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汉军营帐的刘协,脸色再不复曹操面前的从容轻松,反而一脸便秘的神色。隐隐然之间,好像还有几分愠怒。新升为刘协身边侍卫的魏延,看到刘协这幅模样,不由垂头低眉,显然不想触刘协的霉头。
可无奈,他是魏延啊,三国当中怎么也排得上号的人物。他不想招惹刘协,刘协又怎么会放过他?
“文长,文长……”刘协喊了两声,却没有听到魏延应答,不由感叹这粗人跟冷寿光十分不能比:“朕唤你呢,没听见吗?”
“陛下,营帐当中,并未有‘文长’此人。”看到刘协望向自己,魏延一脸的迷茫。
刘协更加诧异:“文长不是你的字吗?”
“回禀陛下,属下尚未加冠,还未有表字。”
“哦。”刘协点了点头,却又十分随意地说了一句:“那你现在有了。”
被天子赐字,本该是莫大的荣耀,可被刘协如此草率赐字,魏延就感觉有些无奈:“呃……属下谢过陛下。”
然而,刚被一点小郁闷缠绕的魏延,却远不知道跟刘协在一起会有多大郁闷。随后刘协就又一句话,让魏延不仅无奈,还都有些无辜了。
“文长…那个,朕刚才想跟你说什么来着?”
‘鬼知道您想跟我说什么啊……’魏延有点想哭的冲动,可还不敢置喙刘协,只能默不作声犹如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儿。
“哦,对了,朕想跟你说,以后你对付聪明人,能动手的,尽量别吵吵,更被想着去动什么脑瓜子……”
这话刘协是想起来,可魏延忽然就更郁闷了。他当然不知道历史上自己就是因为跟杨仪吵吵个没完儿,最后引来了杀身之祸。他现在唯独感觉刘协这话没头没尾的,到底是个啥意思?
您到底要属下怎么接下去?陛下,您能按照正常套路出牌吗?
“朕知道你想问朕今夜为何会有此感叹。”好在,刘协就是想找人随便聊聊。不等魏延继续纠结,他便自顾自说道:“朕有此感叹,全是因为见了曹孟德。原本,朕今夜想去敲打他一番,甚至还用了一个朕自以为得意的小手段,可想不到曹孟德也有同样的心思,正好让朕一头撞了进去。”
魏延仍旧一脸无辜,这个话题他的确能接下来。但问题是,他还不清楚刘协的性子,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亲卫去纵论战事,会不会引得刘协不喜,只好再吸一口气憋住。
“今天曹孟德有意放走袁术,目的就是想要汉军在淮南多耽搁一些时日。天下谁不知袁曹一家,好得同穿一条裤子。可曹操却将袁绍私藏玉玺之事告知朕,意想挑拨朕与袁绍之间的关系,当真自作聪明!”
“陛下年少英才,曹孟德班门弄斧,自不是陛下的对手。”魏延终于能接了一句,可正当他准备发表自己的看法时,却看到刘协已经伸手阻止了他:“错,朕还真的中了曹孟德这挑拨离间的计了,因为曹操说的不错,袁绍就不是什么好鸟儿!朕只不过没有想到,袁绍竟然那么阴险!”
“呃……”魏延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又一次深吸一口气,憋得自己肺都开始疼。
“曹操这一招厉害啊,袁绍如今击败幽州的公孙瓒,一跃成为汉室势力第一人。朕与袁绍之间,不久之后必有一战。曹孟德早就看透了这点,如此,朕若不中曹孟德挑拨之计,那朕就是天字号的大傻子。可若朕要中了曹孟德这计,那又必然要拉拢一下曹操——这曹操是两面都不吃亏,尽想好事儿啊。”
说罢这句,刘协就很自然地转头看向了魏延:自言自语了这么久,他当然需要一个捧哏的。
可魏延这时哪里还敢开口?这时他心里都已经泪流成河了。没办法,魏延只好强打精神,急速转动大脑,小心翼翼地试探说道:“陛下英明神武,必然已有了应对之策?……”
魏延以为,这话怎么着都是及格分,总不会错了。可想不到,刘协似乎就是成心要逼死魏延一样,大言不惭地一挥手道:“错!曹孟德这招不算阴谋,都是阳谋了。朕虽然是穿越……虽然是比平常人聪明了那么一点点,可对付起曹孟德这种除了武力不上九十,其他属性都九十以上的家伙,还真没啥办法……”
这时的魏延,已然悠悠望起了帐篷中的烛火,神情变得感伤:陛下,您到底还要不要人活了?您这样,以后真的会没朋友的……
不过,也就是这一瞬,濒临崩溃的魏延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刘协想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终于明白了刘协的用意:“所以,陛下您刚才说对付聪明人,能动手的尽量不吵吵?汉室如今坐拥司隶、雍州,又遥领徐州、泰山,眼下更会将豫州、淮扬一带收入囊中,实力雄备,远非只有兖州一隅的曹孟德能比。陛下若想对付曹孟德,只需兵威恫吓便可令其俯首……”
“嗯。”刘协慢慢地点了点头,就是这一简单的动作,差点让魏延泪流满面。可还没等魏延感受到否极泰来,刘协忽然又一转口道:“朕之前的确是这样想的,不过,现在再想想,这话就是一句气话,屁用也没有,更解决不了啥问题……”
魏延这时身子猛然一震,灯火通明的帐篷当中,他忽然感受到了万箭穿心的痛苦。这个时候,他已然不再心死如灰,而是完全开始怀疑人生了:陛下,我错了,我觉得之前跟着刘勋混,其实也蛮好的……
但无情的刘协,就好像一位始乱终弃的薄情郎一样,把魏延当做发泄桶之后,他就挥挥手又说道:“文长,那个,没事儿就你先出去吧……嗯,告诉主将吕布,这几天便全力追剿袁术余孽。朕要先静静,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对付袁绍和曹操这俩货。”
魏延呆呆告退,他的身影异常单薄。走出大帐的时候,都像一具灵魂被摧残殆尽的行尸走肉……
大帐当中,只剩下刘协一脸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悠悠自顾自说道:“曹孟德啊曹孟德,你不想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却不知道,这样两方都不得罪的结果,就是两面都得罪啊……”
接下来的两天,刘协果然没有再出现在众人眼前。不过,由于之前的大胜,现在有没有刘协都没有太大的区别。汉曹联军再度气吞万里如虎,袁术溃兵一路逃窜,汉曹联军便一路疾行追赶,打得这些溃兵直哭爹喊娘。
更喜人的是,一路上不少城池都拒绝接纳这些袁术溃兵,反倒是担浆挑食热烈欢迎着汉室大军。有些聪明的县令,还都先假意迎入袁术败军,然后门一关,随后就将汉室大军接了进来……汉曹联军两天内几乎便这般兵不血刃收复了不少淮南郡县,高歌猛进之势当真旷古罕见。
非但如此,徐州刘备和江东孙策那里也传来不少好消息。随着汉室与袁术决战的告终,这两方也都闻讯而动。因为袁术错误的战略,使得这两路大军一路上几乎没有遭受到任何抵抗,便也轻而易举地杀入了袁术老巢的腹心。
如今汉曹联军从西侧长驱直入,刘备从东北方位贯穿,孙策已聚合了江东精兵,封锁住了袁术南逃的路线。四股势力、三个方向重重推进,使得袁术势力已然被挤压在寿春一地。其覆灭之势,就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这样的形势,自然令刘协的心头很轻松。不过,事事总不会完美,让刘协稍微糟心的事自然也有那么一件:据说刘表那家伙听说汉室大胜袁术之后,急令前锋黄忠赶赴战场,也想要来分得一杯羹。可随后大概因为袁绍那里授意了一下,刘表这位汉室皇亲,竟然半路又让黄忠退回来了,气得黄忠听说一天都没吃下饭。
也就是这时,刘协才记起了刘表跟袁绍两人之间也是有过联盟的。可即便如此,刘表在刘协脑中还是犹如透明人:就这种都跑一半还能再退回去的德行,实在让刘协难以提起兴趣。
“那么,就先搞定袁绍的弟弟,再想想如何对付袁绍的小弟吧。”终于走出营帐的刘协,这个时候,他抬头便看到了宽厚雄壮的寿春城墙。以及,城墙两外两侧,刘备的兵士和孙策的旌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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