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草丛里跳出来一只勇者》第560章 背反于世界的归与离（VI）

    路德来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夜幕般幽深的黑暗将他包裹。恍惚间，背后似乎有一颗炽热的内心紧紧地贴着他，为他传递温暖的力量。
    路德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但它确实帮助路德在这样的黑暗中找到了通向真实的道路。很快，路德的视野尽头浮现出一点细弱的亮光。这亮光吞噬着附近的黑暗，逐渐扩大，最后，原本包裹着路德的黑暗完全被这白色刺眼的光芒所取代。
    面对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路德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宏伟的神殿之中。他脚底下踩着黑色的石砖，石砖铺砌为大殿的底部，让整座大殿都现出肃穆的气氛。朝上望去，大殿的穹顶仿佛近在眼前，却又好像隔了数千万里那般遥远。穹顶被深邃的幽蓝色所覆盖，其中隐隐有星辰闪烁，洒落柔和的光芒，点缀四周如梦似幻。
    而在大殿的最中央，有一扇闭合的大门正巍然矗立。大门呈圆拱形，看上去并非很庞大的样子，但落在路德眼中，却仿佛顶天立地，直抵天穹。在大门的表面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有高举长剑面色狂热的士兵，也有手握木杖和蔼慈祥的老者，他们表情动作不一，但都给人一种极为矛盾的感觉。两条锈迹斑斑的黑色锁链从大门后面的虚空中浮现，将大门紧紧锁死。
    在看到这扇门的那一瞬间，路德仿佛感觉有谁在用威严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让他内心不由得产生一种敬畏与肃穆。大门表面的浮雕好像察觉到了外来人的注视，纷纷投来目光。那目光时而狂热凶暴，时而温和友善，反复不定，颇为古怪。当路德想仔细观察一下时，却发现那些浮雕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种种奇特之处都表明，路德进入的这座神殿，就是传说中的奥创神殿，只不过，和路德在真实世界进入的奥创神殿不大一样而已。
    忽然，一个沧桑而威严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你来了，异乡的旅者。”
    这声音路德似乎在哪里听过，以至于十分熟悉。
    这种无需多言便自有一种神圣，说话间仿佛世界也在与之共鸣的声音，总会让路德不自觉间想起某些古老的存在，也就是创造世界的最古支配者们。他举目望去，很快发现，就在那扇宏伟大门旁边，正有一人站着。祂身穿白底金边的长袍，戴着兜帽，面容被阴影笼罩无法看清，整个身躯都包裹在长袍之下，似乎与世界隔离。从眼前这个人身上，路德看到了一条金色的轨迹，这条轨迹没有起源，亦没有终焉。它只是不断前进着，无论外界如何变动，都不曾影响到它。
    大概是因为，命运轨迹的流转，是不受任何事物影响的。
    身为最古支配者，又和命运扯上关系，这家伙不会是奥特拉斯吧？
    路德有点怀疑，但他从眼前这人身上感受到的气息确实如同裴煜之前所说的一样，既与这个世界紧紧相连，又好似隔离于这个世界之外。任何想要靠近祂的人都会被世界的意志所干扰，所谓天命难违，大概如此。
    路德有点相信祂是奥特拉斯了。
    可奥特拉斯不是一条黄金小虫……呸，不是一条黄金龙吗？
    他走到那人面前，在祂身前不远处停下，用目光上下打量着祂，还企图透过兜帽的阴影看到他的真正面目，但不知为何没有成功。
    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那人忽然开口，淡淡说道：“最古支配者是法则的创造者，是秩序的代行人。在秩序允许的范围内，我们可以以任何一种姿态出现。”
    “哦？”
    路德挑了挑眉毛：“这么说，你确实是奥特拉斯咯？”
    那人点了点头：“虽然只是祂一部分力量的投影，但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只是投影而非奥特拉斯本人，路德的语气变得随意了许多：“之前裴大人的事情也是你安排的吗？”
    “确实如此。”
    奥特拉斯投影轻轻点头：“我引他们进入神殿，让这个世界的七圣无法出手对付他们，又借他的口给你传达消息，引起七圣的注意，最终让他们主动找你进入这个战场。如此，你也不用大费周章去寻找另外的办法了。”
    祂将自己的布局娓娓道来，但路德总感觉祂是在说“你这瓜娃子找老半天什么也没找到真是没办法我就亲自出手把你引到主线任务上来吧”，很有一种对于勇者的智商感到无奈的感觉。
    “那大陆联军进攻圣城呢，也是你安排的吗？”
    路德又问道。
    “是我引导的。”奥特拉斯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间接承认了这件事：“这个世界的七圣被混沌灵魂魔力同化，同样具有运用灵魂魔力的能力。圣城内有诸多信徒，若不打击他们的信仰，你的战斗将十分困难。并且，也可以借此将你引入联军之中，将你那些同伴们的消息传达给你。”
    路德想起之前自己在莉莉丝等人处听到的关于埃索伦他们的消息，对于这点倒是没有反对。如果不是莉莉丝他们，他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打听出埃索伦他们的情况，更不要说是从裴煜和莉莉丝那里得到的诸多情报了。
    “不过，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路德还有点疑惑：“直接让我和埃索伦他们干一架不就好了，为何还要费那么多功夫？”
    “我以一丝力量送你来到这个世界，但秩序生命的灵魂自有其复杂性，即便是我们，也无法完全掌控。更何况，他们的力量也在影响这座神殿，我只能通过其他办法引导你，而无法给予你直接的帮助。”
    奥特拉斯这样解释道。
    祂口中所说的“他们”指的自然就是埃索伦那几个问题儿童了。
    “这样啊。”
    路德摸着下巴，点头表示理解。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你和埃索伦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为了引导我进入那个所谓的灵魂战场，对吧？”
    “嗯。”
    奥特拉斯轻轻点头。
    “那么，为何你们要采取不一样的做法呢？”
    路德目光中闪烁着疑惑的光芒：“如果目的一样的话，完全没有必要采取南辕北辙甚至相互矛盾的做法吧？那样一来，岂不是只会拖延时间吗？”
    “确实如你所说，但这是秩序与混沌的战斗，哪怕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
    奥特拉斯解释道：“他们放弃圣城以及圣城中的信徒，只为锁定你的位置；我引导大陆联军攻破圣城，并以此给你传达消息——虽然目的是一样的，但他们通过毁灭到达混沌，而我通过新生建立秩序。这就是混沌与秩序的区别，是无法相互妥协的存在。”“……”
    路德沉默，没有说话。
    不管怎么说，奥特拉斯的回答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解答了他的疑问。
    “那么，我现在就可以进入那个战场了吗？”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大门。他早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然而，奥特拉斯摇了摇头：“战场的枷锁还未解开，灵魂之中，混沌与秩序尚未形成平衡的对立关系。”“要等到平衡产生的那一刻，战场的大门才会向你敞开。”
    “哦？”路德目光闪烁：“需要多久？”
    “不会很久的。”
    奥特拉斯说着，转过头去：“在那之前，你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什么？”
    路德微微一愣，下一秒，他看到奥特拉斯伸出手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一道狭长的裂缝突兀地浮现。路德透过裂缝看去，看到了一个由洁白玉石铺砌而成的广场。广场之上，还站着一个令他惊讶的身影——金发金眸，面容精致，虽然处在陌生的地方但却依旧不慌不忙的淡然，以及那股发自骨子里的优雅与高贵……
    “莉莉丝！？”
    路德失声喊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是与你一同来到这里的。”
    奥特拉斯瞥了他一眼，说道：“有一些事情不能被她知道，所以我并没有让她进入神殿。不过，或许你有话要和她说。”
    “我……”
    路德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话语却凝滞在喉咙，没有吐露。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想对莉莉丝说什么。
    犹豫了一会后，他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他拔腿，往裂缝对面走去。
    或许他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或许他与这个莉莉丝的相逢从头到尾都只是命运的恶作剧，或许不久之后这个莉莉丝就会忘记他的存在——甚至连她是否依然存在都是个问题，但路德还是觉得，有一些话，需要当面说一下。
    未说出口的那句话，需要在这里说清。
    他身后，奥特拉斯看着他的背影，默然不语。
    秩序生命的灵魂有其复杂性，他们会在秩序与混沌之间摇摆不定。这两者在秩序生命的灵魂之中互相争斗，时刻也不停歇，而最终决定他们到底身为秩序或者身为混沌的，是灵魂的战场。每个秩序生命的命运都会出现一次或者数次巨大的波动，当他们或因为外界影响，或因为本身问题而对自身的存在感到迷茫甚至怀疑时，这个战场便会响应他们内心的呼唤，迎接他们的到来。
    我早已和你说明了一切，或许，你应该早点察觉到这一点的。
    这样，你大概也不用投注那么多感情在这其中了。对于你来说，早已经历过虚幻与现实这种无谓的争辩，所以你感到不在乎。不管是虚幻还是现实的世界，你都想投注感情。你以为，现实也好，虚幻也好，只要感情投注进去，那就是切实存在的事物。如同真实世界，亦如同梦乡世界。但很可惜，秩序生命的复杂性，果然还是难以捉摸的。
    这个世界，既非虚幻，也非真实。
    它既可以虚幻，也可以真实。
    它摇摆不定，就如同秩序生命的灵魂那样。
    所以，你的感情，也在真实和虚幻中摇摆不定，最终，注定无法传达到。
    第一次的，奥特拉斯淡然的眼眸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路德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径直往前走。
    走向真实，也走向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