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呢?我努力运用自己的理智,试图让理性战胜心中的紧张。我所体验到的一切,不过是周围的古怪环境所致,是那些自地板和墙角的缝隙中隐隐升腾的热气,还有那些旧家具令人压抑的组合,在我的脑海中形成的错乱印象。
但是这么做的成果似乎并不显著。我从书桌前站了起来,完放弃了那个愚蠢的游戏。为什么一座修道院会带给我这样的感受?隐藏在地下的又是什么东西?终于,我开始感到极为惊恐,此刻自己就身处在黑暗的中心处,而极度绷紧的神经将我的感官放大到极致,一种低沉难辨的怪异声响以奇异节奏自虚无间传出,让我近乎疯狂。
这时,我忽然听到隐约的脚步声自外边传来,接着是微弱、却愈来愈明显的灯光。有人提着灯上楼。我暗自担忧来者是敌是友,但接下来的熟悉声音让我终于放松下来。
“云,是你在这里吗?”塔特尔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最终他的身形出现在书房前,手拎提灯,“我听说你进魔药工坊了,就急匆匆地赶过来。”
我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先前的胡思乱想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不见,让我感到思维中一阵空白。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凝神内观,“虚空原石”没有任何异常,精炁神凝练而圆融,似乎那些难以言说的负面情绪不过是梦幻泡影罢了。
“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适合待着。我们先下去吧。”
于是我跟着塔特尔下到一楼。武僧向我解释道,这栋建筑是炼制一些特殊药物的场所,尤其是地下部分,培育了非常宝贵的真菌。那些真菌和药材性质各异,而它们散发出的气息相互交织、发生反应,对进入工坊的人来说是一种不小的负担。而我之前遇到的那位黑袍人,正是魔药工坊的看管者。这个说法令人信服。
随后,我便和塔特尔离开了阴暗潮湿的魔药工坊。
重新见到天空、呼吸新鲜空气后,我感觉舒服了许多。乌云自天幕低垂而下,几乎就压在修道院那些哥特式塔楼的黑色尖顶上。短短不到两小时的工夫,高原烈风已经鞭策着厚重的黑色云块来到这里,看样子一场风暴就要来了。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情况下,就算有着不凡的身手,翻越这些险峻的群山绝非明智。因此,在确定了今天不会动身出发之后,我向身边的塔特尔道别,然后回到隐修士们居住的地方,将新的符咒准备完成,就此离开了幻梦境,精神凝聚的实体回归本尊。
12月17日,即便知道明天就是期末考试,我还是在夜晚入睡的时候选择进入幻梦境。隔着窗户和窗帘,暴风雨的咆哮声传入耳内,而在闪电和风暴的间歇中,一种令人焦躁不安的怪异低沉声音不时响起。我走到窗口,收起窗帘,推开窗户,只见滚滚乌云相互积聚、碰撞,倾盆大雨仿佛某种凝滞的胶体一般,将整个修道院包覆在内。阵阵狂风灌入室内,将两侧的窗帘撕扯得哗哗作响。
我赶紧将窗户关上。今天大概是不可能出发前去那位祭司所在的修道院了,但这一次我在入睡前将课本和课堂笔记放进随身空间,所以倒也不觉得可惜,趁这个机会好好准备明天的考试也不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将复习的资料过了几遍,又把幻梦境的笔记整理了一番,我发现在这间简朴狭小的屋子里已经没什么好干的了。于是我起身出门,在黑暗的楼道里来回踱了几遭,忽然发现一道暗淡的灯光照亮了不远处的楼梯口。接着,高瘦的身形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是那位冷漠刻薄的中年男人。早先从塔特尔那里,我得知了他的名字——阿伯拉尔,是一位新近皈依、加入修道院的隐修士。尽管修道院严令隐修士之间不得私下冲突,有矛盾应由院长裁定,我还是能看出这位阿伯拉尔先生在院里似乎并不受欢迎。
但这个时候,阿伯拉尔的脸色却很不好看。在提灯的光芒中,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呈现出一种毫无血色的惨白,水珠从他身上湿漉漉的斗篷帽檐、从那些淡黄色的细软头发间滑落,让他那本就缺乏生气的形象变得有些骇人。我被吓了一跳。
“您没事吧?”
阿伯拉尔没有回应我的问候。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里充满了恐惧,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种无法克制的歇斯底里。他跌跌撞撞地冲进自己的房间里,甚至没有回头关上那扇陈旧的木板门。
出于担忧和基本的同理心,我静静地跟着他来到门口。
只见这位状态不太正常的中年男子粗暴地扯开窗帘,一把将窗户推开。霎时,狂风夹杂着暴雨灌入屋内,闪电刺目的白光将窗外的景象照亮,随之而来的是在远方天空炸响的惊雷。阿伯拉尔靠着墙壁半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瘦削的身躯不住颤抖。
“下面……呼……不,努茨-卡姆布尔发发慈悲吧!呼……哧……那……那是亵渎!不,我不能忍受……我无法承受……”
这个可怜的家伙沉重地喘息着,几乎要陷入昏厥当中。我迟疑了一会,便快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抵在他的双肩,将两道中正平和的真炁输入他的体内——这位新来的隐修士不是修行人,因此我不用担心他体内会有和真炁冲突的力量。我的帮助让他稍稍镇静下来,他松开了捂住脸颊的双手,神色怪异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道:
“你……走吧,快走,这里……唔,呃……”
阿伯拉尔突然捂着脑门剧烈地抽风起来。我侧头一看,塔特尔和其他几位裹着黑袍的隐修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武僧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朝我略一点头,然后大步走进房间里。
“阿伯拉尔的癔病又发作了。快点,艾贝尔,法比安,我们得将他送到阿布纳师父和雷恩斯那里去。”
塔特尔双手穿过阿伯拉尔的腋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然后交给两位隐修士一左一右搀扶着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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