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草丛里跳出来一只勇者》第569章 光与影的交错（VIII）

    天域之外，凝结的冰河从天而降，挟带着冰霜与暴雪直坠人间，朝着路德轰然倾泻。狂暴的水元素将周围的温度降到了极点，从亘古不化的冰河上传来的，是直达灵魂的寒冷！无数细碎的冰屑被剥落，在天空中缓缓飘荡，整个世界仿佛来到了被寒冰统治的世纪，尽目望去到处都是冰霜与暴雪。
    “轰！”
    下一秒，汹涌而来的冰河如庞大的巨龙飞过天空，将路德的身影吞噬。密密麻麻的冰屑在狂风的作用下如利剑般划过，下起了凛冽的冰雨。冰雨之中，路德的身躯被白茫茫的一片掩盖，无法看清。
    看着眼前这一幕，混沌安道尔微微皱眉，很快又舒展眉头。他缓缓放下手，脸上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一个被完整的传奇魔法击中的人，几乎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
    然而，就在此时，混沌安道尔的视线不经意间一瞥，却看到了令他惊讶乃至愕然的一幕——在汹涌狂暴的冰河洗礼之下，一面巨大的白色冰壁正巍然矗立着，冰壁表面光滑，映照出了黑夜的模样。如巨龙一般气势汹汹的冰河在遇到这面冰壁时，竟自动分开向两边掠去。密密麻麻的冰屑击打在冰壁上，却也只能划出细小的划痕，而无法将它彻底击溃。
    “什么！？”
    混沌安道尔看到这一幕，顿时瞳孔收缩。很快，自天域而降的冰河声息渐小，凝聚的冰霜在黑夜中变得稀疏，到最后完全消失，原地只留下那面光滑的冰壁依旧矗立着。
    “如何？”
    冰壁逐渐消融，在那之后，现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路德的脸庞：“你说用火焰对付寒冰太过肤浅，那我就用寒冰对付寒冰，怎么样？”
    他挑了挑眉，好像是在挑衅。
    “……”
    混沌安道尔沉默，半晌后，轻声开口：“这不可能……”
    身为变化系魔法中最强力的存在，冰河降临绝不可能被同为水元素构成的冰壁如此轻易地阻挡。甚至于，任何沿途经过的水元素都会被它所同化，成为它的一部分才对。
    “是啊，这不可能。”
    路德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看来，即使你选择了混沌，也尚有许多神秘你无法理解。在这方面，混沌似乎并不能比秩序更加有力量。”
    他轻轻将手放在身旁渐渐消融的冰壁上，顿时，冰壁由内而外燃烧起了炽热的火焰。这金色的火光将冰壁包裹，光芒四射的同时，也散发出灼热的温度，完全将之前冰河降临时的寒冷驱逐了。
    外表是冷酷的寒冰，内心却是炽热的火焰，是这样吗？混沌安道尔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这就是神秘的力量。”
    路德看着他：“神秘之外，还有神秘，这就是神秘的本质。很早以前，安道尔就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说——凡人永远不可能了解最高的神秘，但却可以无限接近于最高的神秘。”
    “你选择混沌，本身就是错误的。混沌带来的只有毁灭，而神秘却是在不断向前，不断发展的。”
    “但是——”混沌安道尔轻轻摇头，然后举起手中的法杖：“于我而言，仅仅是接近的话，是没有用的。”
    “我想要的，是把那最高无上的神秘紧握在手中。只有这样，我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无法做到这个的话，哪怕再怎么接近，都没有用。”
    说罢，他挥动法杖：“粉碎万物吧，冰的精灵！”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虚空一阵诡异的波动，无数水元素汇聚到一起，凝聚为了一只庞大的冰之精灵。她有着绝美的面孔，但却面无表情，不带一丝生气。她的身躯却全由寒冰构成，身后则是六只巨大的寒冰之翼，每次扇动，都会带起呼啸的寒风与凛冽的暴雪。随着冰之精灵的出现，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气逐渐将战场包裹，上则凝固天域云海，下则冰结大地江川。
    在这股寒气面前，原本燃烧着战火的王城也被彻底冰封。包括人类、牲畜乃至建筑在内，所有的一切都被冰封——淌满街道的鲜血被冰封，四处燃烧的火焰也被冰封。放眼望去，尽是冰蓝色的一片，王城仿佛变为了一座精致的水晶雕塑，在黑夜之中折射出灿烂的光芒。
    身处这股寒气的最中心，路德感受着直入骨髓的寒冷，面上的表情并无太大的变化。他略略朝下忘了一眼，发现王城内不断轮回永无休止的战斗已经被寒冰凝固，于是笑了笑：“这段记忆，早该被冰冻了吧？”
    混沌安道尔冷着脸，一言不发，身后，冰之精灵漂浮在半空中，轻轻抬起手，对着路德。
    天空之上，被冻结的云海落下细小的雪花，冰之精灵的手指前端，一颗如泪滴状的冰晶悄然浮现。其上散发出来的，是所有寒气的集结，足以让人彻底堕入永恒的冰狱，无法自拔。路德仿佛没有感受到来自面前冰之精灵的威胁一般，自顾自说道：“如果是真正的安道尔，这段记忆早就该被他冻结了。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不是什么足以让他驻足不前的事情。身为追寻神秘的人，对于死亡、对于时间他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所以，促使他追寻神秘的，一开始或许是因为复活父母这样的愿望，但到了最后，知道自己的愿望只是虚妄的他，也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至于在这里无限轮回这种事情的你，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执念作祟罢了。你要知道，任何一个追寻神秘的人，早已有了将自身献身于神秘的觉悟，又岂会因为神秘的未知而胆怯不前呢？”
    他朝着混沌安道尔露出嘲讽的微笑。
    虚空中，冰之精灵指尖那一颗泪滴状的冰晶忽然脱离了她的手指，遁入了虚空之中。顿时，一阵诡异的波动闪过，冰蓝色逐渐覆盖了天空，冰之狂潮由远及近，由上而下朝着路德裹挟而来。包括混沌安道尔在内，这整个世界都正在被冰冻。好似净化万物的神明，冰之精灵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让这个肮脏的世界……归于永寂的深渊。”
    混沌安道尔低声细语：“让所有的神秘，都因我而葬送……”
    “赞颂神秘之人，也将和我同归于神秘。”
    一条条巨大的裂痕浮现在空中，世界仿佛一颗小小的冰球，被挤压着，表面开始裂开。丝丝寒意透入路德脑海中，让他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这算是中二病吗？一言不合就要毁灭世界？
    路德看着四周不断延伸的冰蓝色，有点无奈：“因为无法追寻到最高的神秘，所以就决定将其毁灭吗？”
    “如果，所谓最高的神秘真的存在的话，那么，便让它来拯救自己吧。”混沌安道尔看着路德，身后，冰之精灵忽然伸出双手将他抱在怀里，他的身体逐渐被寒冰覆盖，一点一点与冰之精灵融为一体。最终，他的身躯彻底融入了冰之精灵的体内，寒冰的精灵轻轻举起手，洒下无数梦幻迷离的冰屑。那冰屑将空气冻结，加快了世界冰封的速度。同时，天地之中，被锁链牢牢锁死的大门表面也逐渐被寒冰覆盖。
    冰之精灵面无表情地看着路德，口中，非男非女的声音缓缓响起，仿佛还带着寒意，清寒冷冽：“若是它真的存在的话，便让我见识一下吧。”
    这家伙，即使堕落混沌也依旧让人头疼。路德咬牙，此刻，他的身躯上已经落下了不少冰屑，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的话，恐怕连他自己都会被寒冰覆盖，与这个世界一样被彻底冰封。
    那么，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目前的局面呢？
    路德看着眼前面无表情飘浮在半空中的冰之精灵，半晌后，忽然笑了。
    正如混沌安道尔所说的，能够拯救神秘的，只有神秘本身。
    路德只是个言灵师，他对于神秘并不存在所谓的敬畏，自然无法追寻到那至高的神秘。但或许，他可以试着表现一下，所谓最高的神秘。
    他并不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一点，言灵术本来就是由神秘中诞生的力量，由本溯源的话，自然也可以表现出神秘本身。不过，路德想表现的那个对象，自然也必须要和神秘紧密相连……
    有什么比神秘自身的存在更加了解神秘的呢？
    他缓缓开口，不知为何，言语中带上了一丝神圣的意味——
    “奥！”
    就和混沌安道尔召唤出了毁灭神秘的冰之精灵一样，路德也召唤出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那是一个浑身上下都被迷雾包裹的人——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祂是所有一切“神秘”的集合体来得贴切。祂的身躯表现出来的形态是人，但你却可以从祂身上感受到任何一种你想感受到的气息。在祂身上，灵魂、力量、躯体等作为生命存在证据的东西似乎失去了意义。倒不如说，在祂身上，一切概念都失去了意义，过往与如今，真实与虚幻，存在与否定……一切世人想要追寻的“神秘”，都因为祂的存在而失去了意义。祂本身就可以表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概念，那么，这种原本的对立还有什么必要吗？
    或许可以认为，祂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团，是无法预知的神秘。而在祂的目光下，此世所有生命却又显得如此单纯，对于祂而言，似乎只是一个明确的答案。这即是神秘本身。
    也就是，传说中的——
    “父神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