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的小太监被抓,几乎没怎么逼供就交代了个一清二楚。小太监和孟桃看到许贵妃宫里的那名宫女是姐弟,不是亲姐弟,只是宫里认的那种,走走关系,办点事,也等于多一个消息来源。
小太监也是无辜,那名叫冬儿的宫女平常会对他施以小恩小惠,而在宫里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小太监们要么能攀上好主子,要么有钱能说会道,不然一辈子也就扫个地烧个火,全无出息。
冬儿时不时的给小太监一些碎银,让身无长物的小太监能在御膳房混的不错,自然而然的,冬儿有事情让他帮忙,他也义无反顾。
于是,冬儿告诉小太监说这几日总感觉有人鬼鬼祟祟的跟踪她,她又不知道是谁,每次转身的时候跟踪她的人已经躲了起来,想叫他帮忙盯着些,然后就发现了“鬼鬼祟祟”的关云锦和孟桃去挖冬儿埋的东西。
小太监居然也不仔细想一想,皇宫是什么地方,想跟踪就能跟踪的吗?当那么多侍卫是摆设?
那么问题来了,冬儿把一个无辜的小太监牵涉进来是为什么呢?如果她的目的是嫁祸许贵妃,她故意露出马脚已经成功引起了主意,何必多此一举?
“兴许,是想让栽赃嫁祸不那么引人注目?”关云韶猜测道。
太后体内的余毒已除,风寒也已经养好,接下来只需再养一养,即使回不到健康状态,却也能如往常晒晒太阳。
因此关云锦回了定远侯府,毕竟她一个命妇,哪怕丈夫赫连岳真被太后视作亲孙子,她一直待在后宫也不合规矩。至于太后已经接受的亲孙女的身份,关云锦也没刻意强调,太后和赫连老夫人不一样,无论是她们的经历还是所处的地位以及性格,赫连老夫人能毫无保留的说关云锦这个孙媳妇对她的胃口,太后却不会表现得太过热络。
索性关云锦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更不会因为太后的不热情而失落,反正她还有赫连老夫人这位祖母,慈爱满满呢!
言归正传。
查案不是关云锦能插手的事,她回来后只能找人侃一侃,猜测一二。
“太后的毒是小太监下的。”刚进门的赫连岳真一语惊人。
“什么?!”一旁跟平平安安互动并听着关云锦和关云韶说事的赫连老夫人反应最大,听到赫连岳真的话脸色顿时一沉,巴掌重重拍在桌上:“那小太监撒谎?”
“祖母您别激动!”关云锦赶紧拉过她的手,生怕她用力太过把自己手给伤了。
赫连老夫人顺从的让孙媳妇替她揉手,平平安安两只胖子也扒着她的腿,想求抱抱,可这两货完全忘了它们的体型早已不是一年前小小的两只。
赫连岳真道:“小太监平日里除烧火活计外,也淘米洗菜,他身上有只荷包,是冬儿给他做的,荷包里面是冬儿放置的驱虫草,文先生看过后确定那些药草里加了毒粉,小太监很宝贝那只荷包,据他说冬儿是他入宫后唯一让他有过温暖之人……”
“小太监的手沾了毒,因此太后的膳食中才会有少量毒药吗?”关云韶意味不明,但是声音冰冷。
“……小太监自己呢?还有太后没用完的膳食,如何处理的?”关云锦敏锐的问。
赫连岳真叹了一口气:“小太监亦是在牢中毒发,一查之下才查到了那个荷包上。”
几人都沉默了下来,姑且不论小太监是不是无妄之灾,现在太后中毒的范围一下就缩小到了“冬儿”和“小太监”两人身上,中间刻意下毒之人到太后身边的宫人好像一下全给摘了出去。
“那个宫女呢?”赫连老夫人沉声问。
“……投井了。”赫连岳真回道,“她枕头下留了一封血书,血书里言是许贵妃以她宫外家人性命要挟让她毒害太后,她自知罪大恶极,只求圣上能救她家人于水火。”
如今后宫乱成一团,冬儿投井的动静并不小,而冬儿的血书是跟她同屋的一个宫女发现的,等梁俊康去拿人时,血书已经到了许贵妃手里,梁俊康是在许贵妃意图“毁灭证据”时来了个人赃并获。
如果许贵妃不是心虚,她为何要烧了冬儿的血书?
许贵妃时百口莫辩,但景阳帝也没因此立刻定她的罪,只暂时禁了她的足,她宫里的一干人都不得进出,包括公主在内。
后宫里面发生的事也传到了朝堂,反应最大的莫过于许贵妃的娘家人,翰林院的许大学士,一下成了众矢之的,与他不对盘的人周家人立刻翻出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攻歼他,攻歼许家人。
三日后,许贵妃枉顾法纪,拿人性命要挟宫女致人死被御史参了一把,祈求景阳帝费去其贵妃位,打入冷宫;许大学士也被御史弹劾教女不严,心狠手辣,子不教父之过,他也该被削去官位,回乡反省。
官场上从来不乏落井下石者,只要让人钻了一处空子,那么接下来说不定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讨论着丧心病狂想要毒害太后的许贵妃以及文人标榜的许大学士,道他们知人知面不知心。
关云锦不会参与讨论之中,但是太后中毒以风行一般的速度在民间流传开,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暗箱操作。毕竟太医院和文渊都在景阳帝的叮嘱下封了口,冬儿的血书被发现时梁俊康已经奉旨将许贵妃的宫殿团团把守,所有人都被堵在里贵妃的寝宫,按理说,太后中毒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传到民间,还闹得如此沸沸扬扬。
除非是策划了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问题是什么人想置太后于死地,又恨许家人入骨呢?
关云锦没有上帝视角,查案的事也轮不到她负责,她只能一边等待消息,一边在赫连老夫人的支持下筹备开武馆的事。
没错,赫连老夫人对她的事业举双手双脚赞成,老人家也不承认她自己也手痒,在府里闲不住,反正自掏腰包,直接给买了两间地段不错的房子,用来投资。
赫连岳真虽然一早就知道他媳妇的“雄心壮志”,可是这个武馆开起来,真会有人来吗?
“……布布,你当真要教人习武?”赫连岳真一早上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关云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再度认真的回道:“我确定要开武馆,这是我的梦想,即使亏本我也认了!”
赫连岳真:“……”
“小侯爷,相公,亲爱的……你不支持我吗?”关云锦看出他的不乐意,虽然不太明白为何不乐意,但关于她的梦想,她还是希望自家老公能支持的,于是,使出了……手段。
小侯爷被撩的脸颊泛红,不自在的干咳两声,缓了缓才道:“不收男孩可好?”
嗯?嗯?嗯?
关云锦眨眨眼,倏地灵光一闪,顿时明白过来赫连岳真淡淡的不乐意是从何而来了。
她失笑道:“我和祖母商议后决定武馆只招收女孩,不拘有钱人家的小姐还是贫家女。”
这时候赫连岳真就提出了一个问题:“贫家女大抵是没钱学武的。”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也考虑到了,所以我跟祖母的意思是让交不起学费的女孩们勤工俭学。”关云锦道。
“勤工俭学?”赫连岳真微一挑眉,对她说出的四个字颇感兴趣。
关云锦简单介绍了下勤工俭学的含义,完后又撇撇嘴:“我之前也跟我哥说过文化教育的重要性,包括济幼堂的创办,结果你们一个个都拿话来堵我,我也懒得说了。”说着,还给了他一个不太美好的眼神。
赫连岳真笑着将她抱进怀里,安抚道:“不是拿话来堵你,而是凡事都得有个章程。况且布布你自己说的,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你再想想,自前年到今年,国家最大的变化是什么?是银两。”
“……以前是太穷。”关云锦想到之前赫连岳真跟她说国库和景阳帝内库都没钱的时候,很是一阵无语。
赫连岳真抽了抽嘴角,假装没听到她的实话,继续道:“无想山中的宝藏从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国库的压力,从火炕到修路,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我们其实已经做了很多以往没有想过的事。于百姓而言,他们的第一步是吃饱穿暖,其次才是读书识字,倘若连吃饱穿暖一家人还得为生计发愁,即使让教书先生免费教他们读书识字,教他们明理,你觉得他们听得进,学得进吗?”
一番话说下来,关云锦陷入了沉默。
还是那句话,道理谁都懂,只不过对急性子又来自一个各方面建设齐全的社会的关云锦而言,她是迫不及待想让眼前所处的时代能够与她的前世同步。然而,这是不现实的。
“算了,是我太着急了,还是一步一步来,马上开春番薯和土豆的种植就该提上大日程……哦还有小北国和密云国,圣旨应该很快能送达让两位国王进京吧?”关云锦说到一半想起了两个国王,这时候他们应该还在等北邙国的消息,要是一年半载等不到,也许得将她这个中间人骂的狗血喷头吧?
“嗯。”赫连岳真颔首肯定了她的推测。
关云锦正还想说什么,白芷在外面轻唤了她一声,并没有贸然闯进屋来。
赫连岳真干脆去书房处理事务,即使两人是夫妻,他也不大好意思当着丫鬟下属们的面跟媳妇窝在屋里,哪怕只是说说话,也没做什么和谐事。
关云锦没想那么多,白芷神情有些古怪道:“小姐,三小姐去了。”
关云锦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三小姐”说的是谁,但她还是确认了下:“关云冬?”
“关六小姐打发了人同门房说了一句,门房拿不定主意让人寻了我。”白芷说完自己也疑惑了,“小姐,我们与关府早已无任何瓜葛,关六小姐这一年来也不曾与我们来往,如今突然让人告知您关三小姐……是何目的?”
关云冬再重要,比得上关秦丰?再怎么说关秦丰还是关云锦名义上的“父亲”不是?那时也没见关云禧有所表态。
也许是因为关秦丰去世的时候他们都不在京城?
不对,关云禧早前说过他们彼此间从此互不相干,关云锦对关云禧这丫头说出的话还是相信的,她也看得出来,关云禧是真不想再与她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那么,关云禧让人带话关云冬去世,是不是另有隐情?
以及,如果她没记错,从文渊给关云冬看病并断言她活不过一年到如今,已经足足一年半的时间,看来文渊所说也不尽然为实啊。
想了又想,关云锦眼皮跳了好几下,心里总有点隐隐的不安,干脆同赫连岳真说了一声,她得去一趟关家,她不相信关云禧会无缘无故让人来传话。
赫连岳真叮嘱了一番又让无相和杨君斐陪同,才放心她出府。
也多亏了赫连岳真多了这一份心,在出了侯府没多久后无相就发现有人跟踪,跟踪之人很是小心,杀气将露未露,俨然是受过训练的。
关云锦没有无相和杨君斐那么专业和敏锐,但她跟两人熟悉,可以从他们的反应上看出端倪,状似随意的问:“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无相不动声色回答:“有人盯梢。”
白芨顿时头皮发麻,刚想说话就被关云锦绊了一下,整个人当下踉跄栽倒,好险被关云锦扶助。
“都跟你说了脚受了伤就在府里好好休息,逞什么能?”关云锦嗔怪,也不待白芨回答,就把她推到了白芷身边,吩咐道:“白芷,你给把白芨送回去,反正一会儿就回来了。”
白芷听到无相的话后心中升起的担忧不必白芨少,但她比白芨冷静,转瞬间就明白了关云锦的用意,她顺着关云锦的话道:“那奴婢先送白芨回去,您记得别让人欺负了去。”
关云锦暗中对白芷点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好了,没人能欺负得了你家小姐。”顿了顿,又转向神情不自然的白芨,放缓了语气道:“白芨,脚扭了别硬撑,我又不会迷路,离了你难不成还找不到回府的路?记得先把脚伤给养好,等你养好了我再带你出来玩儿。”
白芨胆子是小了些,也不太聪明,但也不至于白目,白芷和关云锦都说的那么直白了,她自然不会卖傻。
“……小姐,等我好了,你真会带我出来玩儿?不骗我吧?”白芨冒着冷汗演戏,磕磕巴巴挺不走心,不过她那紧张的模样是真演出了“害怕被小姐抛弃”的模样。
算是错有错招吧。
白芷和白芨转身往回走,白芨为了效果还装作真扭了脚的模样。关云锦暗暗祈祷跟踪者只是冲着她来,而非白芨和白芷,不会暗中对她们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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