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瑞嘉视角)
“……真的获得幸福了么?”
这句话就像一柄巨锤一样,砸在了我的意识里,仿佛盛满水的杯子被敲碎了一般,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在我的意识里泛滥。
那些被我遗忘的记忆。
那些被我选择性遗忘的记忆。
结果因为一口气全涌了出来,自己反而没有办法抓住任何的画面与声音,只能任其不受控制地在意识里奔走。
虽然这副拟人态的身体是不会像人类一样赶到难受或者是痛苦的,但是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差。
因为希尔莉丝靠到了我的身边,无言地摸上了我的脸,黑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这就是希尔莉丝关心别人的方式,这么多年了,甚至已经不是同一个时代了,这些地方,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我没事。”我抬起手叠放在希尔莉丝摸着我的侧脸的那只手上,看着她手心里的银白色纹路,内心十分的复杂。
我们究竟算是获得幸福了么?
明明心里已经清楚时代已经过去,自己还任性地想要找回曾经的人,这样究竟是对是错呢?
再一次地,将她们带入危险之中么?
“不想用自己的双手去寻求真正的幸福么?”她抬起手,对着我们笑了笑。
“可以听我说几句么?”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坎特雷音突然开口了,顿时吸引了在场的所有人的视线。
他向前走了两步,稍微靠近了我们这边,像是确认我们的意愿似地看了看我们六个人。
见我们没有回应,他则是将视线转到希的身上,开口了:
“其实我觉得诗洛琳小姐的话虽然有些偏激,但是从大方向上来看并没有问题。”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听着。
“希小姐……你还记得以前么?曾经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人对这个世界都一无所知,但是人们并没有将时间花在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集众人之力谋求生存,反而因为那些王之兵装,选择互相伤害彼此……”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忧郁,仿佛想起了他所诉说的曾经。
“因此所有人都寄希望于那些手握权力的王,希望能够靠着他们的带领迎来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看着希,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希小姐你坐到了,但是结果呢?短暂的和平之后那堕落的王朝,是希小姐你一个人的原因么?每个人不从自己的身上寻求原因,反而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一个孩子身上……隔了一千多年了,类似的悲剧也依旧没有停止。”
最后他再一次地,就像那一天在游乐园的时候一样,像是在邀请希一般,向着希伸出了手。“所以,直到今天我都在为了那一天的所作所为而后悔,但是我无比地庆幸隔了一千多年我能够获得这一次赎罪的机会,如果希小姐你愿意原谅我的话,可以带着她们一起过来。”
“我们可以一起创造一个更美好世界,一个不会再有同样的悲剧发生的世界。”
那一天么……
英雄与暴君的会面,其结果早已被记录在了无可更改的历史之上。
暴君被英雄送上了教会的处刑台。
他的手依旧悬在半空。
但是,许久之后。
希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为什么?”坎特雷音问道。
“为什么?”希回答道。
“这样啊……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我么……”坎特雷音像是放弃了什么似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转身回到了诗洛琳的身后。
“也就是说,直到现在也无法谈到一起么?”诗洛琳很无奈地摇了摇头,眯着眼睛,以一副无比悲伤的表情着我们。
不,是看着我。
“没有改变的打算么?哪怕格丽妮亚也因此而消失了?”
呃!
听见她提到格丽妮亚的名字。
“格丽妮亚才不会赞同这种事情!”
“是么……她不会赞同么……”诗洛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身后的蒂蕾将那把王之兵装递到了她的手里,她看着手里的剑,嘴角挤出了一丝无奈,“不过,现在还是考虑考虑你们自己比较好。”
这一瞬间。
原本一直都很平稳,平稳到感觉不到在移动的这个飞机震动了一下,随后便开始不停地抖动。
“怎、怎么了?”尤索妹妹迅速抱住了伊尔小姐,一脸担忧地东张西望。
“难道你……”伊尔小姐则是死死地盯着依旧笑着的诗洛琳。
“其实你们如果选择沉默,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但是……”她转过身去,蒂蕾则是帮她打开了身后的门,“我想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们都不是会保持沉默的人呢。”
“站住!”耶琴小姐喊了一声之后,我和希则是和她一起冲向了准备离开的诗洛琳。
结果下一刻,他们身边的沙发就这么向着我们飞了过来。
我们迅速抬起剑,直接将沙发劈成了两半。
但是飞机的震动还没有停止,他们却已经穿过了那扇门。
然后是爆炸声从门的那端传来。
我迅速穿过门追了过去,进入了相对比较狭窄的过道。
他们就站在过道的尽头,而那里的墙壁……破开了一个洞,洞的外面就是无垠的天空,剧烈的风从外面穿过,将他们的头发吹得猎猎作响。
然后就看见坎特雷音背着一个什么东西,从那个明显不是自然形成的洞跳了出去。“等一下!”因为过道比较狭窄,所以希和耶琴小姐都被我堵在了后面,而我则是向着诗洛琳和蒂蕾冲了过去。
理所当然地,蒂蕾将长刀前举,挡在了诗洛琳的前方。
我也摆出架势,在靠近的一瞬间将剑刺出。
蒂蕾居然跳到几乎接近天花板的高度来躲开了这一剑,我迅速以最小的幅度改变剑的轨迹,向着上方她落下的轨迹刺去。
我不打算伤害她,因为看见她那简直是混合了格丽妮亚的外貌特点的样子……还有她们提到的格丽妮亚的名字……
我还有话要问啊!
但是很明显,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因为她没有落下来,整个人就像是贴在了天花板上一样。
所以下一秒我的剑刺空了。
然后便是从上踢下的一刀,我勉强抬剑挡住之后,直接被紧随着的一脚踹得向后倒去,被身后的希和耶琴小姐接住了。
“那么,再见还是永别呢?”诗洛琳只是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被收回长刀的蒂蕾抱在了怀里。
然后一起从那个洞跳了出去。
“她们不要命了?”耶琴同学感慨了这么一句,但是脚下的震动提醒着我们,我们已经没有余力管别人了。
“继续向前,前往驾驶舱!路过那个被爆破掉的洞的时候小心别被吹下去了!”伊尔小姐的喊声从后面传来,于是我放弃思考其他的事情,爬起身来顺着过道向前方跑去。
路过那个洞的时候,我还是向着外面看了一眼。
除了有风在呼啸以外,就只剩下湛蓝的天空。
还有挂在天边的太阳……和蓝日。
我抛下意识里升起的不详的预感,向着前方继续跑去。
“这个飞机上……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突然间,艾小姐这么开口了。
等我们到赶到了通道末端,也就是伊尔小姐提到的被称为驾驶舱的地方的时候,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居然是自动起飞……要是运气差一点还没飞起来就全死了!”伊尔小姐直接穿进了那推看起来无比复杂的机械装置中间,顺着座位坐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正常状态下都不能指望自动着陆……更何况现在……”
从这里也可以透过玻璃,看着外面本来美丽的景色。
但是,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得到。
情况危急了。
“伊尔姐姐你会开飞机?”
“不会,实习的时候看过一眼而已。”
“……”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份沉默似地,整个飞机的震动比之前更加强烈了。“好了……一群人挤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让我一个人好好思考思考吧……”伊尔小姐抓住了一个杆子,然后用手摁了一下什么东西,顿时身后的墙壁上也传来了伊尔小姐的声音,“好样的……这就是广播么……这样我就可以随时向你们报告情况了。”
“现在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办?”耶琴小姐也慌了,不住地看着身边的我们。
“笨蛋你别慌,跟本小姐来,本小姐从其他地方想想办法。”不知道什么时候,艾小姐摘下了眼镜和发带,变回了曾经我所熟悉的样子,然后掉头顺着原路返回了。
“唉?艾?艾你要去哪里?等等我!”耶琴小姐也跟着艾小姐离开了。
“那么接下来……希小姐你们也过去吧,我觉得麻烦可不止这一个,我要在这边检查一下这个大家伙怎么驾驶啊。”伊尔小姐对着我们挤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但是笑容背后的焦虑也是很明显的。
“我——”尤索妹妹本来想说什么,但是被伊尔小姐伸出的手打断了。
伊尔小姐的手上是她的手枪,和她绑在腰间的那个可以伸缩的爪钩。
“保护好她们。”伊尔小姐的眼神无比的认真,随后又换回了熟悉的笑容,“尤索你的话……没问题的吧?”
短暂的沉默后,尤索妹妹伸出了有些颤抖的手,接过了伊尔小姐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挂在了自己的身上。
“嗯!”
然后也向后跑了回去。
最后,只剩下我和希还在这里。
“我说……希小姐和维特瑞嘉小妹你们……怕么?”伊尔小姐挤出一副有些虚弱的笑容,看着我们。
希摇了摇头。
“只要和大家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这是我的回答。
“是么……”伊尔小姐挠了挠头,苦笑着说道,“明明都是生死关头了,感觉大家都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慌张呢,不过这样也好就是了……”
“那……我和希也走了,伊尔小姐你小心。”我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所以决定听伊尔小姐的,让她一个人思考思考。
因为没有其他人懂了。
“嗯,你们也要小心啊。”伊尔小姐说完,便开始摆弄起她身前的那一大块我看不懂的机械装置了。
我则是拉着希,同样离开了这里。
不慌张么……
也许是因为,我们已经一起经历过很多生死关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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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索视角)
“总而言之,四个发动机中有两个故障了,油管似乎也有点问题,看起来是诗洛琳他们几个事先搞的鬼,不过目前还可以稳定,氧气也还算够用。”“根据这飞机之前设定的地点,我会尽力找一个靠谱的地方着陆的。”
伊尔姐姐的声音从安放在各处的广播里传来,向我们报告这目前的情况。
虽然内心中满是恐惧,但是听着这个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看着身边的耶琴姐姐和艾姐姐,心脏虽然仍然在剧烈地跳动,但是却感到安心了不少。
真是不可思议。
希姐姐和维特瑞嘉姐姐向着飞机尾部,也就是我们上来的时候的方向去了,是根据伊尔姐姐的指示去寻找一些东西。
我们在这里则是……
“都火烧眉毛了,高个还是那么悠哉啊!”站在那个破掉的洞旁的艾姐姐一脸的冷笑,蓝色的长发被从外面灌进来的风吹得四处乱飘,她只能加大说话的声音才能压过风声。
确实很不可思议……明明我才是个子最高的,但是不知为啥却能理解她并不是在说我,而是在说伊尔姐姐。
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也不知道。
“艾你不也一样么!一点都不紧张!”大喊着的耶琴姐姐似乎比我的情况要好一些,但是能看出来她也是很害怕的。
“本小姐?本小姐这叫从容不迫!”
因为艾姐姐的指示,我们正守在那个破洞边,这样做本来是很容易被风压挤出飞机,但是我因为身体有部分是机械,所以能够站得比普通人要稳一些。
于是我便用伊尔姐姐给我的爪钩拉长,把耶琴姐姐和艾姐姐和我栓在了一条钢索上。
也许伊尔姐姐就是这个意思吧。
所谓保护的含义。
“准备开始下降了,这个过程可能会有点长,嘛……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下降就是……”
伊尔姐姐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听完这毫无紧张感的声音之后,我们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的确能够感觉到机身的微微倾斜,以及像是在抗议一般的震动。
通过机舱上破掉的洞可以看到机翼下方的发动机所冒出的滚滚黑烟,原本就不详的黑色在这个时刻显得格外的瘆人。
“那么本小姐也开始吧。”艾姐姐将手抬了起来,在自己的手上弄了一个伤口之后,将手扶到了破洞的边缘。
下一刻,我看见了鲜红的血液顺着艾姐姐手上的伤口流了出来,如同藤蔓一般顺着她的手蜿蜒流动,慢慢爬上了机舱的外壁。
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了,但是我完全能够想象到那些血液还在顺着飞机外壁爬行。
这就是艾姐姐的魔法么……对血液的控制。
艾姐姐之前就说了她的计划,利用血液在机身上画一个可以产生风的巨大的符文,控制整个机身的稳定,并帮助伊尔姐姐降落。
这就是为什么不用盾牌堵住这个洞口的原因。不使用耶琴姐姐的咏咒是因为现在需要的是稳定性,但是艾姐姐的咏咒在现在这种极端条件下很容易被中断。
当然她还说了“以防万一”,不过我觉得这只是艾姐姐单纯地在担心耶琴姐姐,不想让她冒险而已。
但是这个方法,对于艾姐姐而言就是一种冒险了。
因为血液的流失。
本来耶琴姐姐是完全不同意的,但是最后还是没能说过艾姐姐。
“只要笨蛋你还在,本小姐流失的这点血液就有得救,但是如果在这里失手了……所有人都得死。”
是这么说的。
艾姐姐的神情十分地凝重,我和耶琴姐姐都知道现在正在进行精密的调整,因为我只知道飞机在天上飞与风的流动有关,但是既要保证飞机自身可利用的气流,又要通过风来保证飞机的稳定,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于是我和耶琴姐姐都安静地没有出声,生怕影响了艾姐姐,耶琴姐姐也只是静静地握住了艾姐姐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机身的震动减轻了,并且从机舱外灌进来的风也趋于平稳,渐渐变弱了。
后来又持续了一会儿,飞机渐渐平稳下降,也许这样真的可以——
“紧急情况!有什么东西靠近这边了!”伊尔姐姐急促的声音从机舱内壁上的广播里传来,让因现状趋于平稳而放松下来的我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万一’果然还是来了啊……”我听见艾姐姐已经开始有些虚弱的嘲笑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落下的汗水顺着她有些苍白的脸滑落,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别说了!”耶琴姐姐焦急地划破了自己的手,将伤口送到了艾姐姐的嘴边。
不一定是补充血液,而是补充魔力么……
但是下一刻。
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多的震动混杂着狂怒的爆响从飞机尾部传了过来,心险些提到嗓子眼的我拼命稳定自己的身形,同时抓住了差点没站稳的艾姐姐和耶琴姐姐。
如果不是因为艾姐姐操纵的风帮助稳定了机身,估计飞机就直接坠毁了也说不定。
但是飞机尾部……希姐姐和维特瑞嘉姐姐还在那边!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站稳了的耶琴姐姐重新将手递到了艾姐姐的嘴边,然后伸出手指指向了外面。
我顺着耶琴姐姐手指的方向看去,视野可见之类,以湛蓝到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为背景,灰色与棕色混杂的身影向着这边快速地移动。
捕猎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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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视角)
如果真要说的话。
就是机舱被掀开了。就像是一股爆炸,在飞机末端炸开了一个大口,造成了比在地面时还要强烈的震动,有一瞬间大量的风从机舱侧面被炸开的缺口灌了进来,但是很快又趋于平稳。
应该是艾努力的结果,不过,这并不是最目前大的问题。
而是顺着缺口爬进来的那个东西。
最先进来的是两片如刀般的前爪,爪尖刺入了机舱内壁,向后用力让有着一张长满了锋利的牙齿的大嘴的身体也进入了机舱内部,并不大的深红色躯体背后的扇状双翼向着两边展开,将机舱内壁上划出了两个巨大的口子。
飞天食人魔么……
因为没有类似于脚的结构,所以完全在空中移动的魔物,因为现在它进入了相对比较狭窄的机舱,所以行动并不是很方便,躯体都直接压在了地板的毯子上,只有一张大嘴的脸正对着我们。
然后嘴里闪着耀眼的光芒。
被维特瑞嘉扔出的王之兵装以极快的速度刺穿了飞天食人魔的嘴,阻止了它嘴里蓄积的魔力,我则是拔出两把剑握在手里,向着飞天食人魔冲去。
两片刀般的爪子在不大的空间内挥动,我迅速跳起,蹬了一脚舱壁躲开了攻击,我刚才所在的舱壁上直接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痕迹。
我顺势从它的头顶翻过,手里两把剑翻转,切下了它的两片扇状的双翼,深红色的魔力顺着切口喷发了出来。
两片巨大的刀锋在机舱内壁上划出了刺耳的噪声,以极快的速度横向斩了回来。
我迅速抬起两把剑,挡下了从侧面而来的斩击。
这一瞬间,维特瑞嘉从另一个方向接近,跳起来一脚踢在了还留在它嘴上的那把王之兵装上,顺势就洞穿了它的嘴。
我则是用力推开了它的两片刀刃,借着向它的方向倾斜的地面猛冲向它,鸣鹰剑刃上黑色的电流闪过,将它的头砍了下来,另一把剑则是直接刺入了它的身体。
维特瑞嘉则是用腿踢起了掉在地上的王之兵装,顺势切开了它的身体,看着飞天食人魔化为深红色的粒子散开了。
“不知道尤索妹妹她们那边怎么样了……”维特瑞嘉话音刚落,两只全身灰色的捕猎鸟就顺着破洞冲了进来,直逼我们而来的长嘴尖锐如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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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琴视角)
“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来啊!”
咏咒,冰锥顺着缺口喷出,虽然没有击中任何一只化作黑影盘旋在四周的捕猎鸟,但勉强起到了一些阻挡作用。
只能说幸好这些魔物没有智商……不然它们只要直接攻击发动机,或者从正面与飞机对撞,那么我们早就完蛋了。它们获取魔力的手段伴随着杀戮,但是杀戮并不是它们的目的。
所以它们只会攻击站在缺口处的我们,这一点只能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一边扶着已经因缺血而渐渐变得衰弱的艾,用最大的力扶已经开始颤抖的她,拼了命地想要支撑起她的身体。
她的手还撑在破洞的边缘,由血液形成的符文运转起气流稳固着这架飞机,已经向下倾斜穿过云层了,下方葱葱郁郁的树林和广阔的平原出现在了视野之中,但是不管怎么说……那并不是现在的重点。
一声又一声枪声在耳边炸响,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么近的距离听见枪声会产生如此剧烈的耳鸣,但是哪怕这如同鞭炮般的声音震得我耳朵发疼,这也无疑是目前我们必不可少的反击手段之一。
我们还能撑多久。
艾还能撑多久。
“能不能不要再靠近了!”
这一次冰锥也依旧打歪了,不能封闭这个缺口,不然艾通过血液对布满飞机表面的符文进行的魔力传输很容易被一起切断,那样的话。
所有人都会死。
突然间,视线之外一只捕猎鸟猛地冲了过来。
“滚!”仓促之间运起的只有一个有效音节的咏咒在蓝日下的捕猎鸟身上的效果太差了!
就在我的心跳险些因为视野里逐渐放大的捕猎鸟而停止时,一把爬满了金色符文的暗红色长剑从一旁刺出,直接将捕猎鸟的翅膀切了下来。
“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姐姐们的!”虽然尤索小妹是如此尽力地喊道,同时用手里的枪对着外面还击,但是现在这种情况——
“要靠近地面了!做好防冲击准备!”伊尔小姐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地面上原本细小的的景物也在开始摇晃的视野里渐渐放大。
机身……机身开始震动了!艾的符文快要——
“呼……呼……”我看了一眼身边开始喘着不均匀的气息的艾,她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苍白,黯淡的血红色的眼眸已经开始失神,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睡着一般。
只有那只手还颤颤巍巍地搭在缺口边缘,用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松脱的最后一丝力量支撑着魔力的输送。
不能再这样了!
我用一只手环住她的腰撑着她已经快要失去力量的身体,然后用牙扯开另一只手上的伤口低到艾的嘴边,让她乌紫色的嘴唇下的虎牙抵在了我的伤口上。
“耶琴姐姐快抓牢身边的东西!”尤索小妹焦急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我知道啊,我知道啊。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
“耶琴姐——那是什么……不、不会吧……”尤索小妹焦急的喊叫在下一刻就变成了低声的哀鸣。
我不由得将视线从艾的身上移开了一瞬间。
我看见原本盘旋在周围的捕猎鸟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远方那细长的白色身影,在视野里不断放大。
地银蝰蛇。
“马上就要着陆了!抓稳东西保护好自己!”
远方的山,已经不需要再俯视了,因为我们的高度在下降,渐渐地与天际线水平了。
脚下的平原,因为飞机的速度而在视野里拉伸成了一片土黄,周围却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地银蝰蛇扇动着由展开的鳞片组成的四片“翅膀”,靠近了我们。
地面,就在眼前了。
“抓紧了!”最后一刻,伊尔小姐的提醒淹没在了随之而来的巨响之中,我也在搂着艾的手上加大了力度,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了一旁的扶手。
几乎晕过去的艾的手还扶在洞口边缘,哪怕是在这个时候,她也还在用最后的力量维持着这架飞机的稳定。
震动,或者叫翻腾。
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剧烈的震动,同一时间,哀鸣,震动中响起的,是整个飞机在地面滑行时产生的震耳欲聋的哀鸣。
觉得仅仅是“抓住一旁的扶手”就算做好准备的我真是太天真了。
就这么一下,我和艾就这么被甩了出去。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但是下一刻,身体在一瞬间被勒紧的疼痛感传遍全身,险些让我窒息了。
但是我还是死死地将已经昏迷的艾抱在了怀里。
因为……已经不能再放手了。
哪怕剧烈的风从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哪怕在半空中旋转的自己没能把握住自己的状态。
我也还是紧紧地将艾搂在怀里。
而勉强睁开被风吹得生疼的眼睛,看见的是被一根从机舱壁上破掉的洞里的尤索小妹身上连接出的钢索拉在半空中的自己,还有视野里几乎是歪着滑行的飞机。掀起的尘土混杂着机翼上的浓浓黑烟遮天蔽日,刺耳的噪音几乎淹没了我的意识。
视野的末端,是一条几乎是盘在飞机已经消失的尾部的……地银蝰蛇。
————————————————————————————————————————————————————————
(维特瑞嘉视角)
“抓紧了!”
伊尔小姐提醒的一瞬间。
地银蝰蛇几乎是将飞机的尾部整个削掉了,机身剧烈到翻天覆地的震动带着巨大的风压瞬间将我和希淹没了,我也在最后一瞬间将希抱在怀里。
下一刻,我们就从被地银蝰蛇削掉的尾部,甩出了飞机。
从半空中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在地面上滚了不知道多少圈。
天旋地转的视野最后捕捉到的,是从继续向着远方滑行的飞机上滑下来,向着我们慢慢靠近的地银蝰蛇。
然后我们就掉进了水里。
似乎是滚得太远了就掉到了一个湖里。
我们瞬间就被水淹没了。在湖里,我抱着已经晕过去的希慢慢上浮。
不会游泳这一点,到现在都没变啊……
我们一起浮出水面,我托着希游到了岸边,抱着希艰难地爬上了岸。
为什么说艰难……我的一只手和一条腿已经在刚才落地被掀出飞机的过程中断掉了。
希还好好的,就够了。
我勉强抬起头,看着从远处慢慢爬过来的地银蝰蛇,对上了它漆黑的眼睛。
一如那一天,我的整个世界终结之时,所看见的那双眼睛。
只有魔物才有的,冰凉,毫无生机,充满了杀戮的眼睛。
铺天盖地的黑色与银白色淹没了我的意识。
似乎想起了什么。
似乎想起了什么?
似乎想起了的是……
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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