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忆之旅》第136章 另一边的故事

    （诗洛琳视角）
    也许是因为我有些笨吧，反正，从我出生起，周围的人就这么说我。
    说出生也许不太合适，我不是出生的，而是“诞生”的。
    非自然人。
    在我意识到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的时候，已经半年过去了。
    同时意识到的，还有随之而来的嘲笑与侮辱。
    没有爹妈的野种。
    呆鸡。
    这样的称呼多得数不胜数。
    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其实并不能理解这些词的含义。
    也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受到那样的对待。
    所以我就不在意了。
    直到那一天。
    那个女孩带着火焰从天而降。
    帮我轰走了那些欺负着我的人。
    “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她甩了甩火红色的长发，仿佛在燃烧的眼睛里带着我所无法理解的神色。
    “反抗……反抗？”
    “啊……又是这样么？明明都已经过去了，我怎么总是遇见一些需要人照顾的孩子啊？”
    她虽然这么说，但是眼睛里温柔的笑意，我还是可以理解的。
    哪怕刚才她从天而降的时候，那灼热的温度让我本能地想要逃跑。
    哪怕那双尖尖的耳朵告诉着我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但是现在，那双尖尖的耳朵看上去是如此的美丽。
    但是现在，火焰消失之后，留下的只有温柔。
    “你叫什么名字？额……应该不用我再起名字了吧……”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无奈地向着一边吐了吐舌头。
    “诗……洛……琳……”
    “诗洛琳么？好名字好名字。”
    然后她弯下了腰，向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跌坐在地面的我，伸出了手。
    她的身影背对着阳光，在我的视野里投下了耀眼的红色。
    “我叫格丽妮亚！是个精灵哦！”
    那就是我和她的相遇。
    后来在她的引导下，我和她执行了契约，为她提供魔力。
    然后她就像个姐姐似地，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别人都瞧不起的我，教给我各种各样的知识，努力地把笨拙的我培养成一个普通的人类。
    然后陪我一起进入学校读书，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
    地理、历史、魔法……她知道很多东西，成绩也很好，但是她十分不擅长与机械相关的学科，这似乎是身为精灵的特性。
    而那正是我所擅长的。
    也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能像她平时教育我时一样，开玩笑地拍着她的脑袋。
    我喜欢机械，所以我想研究它，这是我的梦想。
    受到格丽妮亚的影响，我也不想单纯地只研究机械。
    “感觉格丽妮亚你很擅长教人呢，话说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我呢？选择那么没用的我。”我已经渐渐变得像个正常人之后，我试着这么问她。“啊……反正不是第一次了，我已经很熟练了，要是因为’没用’就放弃一个人的话……”她总是这样笑着跟我说，总感觉她的话语里有另一个人。
    另一个很重要的人。
    “哪里还会有这个，啧啧……王佐精灵什么的……当初一副楚楚可怜什么都不会的样子，还真是没看出来呢……”
    那时的她趴在图书的长桌上，懒洋洋地翻着手里的历史书，像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哎呀……真想看看她后来的样子啊……肯定是无比的可靠啦……”她在桌子上翻了一圈，“一定是找到，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了。”
    她的所有话都很轻，只有最后这一句特别重。
    等到好久好久以后，回想起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那是对我的暗示。
    暗示着她的心感情。
    因为……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手上那看似奇妙的契约，就是一个精灵愿意托付一生的证明。
    之所以没能意识到。
    除了我一直把她对我的关怀不做多想之外。
    还有就是……我大概是恋爱了。
    准确地说，那个时候还叫做暗恋吧。
    那是总是坐在图书馆窗边的倩影，徐来的清风扬起的白色窗帘像一层头纱一样拂过她橘色的长发，蓝色的眼眸低垂，像是在睡觉一般，只有她用白玉般的手指翻动书页的时候，才明白她不是在睡觉。
    之所以会这么想，只是因为她总是坐在那里看书，一页要读很久，很多时候就像一尊美丽的雕像一般移动不动。
    也许我真的是被吸引了吧，总是呆呆地看着她。
    “咿……喜欢她的话就去找她说话呗。”格丽妮亚总斜着眼看着陷入发呆中的我。
    “这……”
    “啊啊……简直是，胆子太小了，我看你来不来。”格丽妮亚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收起了所有的书，径直走到了独自
    坐在窗边的她的对面。
    蒂蕾，那是她的名字。
    “我想坐在这个位置，请问你介意么？”
    “嗯？请随意。”那个时候，蒂蕾只是很淡地笑了一笑，那仿佛冰块化掉一般的微笑让我觉得也许她不是那么的冷漠也说不一定。
    然而现状是我独自一人坐在了原地，格丽妮亚则是一直在对我挤眉弄眼。
    我咬了咬牙，抱着书走了过去。
    “那个，请问——”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这一句是没有说出口，我就来了个平地摔。
    然后就直接摔进了正在看书的蒂蕾的怀里。
    想起当时蒂蕾也在那一瞬间慌神了的样子，或许摔那一跤还挺值。
    但那时的我除了惊慌失措之外，就只记得她柔软的身体上那淡淡的香味了。
    “看不出来你这么急……不过这招不错。”
    “那是意外啦意外！”之后，我的生命里又多了一个重要的人。
    一起读书一起谈天说笑一起玩耍。
    我也渐渐了解了蒂蕾她只是一个有些内向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
    但是一旦关系好起来之后，就会发现她偶尔也会又一些很不符合她那文静的外表的行为和爱好。
    比如喜欢习武什么的。
    不过那段时间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快乐。
    以至于我都快忘记了自己依旧还在受到歧视和侮辱这样的事。
    格丽妮亚和蒂蕾在的时候就没问题，但是她们不可能每时每刻都陪伴在我的身边。
    但是推推嚷嚷、在课本上乱画这种事情本来也不算很严重。
    所以我就不在意了。
    曾经那些自然人因为我笨而欺负我。
    现在我通过努力学习慢慢追上甚至超过了一般人，在机械研究方面也开始崭露头角之后，他们就换了一种方式：
    “非自然人天生就知道一些知识，能做到这样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成了这样。
    所以我就不在意了。
    后来有一天我在格丽妮亚的怂恿之下，抱着一捧玫瑰花，鼓起勇气准备向蒂蕾告白。
    结果被那些家伙从楼顶泼了一身颜料。
    当时真是想哭。
    但是蒂蕾接过了已经被燃料染得乱七八糟的玫瑰花，带着我到澡堂去，还顺便把我的衣服洗干净了。
    然后不知不觉……就好上了。
    “咿……恭喜恭喜……”
    那个时候，格丽妮亚脸上的表情究竟是怎样的呢？
    但是太过于高兴的我，没有注意这些。
    因为第一次牵手而高兴。
    因为第一次拥抱而高兴。
    因为第一次接吻而高兴。
    因为格丽妮亚她依旧待在我的身边而高兴。
    我当时真的以为，我们三个可以就这样一直下去。
    后来临近毕业了，蒂蕾和格丽妮亚陪着我继续研究机械技术，为将来的梦想而努力。
    因为格丽妮亚给我造成的影响，我就一直在想。
    能不能把魔法、符文或者咏咒这样的非人造物，与机械这种人造物结合在一起？
    不是用符文变出金属，也不是在机械上刻上符文这么表面的东西。
    而是两者的融合一体化，同时兼具两者优点，或者说更加出乎意料的东西。
    比如把魔物半机械化，从而像人类掌握和利用机械一样利用魔物的研究之类的。
    这样也许可以制作出具备魔物可以受蓝日所强化，同时还能发挥机械优势的东西。
    当然不止这个，如果理论能够成行，不止是机械化魔物，人类可以享受到更多的便利。
    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拥有魔力，且魔力是会自动恢复的，如果能找到一个平衡……
    也许就可以制作出不需要能源的机械。别说实装，都理论还有些遥远，但这才是研究的意义所在。
    于是在格丽妮亚和蒂蕾的帮助下，被我命名为“魔装机械”的大型研究课题开始了。
    过程并不顺利。
    除了这条路注定艰辛以外，别人对我们的嘲讽与打压，因此而没有太多经费也是阻碍。
    ——天方夜谭。
    ——这样的东西完全不符合现有的理论体系，少浪费经费好么。
    ——不过是个非自然人，有点成就别沾沾自喜好么。
    ——搞笑，你知道机械与魔法连接之间的相异排斥性么？把基础先打好再来吧你。
    这样的声音数不胜数。
    但是蒂蕾和格丽妮亚支持我。
    所以我就不在意了。
    因为我这个还是学生的非自然人所提出的，完全没有前人有眉目的理论也“上不了台面”，所以能拿到的经费也很好少。
    后来我和蒂蕾以及格丽妮亚不断走访，才勉强找到了一个愿意接纳我们的过气老教授，为我们提供一个小的研究场所。
    但是好歹是起步了。
    所以我就不在意了。
    后来毕业之后，我们一边通过发表一些“常人觉得不荒谬”的理论来赚取支持和经费，一边着重研究我的“魔装机械”理论。
    即便如此经费也是很拮据的，累了就睡研究室，饿了就吃泡面，从各种地方省钱来进行理论研究，研制相关的仪器。
    这个时候身为精灵而不吃不喝不睡的格丽妮亚真是帮了很大的忙。
    只是为了我的梦想而已。
    有一天老教授也过世了，将为数不多的钱和这个研究所留给了我们。
    我们则是继续发表着毫无营养的其他理论研究来户口，进行着自己的研究。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小有名气了，也渐渐开始有人通过我们发表的那些在我看来毫无创新只是为了赚点经费的理论，关注到了我的魔装机械理论，并表露出一些兴趣，觉得我们的所做应该会有大到足以改变人类未来发展的前景，希望我们能够做一份报告展示一下我们到目前为止的研究成果。
    努力了多久，终于有回报了。
    所以就算是非自然人其实也和自然人没什么两样不是么？
    自然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也许就像格丽妮亚说的那样，不能因为我原来很笨，就否定我后来的可能性。
    虽然感觉她并不是在说我。
    但是毕竟过得很开心。
    所以我就不在意了。
    于是在我准备充分，要用一场报告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的理论，知道它不是空想的那一天。
    格丽妮亚去准备其他东西去了。
    本来蒂蕾是要陪着我一起去的。
    后来她说她有点事要离开一下。
    然后我就再也没能等到她。直到接到了一个电话，让我放弃报告带着我的研究成果独自前往一个废弃的工厂。
    因为蒂蕾在他们手里。
    让我用我们的研究成果，去换蒂蕾。
    于是我没有选择。
    蒂蕾也是经常练习使用各种武器，一般的人都打不过她的。
    但是她被抓了，说明对方一定是“动真格”的。
    在废弃工厂里，劫持了蒂蕾的那些人一边抢走了我们的心血，一边对我进行着殴打与咒骂。
    ——只不过是个非自然人，多懂点东西了不起啊，让你嚣张。
    你们究竟要我怎么做？
    我懂得少的时候，你们不满意。
    我懂得多的时候，你们也不满意。
    我究竟哪里惹到你们了？
    最后估计他们打得也消气了，就准备“处理”了我。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我忘记了。
    我只知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为了保护我，全身上下都是致命伤的蒂蕾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通过契约感应追踪过来的格丽妮亚赶跑了那些人。
    ——别放弃，别忘了你是做什么的。
    ——不是一直缺少合适的实验对象么？这里就有现成的。
    ——你不想救她么？
    ——那就用你的研究成果证明你没有错啊！
    ——把我切开，需要的部分连接到她的身上，用机械连接起来，机会只有这一次。
    ——怕什么？我又不会疼。
    ——为什么？她是你喜欢的人吧？你不希望看见她有事吧？
    ——所以，我也不希望看见你因为她的死而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
    ——因为这一次有诗洛琳啊，所以我很幸福。
    怎么可能指望，什么都不做，身为非自然人、弱势群体的我们就能够获得幸福。
    之后，蒂蕾在机械与格丽妮亚这个“魔力造物”结合我的理论之下，以一副完全不同的躯体活了过来。
    不仅懂得如何使用魔法了，还前无古人地具备了使用两种魔法的能力。
    蒂蕾自己的，和格丽妮亚的。
    在机械的加持之下，身体能力也远比以前更强。
    同时具备了人类和精灵两种特性，契约也转移了，但是蒂蕾她自己还能产生魔力，所以契约中的“魔力输送”这对于其他精灵而言几位重要的一点，也不再是蒂蕾的制约因素。
    非机械部分的身体，有很大一片区域如果受伤，可以用魔力自行修复。
    还有很多。
    “魔装机械”理论的第一个成果，也是相当成功的一个成果了。
    但是啊……我已经不可能不在意了。
    之后，我暂时停止“魔装机械”理论的研究，转而大力研究那些毫无价值的机械理论，并且开始涉足经济领域。
    为了能够获得资金。一步一步地，在蒂蕾的陪伴下，我慢慢地发展，通过报告和实验成果赚钱，然后再进入金融用钱生钱，再用钱发展自己的事业。
    过了多久了呢。
    这个诗洛琳重电子科技公司成为了同行中最大的公司。
    我走到这一步，别人再也不在意我究竟是不是非自然人了。
    不……只是那样的声音，已经不会再听见了。
    但是只是我而已。
    世界上还有很多的非自然人在遭受不公的待遇。
    但他们未必有能力像我一样做出反抗。
    所以。
    决定了。
    必须改变。
    我开始暗中联络各种“志同道合”的非自然人，其中也不乏一些政要与和我一样的“有所成就的人”，也有像卡瑟缇莱尔生活区的恩尔万街区里那些低层的人。
    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够一起发力，各种人都是必要的。
    在这个过程中，我结识了坎特雷音。
    英雄。
    祸乱时期的终结者，曾经打到了暴君，被称为英雄的男人。
    他总是心事重重，目标是建立一个不会再有人被误解伤害的世界。
    我要的是非自然人的平等幸福，既然最终目的不冲突，那么联手就不是问题。
    同时，我重启了“魔装机械”理论，开始从地下，那些阴暗的部分开始征集“实验材料”。
    但是如果对方是人，我是不会违背对方的意志的，一定会征求对方同意，并支付报酬。
    因为格丽妮亚一定不希望看见我这样做。
    至于魔物……这个比较麻烦。
    不是说以现在的力量难以控制魔物，像刃尾犬这种魔物，在不杀死它的前提下压制它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魔物没法交流。
    所以若是要移植机械到其身体上对其进行改造，则很容易因为切口过大导致魔力流失而消失。
    如果在蓝日下进行实验会好很多，但是……这种时候哪怕是刃尾犬也很狂暴。
    招募的很多研究员身上可没少带伤，不如说这已经很幸运了。
    所以我需要更“听话”的实验体。
    不能用其他精灵，这是原则问题。
    于是在关注那六个人的时候，我通过摄像头注意到了她们的一把王之兵装。
    卡瑟缇莱尔生活区的那一把，符文效果是召唤一条龙。
    完美的实验材料不是吗？如此强大的魔物还可控，也没有任何原则问题。
    所以决定了。
    邀请那六个人，以非自然人的形式，被世界重新诞生的，传说中的那六个人一起创造出平等的世界。
    再不然想方设法也要拿到那把王之兵装，有了那个，离我的目标就会前进一大步。
    至少战力方面，就不会再有任何的问题。
    不过她们六个人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从死亡时间推断……年纪最大的一个死亡时也不到三十岁。
    怎么可能会拥抱着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