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日,‘殷帝’突发恶疾,急召启王与湛王入宫侍疾,待二王进宫后,帝王居住的明龙殿倏然关闭,大内总管随即奉上皇上谕旨:敕封左相霍捷为大殷摄政王,暂代国事御前统朝,即刻任命于此,不得有误!
左相府门前牌匾仍旧没换,霍捷却是拖家带口全给打包进了皇宫深处,自个儿给自个儿批了院子住着,朝会批函两不误。
霍捷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可纳罕的是……论前朝,百官无异动,论疆域,万军无反应,文武能臣元老阁老们皆安安静静各司其职,大殷还是这个大殷,似乎帝王只是偶感风寒,丞相代朝真真儿只是再正常的一件事不过了。
民间诸多有识之士倒是察觉盛京巨变,只是……大殷国土富庶百姓皆温饱可餐,只要当权者心有民生,能让大殷百姓安乐生活,谁会在乎头上谁做主?
百姓们没反应,个别造反份子心中却是一片激动,如今殷帝无为佞臣当道,可不是挥起大旗拨乱反正的好时机?窃国贼子们统统闪开!这片国土真正的主子即将王者重归!
于是乎……除了前朝忠将们摩拳擦掌热血澎湃四处寻找兆紫砚外,大殷民风一片安宁祥和。
霍捷心怀复仇杀心莅临天下权势之顶,自然是不该如此平静声势的,他心中倒是充满了血色杀戮,奈何血洗皇城之前,半路跳出了个小傻子。
彼时,霍捷弃了一袭白衣,身着玄锦暗袍,墨玉束发嘴角邪勾,多年夙愿一朝得偿,心中恶魇便猖狂席卷而至,眼底浮现的是血色与杀意,拂袖轻笑间张扬着邪佞与枭魅,清雅谪仙不复世间,黑衣临世缠绕恶念。
御林军横贯官道杀气腾腾,霍楚灵被霍捷抱上一匹青骢玉,正待扬鞭时,只到霍捷胸口的霍楚灵吃力的仰着头,忽闪着大眼睛看他,“爹爹,你怎么穿黑衣了呀?”
霍捷皱眉,按下她的头,掰着她的肩膀迫使她转过来半个身子,话语中带有浓浓的嫌弃,“怎的这般蠢,要与我说话不知道转身?仰头脖子不累?”
“也是哦,”霍楚灵呆呆的想了想,随即扭了扭因用力仰头而有些酸痛的下颔,“爹爹,你还没回答楚灵,你为什么突然换黑衣了呀?”
霍捷懒懒抬眉,眼底隐约有血意闪过,他扬鞭策马,道:“因为白衣沾了血,会格外难看。”
“血……”霍楚灵目光呆滞,突然想起那天季恒在她面前呕血时的情景来,她回神抓住霍捷的手,语气紧张,“为什么会沾血?是爹爹你受伤了么?你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呀!”
小傻子看起来格外焦急,霍捷目光一愣,眉宇间血煞之气微缓了缓,“我没有受伤,我……要去杀人。”
“杀人?”霍楚灵身子抖了抖,颤着牙齿道:“是伤害过爹爹的坏人么?爹爹打不打得过他们呀?爹爹会不会受伤呀?”
霍楚灵目光澄净,眼中虽有恐惧,但看向霍捷的眼神依然是信任与担忧居多,霍捷收紧缰绳,嗓音低沉冰冷,“不,他们没有伤害过我,但……他们该死。”
霍楚灵不解,嗓音软脆,“可是娘亲说,这天底下没有天生就该死的人!”
“是么?”霍捷伸手揉了揉霍楚灵的小脑袋,眼底尽是生杀我予的无尽枭狂,“今日我将皇权踩在脚下,我说谁该死,谁便该死!”
“可是……”霍楚灵目光纠结,“这样是不对的……”
“嗯?”霍捷邪然扬眉,“怎么不对了?”
霍楚灵捏着手指,似乎是在回想些什么,扭扭捏捏的道:“无辜之人……无罪之人……无人可定他们生死……”
霍捷敛眸,杀意一闪而过,“这话谁教你的?”
霍楚灵低着头,小小声道:“娘、娘亲……”
呜……她对爹爹撒谎了,她不是乖孩子了……
“殷楚?”霍捷懒懒抬眸,笑容邪气横生,“我偏要屠尽皇城之内无辜无罪之人,她奈我何?”
“嗯……嗯……”霍楚灵支支吾吾大半天,急得满头汗,忽而眸光一亮,纤纤左爪遥指醉云斋高挂的帛旗,“爹爹!我饿啦!”
“啧,”霍捷拍下她的手,“宫里多得是好吃的。”
“不嘛不嘛,”霍楚灵推着霍捷使劲儿摇晃,任性撒娇无理取闹,“我就要去那儿!”
带着这么个傻娃儿,霍捷邪魅冷肆枭狂邪妄的气势维持不到一刻钟便被摇散,就连身下马儿都在烦躁的打着响鼻。
“啧,撒手,”霍捷拽住缰绳,队伍顷刻便停下,“霍五,还不带小主子去……”
“不要霍五!”不等霍捷说完,霍楚灵便极有气势鼓圆眸儿用眼神吓退霍五,“我只要爹爹陪我!”
“胡闹!”霍捷眉眼一沉,“信不信我扔你下马?”
闻言,霍楚灵连忙半转过身子耍赖似的死死抱着霍捷,“你扔啊,反正我不动手,哼哼!”
霍捷哭笑不得,压于心头的乌云散了些,他单手把霍楚灵夹在胳肢窝下,“莫要占着你是女孩儿为父便不敢揍你。”
霍楚灵老老实实被他拎着,不吭声了。
向来乖巧懂事只偶尔调皮的小傻子今日格外不省心,不是要这个就是要那个,不是这儿不舒服就是那儿不舒服,数不清已经是第几次被她赖下马了,霍捷坐在桌边懒懒撑着下颔,“小傻子,你不想我进宫?”
霍楚灵放下茶点,想了好一会儿,目光格外诚恳,“我不想爹爹乱杀人。”
“哦?”霍捷无谓挑眉,“你懂个什么?”
“我懂的!”霍楚灵有些激动,语气也有些急:“我现在懂了什么是‘恩怨’了!恒哥哥关了疯女人,疯女人就杀了恒哥哥,我不想爹爹做错事,我也不想爹爹乱杀人!万一爹爹……万一……”
霍楚灵说到最后已经冒了泪,语无伦次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霍捷顿了顿,伸手温柔的为她拭去眼泪,“你害怕我被人寻仇,你害怕看到我死?”
“嗯嗯!”霍楚灵用力点头,呜咽着拽他衣袖,“爹爹、爹爹……楚灵不要你死,你不要杀人!”
“我不会死,”霍捷捏了捏她的脸,嗓音淡淡:“这天下间,无人敢与我寻仇,亦无人可夺我性命。”
“呜~”霍楚灵咬着唇,死死抱住霍捷的胳膊,目光中满是依赖和惊惶,“爹爹不要滥杀无辜,坏人一定会得到惩罚的!如若不然……如若不然,雷公公不劈爹爹,就会劈楚灵!爹爹的债,女儿来偿!”
“轰隆!”
屋外惊现晴天旱雷,霍捷瞳孔骤缩。
“爹爹?”霍楚灵小心翼翼的唤他。
霍捷指尖微颤,随即他将五指紧握成拳,“也罢,冤有头债有主,”他低眸,眉宇间暗沉沉一片,“若非除我霍捷之外,这世上尚存你一息血脉,”他缓勾薄唇,眼底阴鸷,“我霍捷,定要这大殷皇族消亡于天地!”
霍楚灵误打误撞让霍捷压下了噬心之恨,保得盛京一时宁静。无辜之人得以尚存,殷室族人却被霍捷统一关入了大内天牢。
明龙殿内,身穿明黄服饰的‘殷帝’见霍捷而跪拜,霍捷脚步不停挥退众人,待进入内室后,袖摆微动掌劲当空拍去,九龙柱登时便响龙吟之音,齿轮声响起,柱旁黑曜石地板缓缓下沉,露出一可容二人通过的小小暗道来,霍捷下行,暗道悄然闭合。
直至通道尽头,霍捷停下,推开那扇沉重石门。
石室内有一人镣铐加身,琵琶骨穿铁而过,下场狼狈,周身气度仍是雍容大气天子华贵,殷帝抬头道:“你来了。”
“殷淮,”霍捷笑意极冷,“这滋味可好受?”
“羽郎,”殷淮轻叹,“看来,你恨我至深。”
“羽郎?你叫我羽郎?”霍捷笑容讽刺,“那我该喊你什么?姐夫么?”
霍家三郎字蔺羽,年少曾泼墨执剑名满京华,公子风流白衣潇洒,真是再锐气轻狂不过的一个人了,但他,彼时心底却有一最为崇拜之人——便是那当朝太子,殷淮。
“殷淮,”霍捷负手而立,嗓音带笑,俊雅眉目却隐藏于烛火阴影之下,晦朔不明,“我曾真心奉你为明主,发誓定要一生一世追随于你,可你……”他转身,石室震荡,“又做了些什么?!”
殷淮沉默良久,才道:“此事,我无话可说。你若想要这大殷江山,拿去便是,但……我殷氏族人却是无辜,放过他们,我随你处置。”
“你还是这样懦弱,连拼死一搏也不敢。”霍捷笑容轻蔑,眼底满是厌恶,“姐姐被紫覆抢走时,你四处顾虑畏畏缩缩不敢去追。清缴余孽最后一役,紫覆以姐姐为质,你仍然不敢去追。殷淮……”霍捷轻笑,眼里满是恶意,“一年过去了,姐姐被那紫覆玷污,曾求你不惜一切代价亦要射杀紫覆,可最后你又犹豫了,你不敢。你可知,香怜姐姐她曾说过,她宁愿死,都不愿失身于紫覆。”霍捷暴怒,眼底有血色弥漫,“她爱你啊,她宁愿死都不愿委身紫覆,可你都做了什么?一次一次,将她推向深渊。”
“直至最后……”霍捷敛眸,眼神好似焠了毒的锋刃,“姐姐生下楚灵,破釜沉舟与那紫覆同归于尽时,你正娇妻在怀春风得意,啊,”霍捷微笑偏头,“差点忘了,你娶了我二姐啊,二姐她……与香怜姐姐很是相似,对吧?否则你又怎会按奈不住与她无媒苟合,直至珠胎暗结才不得不上门提亲?”
殷淮闭眼,额间血脉隐隐作现,“羽郎,当年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真相,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不是我所看到的那样?”霍捷颔首微笑,眼底杀意肆虐,“那你来说说什么才是真相?你没有放弃我大姐,你没有与我二姐无媒苟合?你的昏君父皇没有以勾结叛贼之名灭我霍府满门?!”霍捷寒声至嘶哑,眼底冰冷无机质,“香怜姐姐死后才得归故土,我父母才将她安然下葬,你父皇后脚便派人围了霍府举刀屠杀!殷淮!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真相?!”
殷淮眼如寒潭,声如古井无波,“是我犹豫不决害了香怜,是我父皇年迈昏聩害了霍府,于此,我无可辩驳。然,彼时夏国余孽深入我盛京,手握足以灭我大殷根基之命脉,于国,我不能追,于民,我更不能追。”他沉眉,帝王气势仍然摄人尊贵,“朕此生上对得起苍生下对得起百姓,唯独负了你姐姐一人,我日日思念着她,却也知道我没资格思念着她,我追回龙脉,稳了大殷根基,最终,得了那九五至尊之位。”他微转视线,直视霍捷,“我失了香怜给我的一颗真心,却全了大殷百年基业,我不悔,却恨。”
“可这万里江山之下生活着万千黎民,我执皇权,便该给予他们安宁生活,彼时的大殷,经不起动荡。”
“我知你心怀大恨,这些年来我护着你提拔你,允你暗中培养势力,早便料到有这一天,”殷淮阖眸,“今日,你报你的灭门仇,我全我的生死义。”
“生死义……生死义……哈哈哈哈好一个生死义!”霍捷袖袍纷飞,他沉眸而笑,“生死义?你与谁的生死义?她早就不爱你了!早在你选择舍弃她的那一刻起她就不爱你了!”
殷淮周身血气翻涌,他含血笑道:“我从不曾放弃她,我妄想着既能护好我的江山,又能护她平安,却忘了她性子之烈,是我辱了她对我之爱。我知她必不会原谅我,可我……”他低笑,“还是想去那奈何桥头走一遭,没准她气不过,固守在哪里非得刺我一剑才肯消气轮回呢?”
“说得有理,大姐确是那么个犟脾气。”霍捷轻笑,“可我偏偏不想如你意。”
他微弹衣袖,转身时又是一派清风朗月风华无双之态。
殷淮轻叹,这当真是死,也寻不得个好死法。
“羽郎,想了想,左右我不过一将死之人,还是忍不住想违背诺言告你一事。”他开口喊住霍捷,道:“当年霍府遇难时,我被人算计远离盛京,你可知,霍府满门为何偏偏只你活了下来?”
霍捷并不关心,抬脚便要离去,“二姐不也活下来了。”
“是阿楚,”见他关注点偏得如此离谱,殷淮只得无奈说道:“那时父皇被奸佞蒙蔽一心欲灭你霍府满门,谁也不肯见。是阿楚,三伏的天跪在御书房外磕头求情。她跪了四个时辰,磕了四个时辰,血染白玉砖险些吓坏了父皇,父皇疼她,见她气若游丝也不肯起身,便传下暗喻放过了你,而阿楚,也因此昏迷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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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桥头,一白衣女子执剑而立,一站便是十数年,有新鬼好奇,遂问鬼差:何况?
鬼差见之,不甚在意,答:凡间多有痴情女,守于桥头,执念不消固等一回答,罢。
新鬼不解:缘何执剑?
鬼差不耐:兴趣如此,何故多管?速速前行!
遂,二鬼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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