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下了整整一夜的雪,不过在整个北邙国从京城往北冬天下雪是惯例,一年的冬季几乎是银装素裹。
夜雪无声。
陪着外祖父聊了大半夜的天,算是换了种模式的守岁,大年初一的早上,关云锦理所当然起晚了,连带着赫连岳真也没能早起。
“又长了一岁……”穿衣服的时候关云锦感慨了一句,“年轻真好。”
从三十岁到十八岁,平白年轻了一轮,也许她该庆幸不是在原来的世界时间倒流十二年,否则正好是上高中的时间,对着那么多书也是很奔溃的。
“布布,你好像又长高了。”赫连岳真都没说“布布你本来就很年轻”,视线一转移,就看到她略显短的衣袖。
前世的关云锦有一双大长腿,胳膊也长,可能比正常人体比例稍为长了一些的那总,以至于每次买衣服她都会刻意挑大一号,尤其是冬天,不然肯定是要露一截手腕在外面。
“我是不是又长高了?”关云锦不确定她是只长了胳膊还是整体都长了,拉着赫连岳真站起来,让他当个人形测量仪。
然而还是到小侯爷的嘴唇位置……
“咦,小侯爷你袖子也短了。”关云锦忽然也发现了赫连岳真的衣袖,不明显,但的确是短了一些。
也就是仍在发育期,也的确,他们俩年龄都还不到二十呢,吃的又不差,长个子是理所当然的。
心情大好的关云锦早饭多喝了一碗粥,江老将军第一次跟外孙外孙女一起过年,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
只是谈了没几句,江老将军的话题又转到了西北边防,城墙是其一,其二则是威力十足的火器,尤其是后者,江老将军很是在意。
“圣上有意设立火器营,详情尚不可知。”赫连岳真如实将他所知晓的告知江老将军。
江老将军颔首:“火器威力不容小觑,火器营中人员更需细细校验核对身份,切不可外泄火器研制之法。”
这就等于是机密,怕敌国会派间谍学技术。
关云锦想的是,炮弹和炮筒其实可以分开,分成两个部门,各司其职,再在人员上把关的话,即使不慎被学到其中之一,没有另一门技术,终归差了一些。具体操作的话也得派值得信任之人,相信景阳帝不会连这个都不懂。
战事边防军事等有江老将军和赫连岳真,关云韶比较偏向于民生方面,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京种地,看一看关云锦找到的土豆和番薯,另外,自行车三轮车是否可以推广?
相较之下,关云锦又觉得自己是个废柴,暗暗唾弃完自己后她又暗搓搓的开始琢磨起开武馆的事宜了。
然而在每个人都各自有雄心壮志时,密卫顶着凛冽寒风和后雪,送来了一条不大好的消息——太后病重,恐怕没多少时日,景阳帝让他们尽快回京。
太后比江老将军年纪还大,在平均寿命只有五十左右的时代,年逾七十的太后已是高寿,可在关云锦曾经的世界,七十岁的老人家还能每日上街买菜跳广场舞,身体和精神都好得很。
关云锦见太后的次数有限,但不可否认,太后给她的感觉是一位和蔼慈祥的老人,话说时和声细语,她以赫连岳真妻子身份去拜见太后时,太后恨不能将所有珍藏的好东西都给她,像极了她记忆里的奶奶。或许她只是沾了赫连岳真的光,可太后是真心疼爱赫连岳真也是真,算是爱屋及乌。
而从血缘上来说,太后是关云锦和关云韶的亲祖母,大概也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景阳帝才会让人快马加鞭来惠铜城让他们回去。
众人没有耽搁,关云锦只让白芷给他们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的里衣便提前踏上了归程。
修平整的路算是帮了大忙,兴许也是因为路是所有人一点一点铺成,所以百姓们都很爱惜,生怕化雪后会把路浸透变成烂泥,帮着衙门的人一同清理的很勤快。即使无人居住的路上没有清理,但有路标指示,也不担心马车或者马在行到一半时落进坑里。
十天后,正月十四,关云锦一行人便已回到京城。
匆匆回定远侯府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关云锦和赫连岳真就进了宫,一同进宫的还有文渊,要说这一路最艰辛难熬的人是谁,必是文渊和关云韶无疑,两人差点没折在半路,好在关云锦强势依旧,把他们丢进了马车。
文渊苍白着一张脸给太后诊脉,诊脉之后脸色逐渐难看,他个关云锦和关云韶使了个眼色,表示情况有异样。
关云锦和关云韶自是读懂了文渊的意思,但这会儿关云韶作为一个小小外臣待在太后的寝宫本身已经很奇怪,他带来的民间大夫再说些其他的,恐怕明日参奏他的折子能堆成山。
因而景阳帝这些天一直派了人等他们回来,也封了口,谁敢多嘴一句,小命就别想要了。
其实景阳帝也看得出来,太后年事已高,可能随时都会走,心中虽有不舍却也莫可奈何,哪怕朝臣们拜见他都会口称万岁,他又如何活得了万年?能过半百他都已经心满意足。
如今他让关云韶和关云锦回来,是因为他知道太后还有心病,曾经贤妃和淑妃所生的两个儿子皆不是皇家人,他膝下唯一的子嗣仅萧明珠一女,太后嘴上不说,心中却是记挂,也让他愧疚万分,更觉太后如今倒下,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孝,让太后她老人家忧思过多。
景阳帝不是不想告诉太后他和江若兰有一双亲生儿女,而是难以启齿,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倘若今日太后倒下便再也起不来,他却没能让太后听到亲孙子孙女的一声“祖母”,也将成为他的一块心病。
将宫人都屏退,景阳帝也没问文渊太后的病情,太医院院使的医术不会不及一个民间大夫。
“玄之,布布,你们过来。”景阳帝坐在床边,朝关云韶和关云锦招招手。
关云韶和关云锦对视一眼,迈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走了过去。
太后缓缓的睁开眼,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但眼神里却带着些许不解。
景阳帝看到太后吃力想要说话的模样不由鼻尖一酸,险些没忍住就落下泪来,他轻声道:“母后,玄之和布布,是若兰的一双儿女,是……朕和若兰的孩子。”
仅这一句话,就差点让关云锦一巴掌把景阳帝扇飞了去,这人绝对是来刺激太后的吧?这是嫌太后病的不够重吗?
果不其然,反应略微迟钝了些的太后在听清并回转过来之后猛的睁大了眼睛,呼吸也急促起来,挣扎着就要起身一看,口中还发出虚弱的声音,这对病人来说简直是大忌!
“小姐太后不可情绪激动。”文渊赶紧说。
关云锦闻言当即上前,一把抓住太后的手,安抚道:“太后,祖母,我是布布,我在,我哥也在,我们都在,您冷静冷静,我们都在……”
关云韶也挤开了罪魁祸首景阳帝,与关云锦并排站在一起,别扭又有些艰涩的喊了“祖母”二字。
一瞬间,兄妹俩似乎都看到了太后眼中的光芒,嘴唇艰难的动了动,却是隐隐的可以看出她在说“好孩子”。
另一头文渊心里焦急,关云韶和关云锦都背对他,他就是想把他的发现告知两人这会儿也没辙。
“文先生,太后的病情如何?”索性还有个靠谱的小侯爷,他这会也没往太后床前凑。
文渊一拍脑门,对了,还有侯爷呢!
“侯爷,太后……怕是中了毒。”饶是如此,文渊还是将声音压得非常低,他也很迟疑,毕竟太后中毒这种事关乎掉脑袋,信口开河分分钟就被拉出去斩首好么。
但也正因为事情太过严重,文渊自知他所知晓的那些辛秘每一桩都是惊天大事,泄漏一个字小命就没,故而给自己打打气,反正不差这一桩了。
赫连岳真却是脸色骤变,在宫里给太后下毒可不同于民间宅院,纵是官员后院,也不那么容易,宫里的主子们尤其是太后这后宫第一人,所用的膳食有专门的宫人负责,绝不会有丝毫松懈。往严重了说,下毒之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太后下毒,那么皇上呢?岂不也处在危险之中?
文渊见赫连岳真气势骤变,也打了个哆嗦,忙又解释:“太后中毒并不深,太医院开的药方中有一味解毒药,只是是药三分毒,任何药都不宜多服用,只要太后不再服用有毒的膳食,很快就能好……”他是往好了说,毕竟太后的年纪摆在那里呢。
而且太医院在治风寒的药方里添了解毒的药草,显然也是发觉太后中毒,那么景阳帝又是否知晓呢?
景阳帝是不知道的,在被赫连岳真告知之后震惊的差点捏碎龙椅扶手,回过神来差点就将太医院使拉出去问斩,险险被赫连岳真拦住了。
像是皇帝、太后和宫妃们的用药诊脉都会有脉案记录,景阳帝给了文渊特权,文渊看到了太后的脉案,并从中得出太后的病情最初只是寒气入体,药方也都是温和的药,但里面有两味药材却与太后体内的毒药药性相冲,太后的病情也因此加重。给太后下毒的人很是小心,份量下的并不多,如果不是药性相冲加重病情,文渊也不敢说自己能发现太后中了毒。
胆敢毒害太后,这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如果文渊是太医院使,他也不敢轻易将太后中毒之事如实告知景阳帝,告诉之后景阳帝彻查且抓到幕后之人还好,如果盛怒之下直接把他给砍了,他都没处伸冤。
“文大夫,太后的毒当真无碍?”景阳帝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总算是暂时把满胸腔的火气暂时压了下来,比起抓住那胆大包天的以及欺瞒的太医院使,还是太后的身体更重要。
文渊实话实说:“毒并非烈性毒药,长期少量服用会让人昏沉,身心疲倦,无甚精力,然,体内毒性积少成多,最后……”后面的话即使不细说赫连岳真和景阳帝也能补充完整。
可恨就可恨在这一处,因为毒性小,且悄无声息,到最后中毒之人死于睡梦中,放到老人身上,一切都合情合理,亦不会被人查出。可是,向一位老人下毒,这究竟得是多歹毒的心?
景阳帝竭力忍了忍,终归还是没忍住,重重一巴掌拍在御案上,怒不可遏道:“朕要彻查,涉案之人朕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做儿子的如何舍得自己母亲?外人常说天家亲情淡薄,可在景阳帝这里,他的母亲却是从小谆谆教导他,给了他前半生所有温暖的人,母子俩感情深刻。先帝驾崩,他登基,后宫妃子们都是用来稳固地位的,且各个抱着心思,从不走心。到头来,整个皇宫他和太后母子俩依然有种相依为命的寂寥,他可以接受母亲年事已高先去,却不能容忍有人暗害他的母亲!
帝王一怒,浮尸百万。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却足以说明景阳帝这回是动了震怒。
得知真相的关云韶和关云锦也一致怒了,对一位没做过坏事的和蔼老人家下毒手,心肝绝对是黑透了吧!
“小侯爷,我这几日在宫里照顾太后,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杀千刀的给太后下毒!”关云锦阴沉着一张脸,倘若下毒之人在面前,她毫不怀疑自己能把对方给揍的四肢具裂。
赫连岳真并无异议,所有朝臣都知道他赫连岳真极受太后喜爱,简直是当成亲孙子疼的,如今景阳帝膝下空虚,皇子皇女外和宫妃加起来一个巴掌都没,能给太后侍疾的满打满算就许贵妃和公主萧明珠,比大多数儿孙满堂的命妇还不如。关云锦作为赫连岳真多妻子,她有品级,还是景阳帝的义女,几重身份加起来,再名正言顺不过。
“膳食方面,小姐需多加留意。”文渊插播了一句。
能让太后吃下去的毒药,要么是膳房那边,要么是在膳房送过来的路上,经手的宫人做了手脚,再不然,则是太后近身伺候之人……最怕的就是近身伺候之人,防不胜防。就像关云锦的外祖父,可不就是被亲信背叛。
所以说,最危险的往往不是明面上的敌人,而是躲藏在阴影里,窥探着伺机出手的潜伏者。
“我明白。”关云锦郑重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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