经召唤‘幻界’归还了，但我们这边……”沉渊龙王心乱如麻，之前妃莉献祭的虚空之瞳的确打破了被此世之恶围困的窘境，但此时的“幻界”依旧有一半以的领土处于虚空之敌的掌控之中，想要收复失地绝非一时半刻能完成的，而此时最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我们也没有办法啊，现在已经是速度了，这还是借助了刘璃在梦境世界留下的钢铁大军，就算我们愿意再献祭一枚元素符文，也没办法解决这么多敌人啊！”因精神力消耗过于严重，精神萎靡的薇琪是此时唯一能倒出空回话的人。佐恩和蕾缇娅二人正勉力支撑，操控着刘璃留下的军团扫荡各个幻境世界的入侵者，而妃莉尚未从献祭符文的虚弱状态中恢复过来，此时意识虽然清醒，但想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难加难。
    “不要了……咳咳……”虚弱的话语声从紫毛姑娘口中传出，几不可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那些被侵占的……幻境，我们……不要了！”
    也不怪紫毛姑娘能如此果断，沉渊龙王本就是一直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存在，薇琪与蕾缇娅一个贵族后裔，另一个更是王族出身，就连佐恩都是富商子嗣，在生死抉择间自然不可能与曾经身为刺客，执行过诸多任务的妃莉媲美。
    “……也只有这样了，希望陛下不会怪罪吧。不过即使要舍弃那些被侵蚀的幻境，需要的时间也……”沉渊龙王仍有犹豫，倒不是全然因为舍不得那些受到侵蚀的幻境，只是将其与未受污染的幻境彻底分离，同样需要不少时间。
    沉渊龙王的担忧不无道理，但这样的担忧，很快便因突如其来的惊喜而消散。
    淡蓝色的水滴状结晶突兀地出现在妃莉手中，如潮汐般汹涌的元素之力自其中骤然扩散，横扫整个“幻界”。元素潮汐的强度尚不足以肃清那些侵蚀幻境的此世之恶，但它形成的障壁却能将那些受到侵蚀的幻境隔绝在外。而“幻界”未受侵蚀的部分则化为一团浓雾，流转至奥德大陆，与弥漫在生命之树周围的迷雾融为一体。
    “呼……这下好多了，那么这个……你们谁拿着？”逐天龙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道元素潮汐不仅让“幻界”的回归得以顺利进行，同时也抚平了驻守众人的精神力动荡，就连精神力受创最严重的妃莉都已经可以行动如常，只是那空洞的右眼依旧让人唏嘘不已。
    “既然陛下在最后一刻选择将它交给你，那么……”
    “不，我已经不是‘传承者’了，没有持有它的资格。”打断了沉渊龙王的话语，妃莉摇了摇头，明亮的左瞳中看不出丝毫悔意。
    ……
    “子民们，龙王已经离去，但它守护这个世界的意志，必将由它的子民延续！”波塞冬手持象征王权的三叉戟，看着麾下的海族大军，朗声道：“人鱼一族，激活防御法阵！所有雌性娜迦，远端法术覆盖！雄性娜迦与海巨人，随沉渊龙一族……冲锋！”
    与陆地不一样，深海中的战斗几乎没办法利用坚固的城池据险而守，能做的只有血肉与战意的直接碰撞，这让战争显得更加血腥而惨烈。深海众族与被此世之恶侵蚀的虚空衍生物之间的碰撞搅动着洋流，在海面卷起滔天巨浪，分割内海与外海的岛链中，已经有近半的岛屿淹没在海水之中。随着厮杀的进行，整片海域被鲜血浸得一片通红。
    这不是一年间偶有虚空衍生物进犯海族界域的小打小闹，这场战争刚刚开始，便已进入**，生命在入侵者与守护者的碰撞间变得不值一文，但再多的死亡，也无法浇熄海族继承龙王遗志，守护这个世界的决心。
    ……
    “那么……该我了！”
    “等等，你……等到最后吧。”克罗希司出言拦下了翠瓦，“丽丝第一个献祭龙魂是无可奈何，除她之外，只有你拥有在短时间内重塑龙魂的机会。而且我也有自己的计划，如果能顺利执行，或许你并不需要将龙魂完全献祭。”
    “可是，大哥你……”翠瓦语带慌乱，它承认黑龙之王是所有太古龙王中的最强者，其他几位龙王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是这位长兄的对手。但它同样清楚，若是真的任凭克罗希司完成它的计划，所付出的代价必然是超乎想象的，甚至会彻底断绝它重塑龙魂的希望。
    “好了，就这样吧，你也不用再劝了。”再次打断了翠瓦的发言，“我在这个世界存在了太久，哪怕生命消逝，仅剩龙魂也依旧依照母亲的吩咐守护这个世界，就让我在这最后的时刻，为了我最小的妹妹，第一次任性吧。”
    “集黑暗之法与死亡之则，燃龙魂之力行原初之意，以肃荡龙王之名宣告！”与其它龙王的祷言不同，黑龙之王在漫长的岁月中，依靠自身的天赋与努力，已然可以触碰到一丝属于神明的力量。
    克罗希司的躯体早已死去，一直是依靠着它对死亡领域的掌控才得以继续活动。此时这巨龙之躯在失去龙魂的支撑之后，在顷刻间完成了它本该经历的岁月洗礼，最终化作黑色污泥，顷刻间渗入地面。
    “以世界本源为证，流逝的必将归还，湮灭的必将重生！此刻起……以我身为基，以我魂为祭，以我的本源为养料，以我的未来为代价，宣告‘死灵界’……回归！”
    听着克罗希司的祷言，翠瓦心中的悲意再也无法抑制，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如果说其他几位龙王还有重塑龙魂的机会，那么克罗希司所做的，就是献祭了能付出的全部，以彻底消逝为代价，只为了给最小的妹妹留下一丝得以留存世间的希望。
    “不要哭，掌控死亡规则的我最终投入死亡的怀抱，本该如此。”克罗希司离世之前的话语声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温柔，“我们一定会成功的，至于‘死灵界’……那里除了刘璃的‘传承者’，还有我最杰出的后裔，她……一定会……”
    克罗希司并未将最后一句话说完，龙魂便彻底消散，意识也随之归于永恒的沉眠。
    ……
    魔女高坐于王座之，统筹整个暗语之都的防御。这本来是洛伦佐的工作，可惜这位帝王在半个月前被突破防线的此世之恶所伤，虽然性命是救了回来，但至今仍未有苏醒的迹象，此时他的工作也只能由兰朵莉雅这位大长公主代劳了。
    “西维斯，西侧的防线是筛子吗！？这是第几次有漏网之鱼渗透进来了！”兰朵莉雅没有帝王之威，但实力带给她的自信和不羁的行事风格却让她身具备了另一种更加强大的威势，再加一年多的时间里一直战斗在前线的经历，更是让她获得了极高的声望，殿内众人在她的责问下无不噤若寒蝉。
    “抱歉，殿下，西边的法阵节点出了点问题，巫师们也在努力检修，而且围城一年多，兵力方面也……”
    “算了，也不能全怪你们，玛凯迪亚……”兰朵莉雅打断了西维斯的解释，却不等她做出更多安排，变故陡生。一枚颅骨形态的黑色结晶自玛凯迪亚身前凝聚，只是尚未完全成型，便出现了崩溃的趋势——黑龙之王的献祭，甚至让这位最强的龙王连龙王之印都无法留下。
    “真是任性的陛下……玛凯迪亚，这东西我要使用一阵子。”说着也不等玛凯迪亚回应，魔女一把将黑色结晶纳入掌心，随后如潮水般的黑色元素在精神力的调动之下，猛地灌注进黑色结晶之中，瞬间将其从崩溃的态势稳住。
    “诸位，陛下已经完成了属于它的使命，接下来就是属于我们的战斗了！”一点黑色的印记自兰朵莉雅眉心生成，其中伸展出的带着奇异美感的花纹自额角划过面颊，蔓延至雪白的脖颈之下，“玛凯迪亚，组织暗语之都所有人向皇宫聚集，这个任务交给你了，至于我……也该去完成属于我的任务了。”
    “可是，我们的防线……”
    “我会解决的！”说罢，魔女踏前一步，径直步入了身前扩展开的黑洞之中。
    ……
    “陛下，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您放弃了重塑龙魂的希望，但既然您做得如此彻底，我也没办法再藏着掖着了，就当是……为您送行吧！”身处黑洞之中的兰朵莉雅已经褪去了全身衣物，那神秘的黑色花纹已经遍布了她的全身。虽是赤身**，魔女身却无半点魅惑之感，她身散发出的只有无的威严，那是属于黑龙之王的龙威。
    细密的鳞片刺破皮肤，覆盖在花纹遍布的身体之；紧闭的双目再次圆睁，那双眸子却已变成暗金色的竖瞳；一副骨翼自背后伸展，转眼间筋肉覆盖其……伴随着骨骼碎裂复而重生的剧痛，兰朵莉雅曼妙的**逐渐转变成集力与美于一体的巨龙之躯。
    “呃……糟了，这样出去岂不是很丢人。”兰朵莉雅完成巨龙形态的转化已经有一会儿了，不过猫在黑洞里的她暂时完全没有出去的心思——她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办法在自己头挤出一对漂亮的龙角，而无角对于黑魔一族的女性来说意味着什么，“死灵界”几乎无人不知。
    魔女倒是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估计也没人敢当着她的面将这种事诉诸于口，况且威尔斯也不是没有来过“死灵界”。不过纵有千万般理由，就这样出去见人还是让兰朵莉雅一阵羞恼，“算了……不管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对，不是什么大事……”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龙吟，纵身跃至高空的魔女龙翼一展，黑色元素凝聚成的巨大黑洞自她悬停之处扩展，顷刻间将整个暗语之都遮蔽其中。
    而这依然不是结束，黑洞的扩展仿佛没有极限一般，从高空向下俯瞰，那一抹蔓延的黑色天幕依旧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远方扩散，似是要将整个“死灵界”涤荡一遍，将所有身处此界的虚空之敌荡尽。
    不论是“死灵界”的生灵，还是那些来犯的虚空之敌，在此时此刻都听到了那个嚣张的宣告——“即刻起！我便是新的黑龙之王！”
    ……
    此时“天界”的战乱早已平息。
    对比其它次级世界的战力，“天界”的守备者或许在数量有所欠缺，但质量却是高出不止一档。与另外几界龙王的子民不同，白龙一族可是实打实的神创生命，不管是精灵一族，还是黑魔红魔，在元素亲和方面比之龙族都是相去甚远。
    当迪伦和温蒂二人激发元素符文，彻底发挥出传承者力量之时，白龙一族同样受到了影响——那种增益对于它们来说，不亚于龙王亲临。而身处龙王麾下的白龙军团，战力跟之前相比可是天差地别，足以将惨烈的战争变成一面倒的碾压。
    迪伦和温蒂牵着对方的手相视一笑。正处于爱做梦年纪的两个孩子，对于自己能参与到拯救世界这样的伟业中来，比起对战争的恐惧，心中的自豪与满足更胜一筹。
    ……
    形单影只的白龙之王感知到了“死灵界”的回归，但它的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此时环绕在生命之树附近的空间碎片剩余近半，用来召唤“天界”回归绰绰有余，然而这一切，都是它的长兄用牺牲换来的。
    “集光明之法与……秩序之则，以……回生龙王之名……宣告。”溢满泪水的碧蓝龙目已然无法清晰地注视这个世界，哽咽的声音更是让翠瓦的祷言断断续续，“以世界意志……为证，曾暗淡的……必将辉煌，曾无序的……必将规整。此刻起，以……‘死灵界’为基，以龙王之魂……为祭，宣告‘天界’……回归！”
    ……
    是夜，正双手环抱膝头，低眉暗自垂泪的凯拉坐在熟悉的露台之，忽然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不禁喜极而泣，“翠瓦！”
    “让你担心了……”已然化作人形的白龙之王轻抚着凯拉的一头长发，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我……回来了，不过现在，让我静一静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