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子建》第583章 那个人是张凉席

    比起前面洋洋洒洒的大段数据，这一条情报显得很简洁。不过两人都知道，简洁往往意味着不完全，这就需要他们来补全。
    这一条情报是这样写的：“据信近日应勋之请遣幕僚一名赴淮名阙。”这是简写的方式，将句子完全展开以后的意思是：“从可靠渠道得知，最近应刘勋的要求派遣了一名幕僚前往寿春，名字不详。”
    面对这一条情报，两名锦衣卫都皱起了眉头。
    长安的天子认为南顿一役，是曹操让乐进故意败给了刘勋，是用来滋长袁术骄横之心的。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他们两人身在军中，自然知道那一次刘勋有如神助，充分利用乐进刚猛急躁的性格，引诱乐进追击，待进入刘勋埋伏之后，大军忽然杀出使得乐进大败而退。
    经常跟朝中那些谋士混在一起的端木正朔和洛霖，虽然事先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事后诸葛亮的本事儿还是有的。刘勋这一计看似简单，但知难行易，首先让乐进轻信追击需要一个完美的假象，其次让消息不走漏也不容易，最后把握战机的时候，也需要首尾衔应。倘若不是一位精于算计的老手儿，这一计看似简单的计策就可以会让乐进大举突破，成为一桩笑柄。
    而这样精妙的把控能力，从来都不是那位志大才疏、贪婪吝啬刘勋所具有的。可以想象，刘勋在与乐进一战时，必然得了高人的指点。现在战胜回到了庐江，经历了两个月的考核后，刘勋或许认为此人值得信赖，便将他举荐到了寿春。
    那么，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刺天曹的人呢？
    毕竟，这人的经历跟端木正朔实在太像了，都是从志大才疏、贪而无谋的刘勋身上下手，然后再由刘勋接近袁术——事实上，端木正朔再过几天，也要被送去寿春了。刘勋那个大嘴巴早就将端木正朔的医术吹得神乎其神，而哪个当权者又会放弃夜御几女、大被同眠的诱惑？
    唯一与那个谋士不同的，端木正朔是袁术点名要被送入寿春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个名字不详的人究竟是谁？
    这种事对于别人来说似乎很难，但对于端木正朔和洛霖来说，就不是什么难题了。他们最怕的是没有目标，现在有了目标，一切就真的再简单不过了。
    刘勋用那人的时候，或许想独揽功劳，弄得挺神秘。但刘勋也不会完全信任那人，必然会让亲兵守护营帐。而那些亲兵，不可能是金刚不坏之躯，只要有一些伤痛闹热，端木正朔就可以接触到那些亲兵。再之后，两人医患之间的随意闲聊，套出那人的情报就一切顺理成章了。
    两人直觉告诉他们这是一件相当重大的事件，很快就商议好了对策。端木正朔利用这段时间弄清这人的身份，而洛霖则想办法继续留在庐江。在这里，他还有两件天子交代的事情：一位今年刚满十三岁名叫陆逊的少年，还有一位汉室宗亲刘晔。
    “洛霖，我走之后，你其实也可以唤上几名侍女的。”端木正朔再一次仔细地阅读了一遍情报，然后将麻纸丢进了炭盆中。这些分析完毕的情报需要送到长安，就是洛霖的工作了。
    洛霖以为端木正朔又在戏弄他，不由想反唇相讥，可想不到端木正朔将要汇报的情报重新编译完毕后，脸上却是一副慎重认真的表情：“你若不宠信那些侍女，他们就会被挑断手脚筋扔入兵营被用来犒劳兵士，最后还会被扔入鼎中煮成一锅肉糜。我以为我这些时日都在享受，但在袁术控制的这片万恶的土地上，这一切其实都是善行啊。”
    洛霖沉默不语，这段时间他和端木正朔的确已经给外人造成一种印象，就是端木走后，洛霖就是庐江医术最高的人。他要是想要几名侍妾，刘勋是断然不会拒绝的。事实上，端木正朔说的那些也不是在危言耸听。
    袁术内忌而阴狠，自视四世三公之后，从来不将百姓兵卒当做是人。袁术和他的将军们锦衣玉食，军营里的兵士却饥饿难挨，缺衣少食，历来劳军的女子都惨不忍睹，那里完全就是人吃人的地狱。
    收拾完毕后，端木正朔再度推开了房门。这本该是个朝日初升的时候，可天色依旧昏暗。抬头可见一层阴郁的云彩笼罩在庐江，仿佛完全停滞了一般，彷如江淮一带的民情。端木正朔和洛霖无从感慨，又开始了一天的间谍工作。
    三日后，端木正朔和洛霖再度一番装模作样地迷惑了其他人后，一脸凝重地坐在了对案：“洛霖，我们这次对付的人，不简单啊……”
    “陛下口中记挂的人，岂能是泛泛之辈？”洛霖也一脸惆怅，虽然他们还未见识过那人，但他们却都不怀疑当今天子的那双慧眼。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梁习。
    用汉室天子的话来说，这个梁习真的是张凉席，但这话绝没有半点贬低的意思。刘协曾亲口说过，陈国骆俊能让一国倾心，这个梁习至少有着一半的功绩。他就像是夏天里的凉席，让你有了他，就舒服了不少。
    不错，梁习原是陈国主簿，是陈国相骆俊的属下。就是当年袁术耍无赖向陈王刘宠借粮、被陈国相骆俊拒绝，随后袁术心生怨恨派人毒杀的那位。
    当年袁术派人毒杀骆俊之后，陈国百姓无不痛悼，发誓为之报仇之人也举不胜数。但这个梁习，早在陈国便有义士之名，可他却罕见地收起了锋芒，足足消失了几个月有余。
    再度出现的时候，就是端木正朔和洛霖得知刘勋击败乐进一事了。很显然，乐进败给刘勋一事还是曹操授意的，只不过却并非刘协想的只是骄滋袁术之心那么简单而已，曹操是既让袁术自满、又不着痕迹地塞入了一枚暗棋，完全一举两得！
    别人不清楚梁习消失那几个月到了哪里，但锦衣卫却早就探明那几个月梁习就在曹操麾下。很显然，梁习不知借助了何人的关系，跟曹操达成了一个协议：他可以替曹操办策动袁术称帝自取灭亡，而梁习也会因此报了袁术毒杀骆俊之仇！
    “幸运的是，现在敌明我暗，而且我到了寿春之后，我们的头儿也要到寿春了。”端木正朔唉声叹气了一会儿，自我安慰了一番。毕竟，貂蝉到了寿春后，他们究竟该如何与靖安曹接触，也就有了明确的指令。
    “在此之前，你正好可以试探一下这人。”洛霖玩弄着手中的药材，皱着眉头说道：“陛下当初就有意招揽他，可他却未曾奉诏就入了曹营。之前我们以为他也想学什么隐士，现在看来他就是想替骆俊报仇。只要这样，我们就还可能将他招揽入汉室。”
    可端木正朔却摇了摇头，叹息道：“别做梦了，这人必然已经是曹操的了。跟曹操都接触了有几个月，他还能跑得了？更何况，义士这种人，一向重诺如命的，曹操又不是傻子，必然早就用信诺这枷锁，将他牢牢套在手里了。”
    “你说的也对，是我异想天开了。”谈话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洛霖将手中药材扔入碾盆，无奈说道：“反正明日你与他同行至寿春，先去探探他的底吧。”
    “也只能这样了。”端木正朔起身收拾行装，在离开之前，他必须要将自己是锦衣卫的一切痕迹都清除掉。这是为洛霖挪窝，也是为了自身的安全。
    不过，在这期间，他总是忍不住一阵焦躁：锦衣卫和靖安曹自诞生来就是宿敌，两方在暗战当中不知杀死了多少彼此。有的，还是在对方严刑拷打下死得惨不忍睹的。可现在，在这个异地接触，他们就要进行第一次联手行动，实在太别扭了。
    不错，虽然貂蝉还没有下达明确的指示，但两人心中都清楚，这一次锦衣卫和靖安曹目的相同，合作应该是免不了的……
    “但愿，刺天曹不要再搀和进来，寿春一地，已经够乱的了……”端木正朔和洛霖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心中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