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九部》第一百五十四 惊闻噩耗

    ***     此刻，陈冠求一鼓作气，打出一套最拿手的少林伏虎拳，可谓有声有色，虎虎生威。但他绝未想到慕容锦就凭刚才的一瞬旁观，便已参透出他的武功破绽，并用他的“原本招式”来破解了他的真实武功招式。是以可想而知，陈冠求自然而然的就莫名其妙的败在自己的武功之下。只是慕容锦瞧在陈冠求非刘烨那般跋扈，便只败他却并不辱他。但无论如何，他依然是难以接受，面色一片死灰，好久之后才惨痛的问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慕容锦颔首微笑道：“微不足道，见笑了。”陈冠求心中刺痛，险些吐出血来。
    空见和尚上前微声道：“陈师兄，只当以己之功败己之功，又何必计较什么得失？”他的意思自然是，你只当输在自己的武功上面，那又有什么可怨恨的呢？是这样，但以陈冠求刘烨的修为哪有不生气的道理？
    空性瞧得怒起，走到慕容锦面前，气恼的道：“来，来。我来讨教讨教。”慕容锦道：“在下这无非雕虫技，只怕不是师父对手，我看也就不用比了吧。”他这原是一番谦虚之词，但听在空性耳中有如针刺，喝道：“怎么，以为赢了两场便翘起尾巴来了吗？告诉你，少林派武功博大精深，你要想赢，只怕下辈子也不能。”慕容锦只是摇头苦笑，也不作答。空性更是生气，飞起一脚便来踢慕容锦。
    刘烨和陈冠求自知空性的武功比起自己尚差上一点，若要挑战，结果只有出丑而已，连忙拉住他沉声道：“空性师弟，咱们走吧？这仇总有讨回之日。”空性可能也想到了他们一般的想法，倒也识得风向，便顺势假装激愤一番，走到空见面前，哼了一声，冷嘲热讽的道：“空见师兄，你的武功向来得各位师叔伯赞赏，不出几年便能出我众之上。嘿嘿，可真是好得很啊！”言毕愤愤不平的跟在刘烨和陈冠求后面走了。
    空见暗暗一叹，对慕容锦道：“少林派掌法多种，我刚好会使得韦陀掌，若以‘其招制其招’，可有得破？”慕容锦不觉暗吃一惊，这和尚的确不同凡响。他知道“韦陀掌”是少林派颇为高深的一门掌法，远比刘烨陈冠求的少林拳法更为繁复深奥，若要想破招，只怕非得要花极大的心思去研究。他想着暗暗羞愧，对空见和尚的修行和武功更见佩服，连忙垂声道：“师父所言甚是。”空见微微一笑，还了一礼，道：“我也只是而已，慕容施主别在意。但一切事在人为，有心自有事成。！”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逐跟着刘烨等人后面踏步而去。
    慕容锦呆立片晌，才悟然回神，慨叹不已。包二哥望得几眼，道：“公子爷无需多想，那和尚不是一切事在人为吗？只要我们多花心思，又有什么不可破？什么‘韦陀掌’‘大慈大悲千叶手’或是‘一指禅’，咱们都破了他。”慕容锦摇头道：“想法固然不错，只怕与实际相差太远。这和尚果然是不一般，将来定然是少林派一个杰出的人物。”包二哥张了张嘴，道：“没那么夸张吧？”他又扭头往空见和尚等人望去，似乎觉着这和尚单薄的背影还真变得光辉起来。他咂了咂嘴，似是自语的又道：“不过起来这和尚才十六七岁，起话来倒还真是一副老僧忘我的模样，未必将来他仙人板板真是一代高僧？”
    慕容锦望着他浑然若痴，没有再。他走到马车旁，不通和尚适才已被包二哥抱了上来，他仔细看得一下，又把了脉搏，自言自语道：“似乎已出鬼门了，只是原本伤重，又经一场大战，气血两虚，可得给他输些血液才可化险为夷。”他又对陆芳华道：“姑娘，你好些了么？”陆芳华经得一连窜的心惊肉跳，这时方平静下来，微声道：“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大师有得救吗？”慕容锦道：“只要找到好名医，要救估计不难，只是得多费些时日而已。”
    陆芳华总算松了气，躺在车板上望着蓝天白云，只觉心情格外舒广。只是她起先蹦紧的神经这时一旦松懈下来，悠舒得片刻，整个人忽然又生出一种近乎虚脱的感觉，跟着天旋地转的一阵晕眩，便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芳华茫然的醒了过来，只见自己躺在一间窄的房子里，四壁冷静，窗外正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空气中带着一种幽冷的清凉。她四下里望了几眼，也不见一个人影，逐想起醒来之前，是在野外的马路上，一场激恶的打斗如火如荼。她蓦地一惊，想到如血人一般的不通和尚，急忙叫道：“大师，大师……”唤得三声，只听门“吱呀”一响，一个俊朗的公子推门而入，正是姑苏慕容锦，道：“姑娘，你醒来啦！还好吧？”陆芳华脸面微微一热，欠了欠身，靠壁坐起，轻声道：“还好，只是微感有些疲累。”
    慕容锦微微颔首，道：“那倒是还好。”陆芳华道：“我这是睡了多久啦？”慕容锦道：“姑娘从昨日傍晚一直昏睡到现在，所幸总算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姑娘……”顿了一顿也没有往下再。陆芳华微声道：“不过什么，公子请讲就是。”慕容锦思索一会，道：“昨晚姑娘昏睡之时，无意发现姑娘身上闪耀绿色光芒，似乎是唐门‘腐尸毒’所致。”陆芳华叹了气，道：“这事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与唐门可是无怨无仇的。哦，对了，慕容公子，大师……大师还好吗？”慕容锦神情似乎有些拘谨，微微道：“所幸也没有生命危险。倒是我实在想不通，以大师的武功，怎么会断臂重残呢？”
    陆芳华重重一叹，神情无比的痛苦，难过的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若不是我拖累了他，他也就不至于弄得这样悲惨了。”慕容锦神色一动，却也不便相问。陆芳华却毫不讳言，当下将不通和尚如何为了救自己而受中唐毒，又如何如何一路上拼力相救，终致落得如此这般重残。
    慕容锦听着不住的感叹，他前时只在舅舅柳长风的山庄里见过他一次，对他并无了解，最多只以为是一个以疯闹疯的和尚而已，这时听来方知他竟是这等侠情重义之人，不觉极是钦佩。
    到得第二日，陆芳华精神状况颇有好相，她极是记挂不通和尚的伤势，但又对慕容锦难于启齿。若她要去看看不通和尚，自己不能行走，那非得是要劳他来抱着自己去不可。以慕容锦这般一个热血少年男子而言，若由他来抱陆芳华这样一个少女，与不通和尚一个出家人抱着的感觉自不可同比，任她如何心无旁鸷心态通明，此时也不免萌生羞怯之感。
    她这种少女忸怩之态，慕容锦见了也不话，只是微微一笑。过得片刻，门外有人敲门。陆芳华问道：“谁啊？”有一个粗嗓子女声应道：“尊慕容先生吩咐，来伺候姑娘一切事宜。”陆芳华心中暗暗颤动，没想到这慕容锦竟想得如此周到，便应声道：“进来吧！”房门开处，一个年纪稍大的村女走了进来，道：“姑娘如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女人与女人之间，自也没那么多拘束。陆芳华第一件事自然是想去上一趟厕所，面对慕容锦他可是憋了好大半天。村女也不嫌恶，费力将陆芳华抱到茅侧，毫无怨言的帮助她解决困急。陆芳华只觉自己似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一般，有些难堪的脸面一红，垂声道：“谢谢大婶。”村女笑道：“你也不必客气，慕容公子已付了银两的。”
    上完茅侧，陆芳华又恳求村女抱她去见不通和尚。慕容锦走了过来，道：“姑娘，不通大师尚在休息之中，你还是过几天再去看他吧！”陆芳华瞧他神色揶揄，又有些担心。慕容锦笑道：“姑娘不用担心，大师伤势无碍，多休息总是对他有益无害。”陆芳华也只好不。
    又过得十多天，这天气变化多端，时晴时雨，由于此时是秋后时分，气候便显得有些幽冷。
    这一日，陆芳华正躺在床上想着心事，慕容锦忽然推门进来道：“姑娘，我带你去看看不通大师吧？”陆芳华一喜，道：“好啊！”着便要起身下床，待觉察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才冷心黯然。慕容锦瞧在眼里，也不便多，只着那村女来抱陆芳华去见不通和尚。
    不通和尚其实这些天来一直处于昏迷当中，所幸经得慕容锦以慕容家的灵丹妙药调理，又请来当地民间颇有名气的大夫医治，伤势这才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形色极为消瘦，又缺了一条右手臂，更显得有种凄凉憔悴之感。
    陆芳华见了他这般惨境，不觉黯然伤神，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泣道：“大师，都是我害了你。”不通和尚笑道：“傻丫头，怎么能这么呢？洒家这手臂中了唐毒，也不知哪日还治得好。这一砍将下来，不得还是一件好事了，那是从此再也不受唐毒折磨不是？”陆芳华当然知道他这是安慰自己的话，哽咽着也不知什么好。
    不通和尚又道：“丫头，别难过了。这大约是命中注定了的。”陆芳华叹道：“我真不知道骇怎么，想我与你素不相识，幸蒙你勉力相救，这才留得命在。如今你因我受累，竟落得这般……这般模样。所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上十多天来，我一直想……”她还没有完，不通和尚面色一变，惊道：“什么？这十多天来？洒家……在这睡了上十多天才今日醒来？”陆芳华也是愕然，道：“怎么，你……才醒来？”二人都不由往慕容锦望去，神色极为质疑。一个心想：“好你个慕容锦，什么洒家只睡了一两天。洒家还奇怪呢，睡得一两天，一醒来这般重伤竟好得差不多了，还只以为是洒家身强体壮之故。”一个想：“你骗得我好苦，原来大师竟是昏迷十来天方才苏醒过来。”
    慕容锦瞧着他们同一般质疑的神色，也不介意，微笑道：“二位还请勿怪。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包二哥道：“大师，你的伤着实太重太重，若你清醒着对伤势疗养有些不利，是以并非你昏迷不醒，而是大夫以独特疗伤之法让你昏睡而已。至于姑娘嘛，我家公子发现姑娘中了唐门‘腐尸毒’，刚好又知道这毒喜以激性而发，所以不敢让姑娘过于忧急，以免引发唐毒，这才善意的欺瞒一下姑娘。不过如今总算是两厢相安无事，那也是皆大欢喜。”
    不通和尚和陆芳华不由苦笑，道：“多谢慕容公子救命大恩！”慕容锦淡然道：“举手之劳，何足道哉？”不通和尚又道：“慕容公子怎会到了此地？”慕容锦微微一笑，淡然道：“也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不通和尚哪里知道他是为了参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异想武功而拜访少林派而来，见他言语淡听少，当下也不多问。忽然神情凝重的问陆芳华道：“姑娘，你去太原与你师门姐妹相会之日，可有确切的定期吗？”陆芳华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只听给我传话的方师姐，最迟也得在腊月中旬赶到太原，然后自有同门来通知。”不通和尚脸上惶然一变，道：“那就是你赶到太原也就只有二十来日了？”陆芳华叹道：“若是我好好的，本来是可以赶到的，可惜你我都中了唐毒，这一路行走不便，如今在这又耽搁了这么多天，想来也是赶不到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去了总有办法找得到她们的。”不通和尚连连摇头道：“这下可遭了。”
    陆芳华奇异的道：“大师，什……什么遭了？”慕容锦和包二哥也是大为惊奇，都望着不通和尚满脸疑异之色。不通和尚脸色忧重的望着陆芳华，沉声道：“丫头，我要是了，你可不能着急。”陆芳华瞧他神情严肃，心中怦怦直跳，呼吸也紧张起来，调整一下情绪，道：“大师，你吧。我不着急。你跟我过，很多事情，就是着急也没有用的。”
    不通和尚这才道：“丫头，你知道洒家那日去白马寺，为何与灵照上人及‘胡人八骑’大打一架？”陆芳华道：“你是那‘胡人八骑’和你有仇，灵照上人为了私利就将你出卖了，这样才斗了起来。”不通和尚叹道：“那些其实都是我胡的。实际上是那天我在无意之中听到了他们的秘密才引祸上身的。”
    慕容锦心下想：“也不知是什么秘密，竟要弄得如此性命相搏？”陆芳华已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压力从心头涌出，肃声道：“是……是什么秘密？”不通和尚吞了吐液，沉吟道：“是关于你‘孔雀堂’的秘密。”陆芳华神色一变，诧道：“关于我‘孔雀堂’的？那……那会是什么？”
    慕容锦一听是有关别人的秘密之事，心非理勿听，别人的事还是不听为好。便对包二哥道：“包二哥，你随我出来一下？”
    不通和尚知他有意回避，也不多解释，对陆芳华道：“不瞒姑娘，据‘胡人八骑’与灵照上人密谈，是有人会在太原设下陷阱，要谋害你‘孔雀堂’的同们，将你们一举灭亡在太原之地。”陆芳华虽然已作好了面对“恶耗”的心里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啊”的一声，脸色惊白，好一会才难以置信的道：“是谁……那么恶毒，竟想要灭我‘孔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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