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也不知经过了怎样几番昏天黑地的交战,经历了多少次死去活来,总之施清如只记得当她终于能睡觉时,天已蒙蒙亮,她整个人也已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了。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韩征也已不在屋里了。
施清如强迫自己坐了起来,一动就浑身酸软,却又于酸软之外,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酣畅淋漓。
等拥被坐起来后,她才发现照进屋里的阳光昏黄悠长,这才意识到,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她竟然睡了一整日,让知道内情的师父怎么想,让不知道内情的小杜子桃子采桑等人又怎么想!
不由暗啐起韩征来,昨夜也不知吃了什么,那么好的精神体力,那么好的兴头,也不怕那啥尽人亡,或是累死了她呢?
等着吧,她如今是年纪还小,他则正值男子一生里体力精力都最旺盛的时候,等将来她到了女子一生里体力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哼,定也要让他哭着求饶才是……
施清如正想着,听得门“吱嘎”一声,循声望去,就见韩征满脸柔和的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
见施清如醒了,他眉眼间就更柔和了,“清如,你什么时候醒的,我正说要来叫你,以免你再睡下去,晚上就睡不着了,没想到你已经醒了。”
说话间,已坐到了床边,把手里的托盘放下后,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还真是有够能睡的,明明不属猪啊。”
施清如白他,“也不看是谁害的,还好意思说我呢,明明年三十儿晚上中了那啥药的,也没见疯得没边儿啊,昨晚倒好,跟……我都懒得说你了……唔,好香,碗里什么东西呢?”
韩征笑着端起了托盘上的粉彩小碗,“是人参乌鸡汤,我先端来你暖暖胃,好用晚膳。”
施清如闻得是鸡汤,只觉越发的饥肠辘辘了,伸手就要接过,这才想起自己没穿衣裳,又把手缩回了被子里,“你先出去,我好穿衣裳……”
韩征见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满是自己的痕迹,笑得一脸的心满意足,“我服侍你穿吧。”
换来施清如的瞪眼,“我再信你就是傻子,昨晚明明说了不会撕破我嫁衣的,结果如何?现下我要是再敢信你,还不定什么时辰才能用上晚膳呢,我可不想饿死在床上!”
韩征想到她已经不能看了的大红嫁衣,呵呵讪笑,“我不是已经说了很多次,一定赔你一件更好更漂亮的吗?乖乖,你就再信我一次吧,我真只服侍你穿衣裳,不会多手多脚的,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愁没柴烧不是?”
说得施清如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想得还挺长远哈,可惜‘狼来了’喊多了,便什么用都没有了……我真的好饿……”
韩征见她娇俏的嘟了嘴,既可怜更可爱,越发舍不得走了,笑道:“不然我先喂你喝,你喝完了,再穿衣也不迟?”
一边说,一边已送了汤匙到施清如嘴边。
施清如让鸡汤的香味勾得越发的饿了,哪里还能与韩征说有的没的,张口就喝完了汤匙里的鸡汤。
韩征见状,忙又舀了一勺送至她嘴边,笑着低道:“知道你昨晚上累坏了,这不是想着那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意义不同,所以我才那般放纵的吗,这洞房花烛夜都不放纵了,更待何时?不过看你累成这样儿,我今晚不动你了,让你好好睡一夜,总成了吧?”
施清如咽下了嘴里的汤,方笑道:“这还差不多。不然今晚我都打算与督主分房睡了。我可只告了两日的假,可不想明儿又这时候才醒来,那以后我指不定都不用再去司药局了。”
韩征忙道:“分什么房,这辈子都不许分,连说都不许说,总之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尝过了温香软玉在怀,一觉到天亮的美妙滋味儿,他可不想再过回以前孤枕难眠的日子了,以后除非他实在不能回家,否则他定要夜夜都抱着他的小妻子,老婆孩子热炕头!
施清如见他急了,捏了捏他的脸,笑道:“没听见我说的是‘不然’呢?你既然这么乖,我还没说什么,你就主动提出今晚让我好好睡一夜,我当然不会再分房了,至于以后嘛,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韩征这才笑起来,“看我什么表现,昨晚那样的么,我昨晚表现难道还不够好呢?”
施清如见他又不正经了,假笑道:“就是因为你昨晚表现太好,好得过了头,所以我才怀疑你为什么主动提出今晚要让我好好睡一夜啊,别不是昨晚累得太狠了,没有十天半个月的缓不过来吧……呀……”
话没说完,韩征已放下汤碗,猛地一扑,将她连人带被子扑倒在了床上,磨牙哼笑道:“我到底有没有累太狠,现在就可以证明给你看,哼,欠收拾的小东西,真当你男人廉颇已老啊?”
施清如忙笑着告饶,“我胡说八道的,好相公,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以后我再不敢了……大不了,我不要你赔我的嫁衣了就是。”
韩征挑眉笑道:“你不让我赔,我还偏就要赔呢,里里外外都赔你几十几百件,件件我都亲自挑选,到时候再一件一件的亲手给你撕碎了……”
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简直再绝妙不过了。
她本就生得白,寻常人不能驾驭的颜色,她都能驾驭,那身体的肌肤只有更白的,岂不更是什么颜色都不在话下了?
届时想到她那些贴身小衣都是他亲手给她挑选的,再由他亲手给她剥去,必定别有一番滋味儿……韩征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本来只是为了吓唬施清如的,手也禁不住伸进了她的被子里去。
施清如见他说着说着,又起了兴,忙按住了他作乱的大手,“你可才答应了我今晚让我好好睡的,怎么这么快就食言了?”
韩征气息紊乱,“我是答应了,可是答应的今晚,这会儿还是白天呢。”
施清如好气又好笑,“那也不行,我真的快饿死了,好相公,你难道就不怕我饿坏了身子,就一点不心疼啊?那我回头就告诉师父你,说你不给我饭吃!”
“而且……”声音放得更软了,“我身体真的还有些痛,你难道也一点不心疼啊?”
好说歹说,总算说得韩征先放过了她,坐了起来,玉面陀红的哑声道:“好吧,今儿就饶了你,记得以后不许再质疑你男人了啊,你要知道,男人是最经不得质疑的。下次再敢混说,看我不让你三天都下不来床!”
施清如不敢再混说了,忙乖乖的应了:“是是是,知道了啦,以后再不敢了……我汤呢,让我再喝点儿,这会儿肚子更饿了。”
韩征也知道她肯定饿坏了,毕竟一整日就没吃过东西,忙把鸡汤送到她嘴边继续喂她喝,待她喝完了,又花了比她自己穿戴时两倍的时间,服侍她穿戴好了,才手牵手去了厅堂用膳。
一时膳毕,韩征见天色还早,便又牵了施清如的手沿着抄手游廊闲逛消食,一面说些家常闲话儿,“老头儿说了他什么时候搬过来吗,是不是就这两日呢?”
施清如道:“本来说是等我们三朝回门后他就搬的,但我们都忙,哪还有时间三朝回门。所以我打算与他老人家说,要不就明晚便住下不走了,他那些随身物品和药典书籍等,后边儿再慢慢搬就是了,横竖离得这么近也方便。”
施清如既嫁给了韩征,以后自要长住都督府了,那师徒两个的家便只剩常太医一个了,叫施清如怎能放心,师父年纪大了,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可连个施救支应的人都没有。
就算他身体一直都无恙,光他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吃饭也是一个人,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也太孤寂冷清了,叫施清如如何忍心?
因此早早就软磨硬泡让常太医答应了她,等她和韩征成亲后,会搬到都督府来一起住,既能热闹一些,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韩征自然对此喜闻乐见,横竖都督府这么大,常太医要住哪里都可以,他也早就想就近照顾他了。
只之前怕人觉得彼此走得太近了而已,可如今因着常太医是施清如的师父,都知道常太医与他走得近,没什么可避讳的了,自然不必再委屈自家人。
韩征便笑道:“那你明儿见了老头儿后,就与他这样说吧,我瞧着松风阁就挺好,又敞亮又干燥,老人家住再合适不过了,回头就让小杜子安排人收拾去。”
施清如点头笑道:“督主与我想到了一块儿去,我也觉着松风阁好。那把师父素日使惯了的人也调回来吧,省得忽然换了人,他老人家不习惯。”
韩征道:“这些让小杜子去安排即可,横竖近来我跟前儿没多少事需要使唤他的,就让他在家里忙几日吧。”
“也就是如今家里人少,不然日日都让小杜子为这些个琐事儿浪费时间与精力,也太大材小用了。”施清如笑道,“不过以后小杜子应当不用再为这些事儿烦心了,咱们有现成的人选了,不是吗?”
韩征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采桑?”
施清如点头笑道:“她当初能在仁寿殿都混得一席之地,岂能没有几分真本事?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她也是真个沉稳有主见,桃子一开始那般忌惮她的,如今不也一口一个‘采桑姐姐’怎样怎样的,恨不能那就是自己的亲姐姐么?”
顿了顿,“之前在那边儿家里时,我和师父的起居吃住,还有家里的琐事都她俩管着,虽然事情也不多,至少不会一天天闲得发慌。如今咱们屋里不让她们进了,厨房也早就有范妈妈婆媳等人了,她们两个又都是闲不住的性子,一日两日还好,时间一长,岂非人都要闲坏了?所以我就想给她们找点儿事做,一来人尽其用,二来咱们也能没有后顾之忧,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怕采桑和桃子瞧出什么端倪来,夫妻两个昨晚就忙里偷闲商量过,以后轻易不叫她俩进他们的卧室,他们能自己做的事,都自己来了,倒不是信不过她们,是觉着眼下还不到时机,不想节外生枝。
韩征笑起来,“如今家里有了夫人,我又是个惧内的,自然凡事都夫人说了算,所以乖乖你不用与我说这么多了,你看着安排就是了。说来那两个丫头本来也都是好的,以后每个月都给她们都发五两月钱吧。”
都不用他发话,已自动改口叫了‘夫人’,之前他们用膳时,也是不用他发话,便自发行礼退了出去,只冲这份眼力价儿,就该给她们加钱才是。
施清如如何不明白他的真正意思,微红着脸白了他一眼,“就去年督主不还觉着桃子愚笨吗,怎么这么快就改口,说她是个好的了?还当只有女人善变,原来男人也是一样。”
想到之前桃子和采桑终于见到她后,那明明满脸都是笑意,却又要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忍不住越发的脸热,她一睡就是一整日,两个丫头还不定会怎么想呢,好在都是心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夫妻两个逛到天擦了黑,瞧着下人们把廊下的大红灯笼都点亮后,才回了屋里去。
却是睡觉又太早了些,施清如也怕韩征回头又不老实,关键她自己也未必忍得住,于是出了屋,叫桃子取了棋盘来,与韩征下了大半个时辰的棋,可惜屡下屡败,竟无一次胜绩,只得气呼呼把棋盘一推:“我不来了!”,睡觉去了。
看得韩征是笑不可抑,忙到床边哄起她来:“都是我不好,以后跟你下棋一定再不较真儿,再不用脑子了,好不好?”
说得施清如又是咬牙又是笑的,“你意思就是跟我下棋,根本连脑子都不用呢?”
抱过韩征的手臂,便是一通掐一通咬,惹得韩征也挠起她的咯吱窝来,直闹得彼此都气喘吁吁了,才笑着停下,梳洗后满心安宁与满足的相拥睡下了……
翌日不到五更,韩征便起身梳洗后,进了宫去,今儿有大朝会,他可迟不得。
施清如却不用赶那么早。
但韩征一走,她也睡不着了,又在感觉一下子空落冷清了许多的被窝里躺了一会儿,便也起了身。
待梳洗穿戴完,用过早膳后,施清如见时辰仍还早,又吩咐了一遍晚间的菜色后,才出了都督府,坐车去接上常太医,师徒两个一道进了宫去。
不过才两日没有进宫,施清如却是看哪哪儿都觉着比之前顺眼了许多,不由暗暗感叹,这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觉,还真是妙不可言啊!
可惜好心情只持续到了下午,罗异出门去了一趟尚服局问诊,便给她带回了一个实在不妙的消息。
“……我方才回来的路上,恍惚听见几个宫人在议论厂公,说他、说他可能不是真的太监,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秽乱后宫,当初甚至与已故的邓庶人,也有见不得人的关系,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就爬到如此高位的。”
罗异的脸色有些凝重,“我听见事涉韩厂公,便特意放轻了脚步声,想上前去抓那些宫人一个现行,看能不能问出他们造的那些谣的源头,可还等不及我靠近,就有人看见了我,立时一哄而散了。我想着事情不妙,连我偶尔进一次后宫的,都能那么巧听见这些胡说八道,要么就是有人故意要说给我听的;要么便是已经传开了,不定宫里多少人在私下议论,指不定,连娘娘小主乃至上头的贵人们也都听说了亦未可知,这才忙忙赶了回来告诉县主。”
如今满皇城还有谁不知道厂公与恭定县主交情匪浅呢?
罗异日日都在司药局与施清如共事,就比旁人更清楚这一点了,一来施清如曾对他高抬贵手,他当初才能继续留在太医院,之后又带他到了司药局,让他如今有了从六品官身,对他可谓是恩同再造;
二来像施清如这样漂亮又优秀的女子,哪个男人又能不喜欢呢?罗异自然也不能例外,早就存了一腔爱慕之心。
只不过知道自己根本没那个资格而已,所以一直将心意都深埋心底,却也是由衷盼着施清如能好,爱屋及乌之下,亦盼着韩征能好的。
何况还有一点,韩征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他们司药局好容易才刚有了一点气象,只怕也要受到波及,倾巢之下,绝无完卵了。
是故罗异才会忙忙赶了回来告知施清如,早些让县主和厂公知道了,也好早些斟酌应对之策,以免全然被动挨打。
施清如不待罗异把话说完,心已是“砰砰砰”的,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怎么会这样?
就像罗异说的,连他偶尔进一次后宫的都听说了,可见宫里早已传开了,那传到太后福宁长公主之流有心人的耳朵里,乃至传到隆庆帝耳朵里,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甚至他们已经听说了,也未可知……
可怎么就会走漏了风声的,知道的人拢共就那么几个而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施清如心里已是慌乱至极,面上倒还勉强持得住,待罗异说完了,方低声道:“多谢罗大人提醒,我这便告诉督主去,让督主立刻防备,揪出那造谣的幕后主使来。也不想想,这样的谣是能乱造的吗,督主不过六七岁就进宫了,若是真的,这么多年又要如何瞒天过海?却仍是张口就什么都敢乱说,分明要置相关不相关的那么多人于死地,简直其心可诛!”
罗异忙低声道:“正是县主这话儿,这谣言也太恶毒了。难道让厂公当众自证……不成,那以后厂公还要如何立威服众?可若不自证,这谣言又止不住,谁不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何况就算厂公自证清白了,焉知谣言就能自此止住,皇上也不会因此猜忌?宫里妃嫔与太监走影儿的事,可历来都不少……瞧我,与县主混说什么呢,县主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外人瞧着妃嫔们都是锦衣玉食的娘娘,只当日子不知道多好过。
却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方知道在宫里长天白日的到底有多寂寞,尤其已经侍过寝,年纪又到了的妃嫔们,那真是夜夜晚晚都只能苦熬到天亮了。
久而久之,便滋生出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法子东西来,什么磨镜、角先生、缅铃……罗异虽从来不是个爱说闲话听闲话的,到底在皇城待了这么几年,多少也听说过,所以才会一眼就看出这个造谣到底有多恶毒。
届时无论结果如何,哪怕证实了的确是歹人在暗中操控主使,韩征依然要被溅一身的泥点子,洗都洗不掉,真真只能打落了牙齿还和血吞了!
罗异能想到的,施清如自然也能想到,越发心乱如麻了。
强笑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真的多谢你提醒了,我现在就见督主去,等回头揪出了那造谣的源头,度过了此次难关,我再好生谢你啊。”
说完又与罗异应酬了两句,便忙忙去与常太医打过招呼后,出了司药局,直奔司礼监。
一边走,一边一再的安慰自己,罗异能听说,督主指不定也早听说了,甚至都已有了解决之策也未可知,她可不能先乱了阵脚,总之无论多大的难关,他们夫妇都一起面对便是了!
如此一路到了司礼监,都知道恭定县主与自家督主交情匪浅,自然没人会拦施清如,还有知机的小太监赔笑上前行礼后,一路殷勤的引着她到了韩征的值房前。
韩征果然早已知道此事了。
更确定的说,韩征是今日进了宫,散了朝后,才知道的,沈留与柳愚等人却是昨儿便听说了这个谣言,司礼监和东厂本就随时注意着宫里的一应风吹草动,何况还事涉自家督主,自然更上心了。
只沈留柳愚都觉着谣言无稽,自家督主六七岁上就进了宫,若真是假太监,要瞒天过海这么多年,岂是容易的事,那造谣之人简直可笑,随便造谣旁的什么,也比造谣这个令人可信啊!
再加上知道这两日是自家督主新婚,哪怕不能真正圆房,他心里势必也是高兴的,他们跟了督主这么多年,几时见他这般高兴过,自然不想坏了他大好的心情。
便没有第一时间回与韩征,只暗自安排了人,查谣言的源头和幕后主使。
不想还没等他们查出个什么名堂来,不过一夜之间,谣言便已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了,毕竟这种密辛谁不喜欢听、不喜欢议论呢?妃嫔们寂寞,宫人们也没好到哪里去,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传播的速度便越发的快了。
沈留与柳愚这才真正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待今早一散了朝,便立时回禀了韩征,又在韩征的命令下,加派了更多的人手各处清查,可惜依然没能找到谣言的源头……
“督主,都是属下们大意、无能,请督主责罚。”沈留柳愚见韩征满脸的平静,心里反倒越发七上八下了,他们宁愿督主大骂甚至责罚他们,不然就对他们冷脸以对,也好过他一脸的平静。
韩征心里自然不可能真如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淡淡道:“这事儿怪不得你们,这谣言虽无稽,却架不住人人都有好奇心和八卦心。你们再加派更多的人手,除了继续挖隐藏在深处的源头之人,再就是务必把谣言给本督压下去,以免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只要皇上不知道,这事儿自然便能很快消弭于无形当中了。”
顿了顿,又道:“打发人去一趟平亲王府,把事情告诉平亲王,让他务必给本督一个交代,否则,就休怪本督不客气了!”
他一直在想以宇文皓的心机,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死了,却任何后手都不留,任何报复都不给他和平亲王,不想如今果然应在了这里。
如今看来,宇文皓倒也真是好本事,他安插在宫里的人都已被他那般彻底的清除过一次了,竟然还有漏网之鱼,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他啊!
沈留柳愚闻言,也都反应了过来,“督主,难道竟是宇文皓临死前便安排好的?那就让他那样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韩征正要说话,就听得外面小太监禀报施清如来了,心知她必定也听说了谣言,所以忙忙赶来告诉自己,因吩咐沈留柳愚:“你们都去按吩咐办事吧。”
沈留柳愚忙恭声应了“是”,退了出去,在门外与施清如打照面时,少不得又停下打了招呼,才大步去了。
施清如方进了韩征的值房,哪怕韩征一见了她立时满脸的笑,她也已自沈留柳愚方才的神色间,知道他早已什么都知道了,上前低声道:“督主,我也听说了,可已查到源头了?”
韩征握了她的手,“暂时还没查到源头,但我怀疑是宇文皓临死前安排下的。你别担心,我会很快处理好的。”
也是怪他,连日来都只顾着喜悦,便疏忽了,不然宇文皓纵安排得再精妙,事情也不至这么快便发展到这个地步。
施清如眉头紧锁,低叹道:“督主就别安慰我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担心呢?我是方才罗异去尚服局问诊后,回来告诉我的。连罗异都能看出这个谣言有多恶毒,这个局又有多难解了,一旦谣言传到皇上耳朵里,督主要怎么办呢,当众自证?那你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可若不自证,谣言便杜绝不了,何况就算你自证了,皇上一样会猜忌怀疑。”
“更何况,”声音越发低得只有彼此能听见了,“我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督主根本没法自证……你叫我怎能不担心呢?”
整件事最大的危机,也是她最担心的,便是这一点。
督主他压根儿不是个真太监,这是一验便知道的事,可这也是最直接最简单有效的法子,一旦事情最终传到了隆庆帝耳朵里,根本避无可避,可该如何是好?
韩征见她急得脸都白了,心里大是愧疚,柔声道:“乖乖,你真的别担心,我不是说过吗,哪怕天塌下来,也自有我给你顶着,我真的会尽快把这件事处理好的。咱们才成亲两日,别人家的新嫁娘还沉浸在新婚的喜悦里呢,我却要让你这般担惊受怕了,我真不是一个好丈夫!”
施清如忙掩了他的嘴,“说什么呢,你是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你说了算的,得由我说了算,我说你是你就是,一辈子都是!可我也真的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以免心一直悬着,没着没落的。”
韩征默了默,低道:“我也只能先尽可能把谣言压下,尤其不能让谣言传到皇上耳朵里去,如此尽可能的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后,纵然最后……我们至少也能有一半的胜算。”
“可纸包不住火,终究还是会传到皇上耳朵里的啊,尤其还有那么多人妒恨督主,好容易有了这么个送上门的大好机会,那些人岂能放弃的?哪怕督主把御前防得铁桶一般,也未必就能防得住啊!”
施清如真是快要愁死了,前阵子还觉着宇文皓某种程度上说也可怜的,如今也不觉得他可怜,只觉可恨了!
韩征皱眉道:“惟今除了压谣言查源头,最好的法子,便是制造另一个更大的谣言了,我先想想该怎么制造这个谣言吧,只要新的传起来了,旧的自然也就被人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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