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恒哥哥……”霍楚灵被红雁放下,拒绝了红雁的搀扶,跌跌撞撞向他走去,忽而膝间一软,重重摔倒,“呜……”她抬头,隐隐闪着些许泪光,压下内心的惶恐与不安,霍楚灵小声撒娇道:“恒哥哥,我好痛,也好累,我不想自己走了,你过来抱我好不好?”
“乖,”季恒远远坐在树下,眼底闪过一抹隐忍的苦痛,嗓音温和且低沉:“自己走过来好不好?”
他的目光柔和,嘴角微弯,那真是抹极温柔的笑。
霍楚灵怔怔看着他,早已干涩的眼眶又开始淌出泪水,她挣扎着起身,偏偏倒倒朝他跑去,“好,楚灵乖,楚灵听话,楚灵自己走。恒哥哥……”
季恒将她接在怀里,看她这幅憔悴且狼狈的模样,心间一痛,“可是兆紫砚为难你?缘何如此憔悴?”
“呜……”霍楚灵将头埋进他怀里,眼泪蜿蜒,死死咬着唇,浑身因恐惧而颤抖不止,她大喘了口气,想哭却不敢哭,嗓音压抑着哭意,微抖,“砚哥哥对我很好,可是他骗我,我很难受。”
“无碍,”季恒拥着她轻叹,“能平安归来已是大幸。”
“不……”霍楚灵紧紧抓住他的胸口衣襟,指尖亦在颤抖,“可你有事,我闯祸了,你为了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你没有闯祸,我也不会死,”季恒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只是……累了,想要睡一会儿。等你长大了,等到你我大婚时,我自会醒来。”
“你骗人!”霍楚灵抬头,眼泪肆虐,形容狼狈不堪,嗓音沙哑不已,“娘亲告诉我,人死掉了,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季恒沉默,眼神开始黯淡,“你总会忘记我的。”
“才不会!……我知道,你们都说我是傻子,记不了太多事。可是……可是我没有那么傻的,我知道,因为我贪玩任性不回家,才害得你变成这样,但是、但是恒哥哥很重要……”霍楚灵低头擦了擦眼泪,却愈擦愈多,她低声哽咽着,“我天天都在想你啊,砚哥哥说你要死了,要将我带回扬州,呜……”她忍不住溢出一声哭音,便咬唇用力吸了口气,“我就突然好难过,我不吃饭,不喝水,不跟他们说一句话,只要一想到你会死,我就好难过啊……难过到什么都不想做了。”
她尾音颤抖,左手抚上自己的心口,透过泪光看着季恒,“这里好痛啊恒哥哥,痛到……连喘气都喘不过来,我好像……快把自己憋死了。”
季恒紧绷的下颔不自然微颤,唇缝间血色微显,“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开了情窍,”他垂首捂唇,“咳……悟了男女情思,若是可以,我又怎甘心在这时离你而去……”
血色侵染大片雪白里衣,霍楚灵伸手去捂他的嘴,目光惊惶:“不要说话!你在流血啊……恒哥哥你在流血啊!”她颤着唇,手脚慌乱且没有章法,泪珠点点滴落,“我去找舅舅,我去找御医伯伯,我去找娘亲……恒哥哥你不要说话!大夫……我去找大夫!”
“阿灵,”季恒眸子黯淡,生机湮灭,“不要走,陪陪我。”
“不要!”霍楚灵闭眼大哭,“不要!我去找大夫!我马上去找大夫!你不要死!”
“阿灵……”季恒低低喘息,“莫要哭。”
“我才没有哭,我才没有哭!”霍楚灵仰头擦泪,带着股唯我独尊的霸道气势,“只是眼睛在下雨,我才没有哭!你不准死,也不准闭眼,我去找娘亲救你,你会没事的!我不准你死!”
季恒苦笑,“我只怕是,等不到了……”
心脉被霍绾姿一掌震碎,他早已油尽灯枯,不过是靠着那银针续命之法,强行存着口气罢了。敛眸片刻,季恒又道:“此番怪我狂妄鲁莽,落到此下场也怨不得谁。十六皇姑派给你的人亦然命丧霍绾姿之手,盛京时局诡谲难测,待我……死后,你便跟着兆紫砚回扬州罢,他,必是不会伤你的。”
“不要……我不要回扬州!”霍楚灵只觉心口剧痛,嗓音悲怆蚀骨,“我不要你死,你不准死……”
她心里隐隐约约是明白的,季恒落到这般地步全是为了她,这些……本该是她该承受的结局,那群坏人想杀的人,该是她才对,霍楚灵泪容满面:“我不该缠着恒哥哥的,我不要恒哥哥保护我了,我去找坏人理论,你不要死好不好?”
“小傻子,”季恒轻笑,眼中神色越发黯淡,直至再无任何神采,“本世子就是乐意护着你,你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没想到,当初漫不经心的这一护啊,就护到再也放不开手了。
末尾话语低至呢喃,随夜风而散,季恒的眼,亦缓缓闭阖。
“恒哥哥……”霍楚灵怔怔的看着他,眸光虚散,亦然毫无神采,只是喃喃唤道季恒的名,“恒哥哥……梓寒哥哥……季恒!……你不要楚灵了么……”
“楚灵会很乖,很听话的,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你睁开眼啊……你看看我好不好?”
这夜,盛京大乱,先有前朝皇长孙公然现身于皇城之内,后有左相霍捷手执羽令,皇城五万精锐羽骑倾巢而出包围盛京,只是……搜捕的却不是那兆紫砚。
启王府、湛王府、平南侯府,三府先后被重兵镇守,最后,军队进压直指宫门,俨然一副要逼宫的架势。
霍捷此番光明正大的便将皇城收于囊中,不臣之心昭然皆知,皇城守卫系统却好似瘫痪,竟无丝毫动作!百官亦紧闭府门万事不管,由着那霍捷将这盛京搅了个天翻地覆。
等霍捷亲临季府寻到霍楚灵时,霍楚灵正抱着季恒不哭不闹,跪在地上表情空白,眼里已然失去了往昔灵动之色,死气沉沉。
“啧,”霍捷目露嫌弃,“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般模样?脏死了,一点儿都不漂亮了。”
平日里最是爱美的霍楚灵却没有和他斗嘴,只是怔怔望着他,“爹爹……”
霍捷表情一僵,继而周身开始放松,眼底深处划过一道暖光,几不可见,“还抱着那东西作甚?赶紧扔了跟我回家,从今往后你就是大殷最为尊贵的主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为父必当给你至高无上之尊崇。”
“想要什么就要什么……”霍楚灵喃喃自语,继而眸中迸发出强烈的喜色来,周身气息活泛不少,“我要恒哥哥活过来!”
霍捷眉尖一抖,脸黑了一半,“凉透了,活不过来了。”
“没有凉透!”霍楚灵小心放下季恒,膝行向霍捷靠近,小心翼翼去拉他衣袖,目露希冀:“爹爹最厉害了,你救救恒哥哥好不好?”
霍捷笑意顿收,抽手收回衣袖,“救不了,不救!”
“爹爹!”霍楚灵大哭着抱他大腿,眼泪鼻涕全糊在了他的衣袍上,“求求你,求求你爹爹!救救恒哥哥吧!楚灵再也不调皮了,楚灵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他已经死了,”霍捷嘴角紧绷,兀自忍耐,“起身,与我回府!”
“爹爹!”霍楚灵泣不成声,“求求你,楚灵求你了,救救恒哥哥吧!”
霍捷目光霎时冷淡下来,话里似有锐利寒锋,刺得人心尖一寒,“莫要惹我生气。”
霍楚灵哽咽,松开了手,目露乞求,“爹爹……”
霍捷转身离去,面容冷漠,“随我回府。”
霍楚灵垂眸,从袖中摸出把精巧匕首来,抬手便往心间一扎!
旁边匿声多时的红雁嗓音尖锐,“县主!”
霍捷浑身一颤,转过身来,瞳孔骤缩。
“霍楚灵!你敢!”
霍楚灵软软倒地,眼泪从眼角滑下,死志浓浓。
霍捷将她抱起,颤着手想拔出匕首,却不敢施力。这傻子,不是使的苦肉计,薄刃匕首,是实打实的从心口扎进的!
霍捷手腕微颤,额间青筋迸发,他咬牙怒吼:“白晟!还不快滚过来!”
后方人马中便悠悠走出一白衣男子,他伸手一抹,原本平淡无奇的五官霎时变得俊秀非常。
百晟蹲下身点住霍楚灵周身大穴,而后将匕首随意一拔,在霍捷欲要吃人的目光下悠然道:“无甚大碍,小主子饿了两天想必早已失了力气,这么胡乱一捅也就锋刃戳破了点皮肉罢了,主子慌什么?”
关心则乱的霍捷目光一凝,随即凶巴巴的吼霍楚灵:“你能耐了啊?敢以死为挟?”
“我没有……”霍楚灵嗓音轻且低,“只是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恒哥哥,就好难过,难过到天空似乎都失去了颜色,难过到……我不想活了……”
“难过到,不想活?”霍捷咬牙,眸底满是狰狞之色,“好好好,不愧是我霍家的女儿,为了个男人便能要生要死万事不顾!”
“我霍家专出痴情种,”他低声嗤笑,抱着霍楚灵往外走去,“将那东西也带上。”
那东西,便是指的季恒了。
白晟挑眉,走向季恒双指探脉,继而往腰间一抹,数枚银针封向季恒生死穴,“算你走运,埋在你心脉处的十绝金针还护着你口气,再晚片刻,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施救。”他拍了拍手,起身道:“没听见丞相口谕?还不速速将恒世子尸身带上?手脚放轻些可别磕着碰着了,否则小主子是要生气的。”
翌日,殷帝照常上朝,百官如常进殿,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依旧被御林军重重看守着的双王府与平南侯府,盛京的日子与往日相比并没有太大差异。
朝会井然有序,国事按例处理,只是……朝堂几乎成了霍捷的一言堂,霍捷一言,百官争相符合,以他马首是瞻。
只是霍捷却没有太多大权在握的喜悦,亦没有夺权篡位的佞臣自觉,每日一下朝便换上常服醉心于笔墨之中,顺便关心两句霍楚灵的状况。
今日,霍捷却不由得摔笔发了怒,“区区皮外伤,你不是说不碍事的么?为何迟迟不见好?”
“这……”白晟略有些为难,“外伤属下自然可以治愈,只是这心病……终究还是需要寻心药来医治。”
“心药?”霍捷嘴角泛开一抹淡漠笑意,“季恒如何了。”
白晟答道:“情况有些棘手,他的伤势,可比霍绾姿的严重多了。”
“无碍,”霍捷闭眼,以手扶额,沉思道:“治得了就治,治不了就炼成人器,左右小傻子这辈子是认定了他,若制成活死人器,放在小傻子身边保护着她我倒还放心些。”
白晟拱手拜道:“如此,属下便明白了。”
霍捷挥手,“下去吧。”
“吱吖~”
房门合上,屋内光线一暗,霍捷睁眼喊道:“霍一。”
地面倏然出现人影,‘嘭’的一跪,“属下在。”
霍捷抬眸,“那四个婢子情况如何?”
霍一老实答道:“性命是保住了,但功力全废,以后怕是只能做些轻力活儿了。”
“没死就行,”霍捷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若是她的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丢了命,那疯女人少不得要冲回来挠我一脸血。”
“可是……”霍一有些踟蹰,“您废这般大的劲将盛京囊入掌中,为的不就是将公主逼回来与您相见么?”
霍捷目光一冷,挥袖间,砚台便重重砸上霍一额角,他沉眸,眼底极致寒凉,“滚。”
霍一颔首应答,铿锵有力,“是!”
霍捷胸口起伏不定,被霍一句话便乱了心神。
“殷楚……殷楚……呵呵哈哈哈……”霍捷低声发笑,面容狰狞,“殷楚!十年了……”
霍捷忽而起身挥袖扫翻书案,屋内登时一片狼藉,“十年了!凭什么你要本相对你念念不忘?凭什么本相要对你念念不忘?!凭什么!?!”
“主子,”屋内低低传来霍七的声音,“霍一无意提及此事,还请主子……”
“滚!”霍捷衣袖无风自动,内劲震荡,“你也给我滚!统统给我滚!”
“是……”霍七亦消失在房内。
满室宣纸纷扬,室内墙壁迸裂丝丝浅纹,霍捷眼中血色蔓延,“殷、兆、”
灭门之仇不敢忘,长姐之仇亦不可不报,他霍捷此生,当是与殷、兆两家不共戴天!
“殷楚……”
你最好,莫要出现在我面前,这一次,我必不心慈手软。
霍捷抬步,推开房门,耀金暖阳倾洒而下。
白衣郎君立于庭前,容颜温润如玉,翩然而行之,姿态若谪仙。
“好戏,这才刚刚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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