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子建》第462章 再见不如不见

    赵云刚想挺身前去救驾，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这个时候，刘协已然单手接住了那支弩箭。
    这一手，让赵云看得都有些呆了，他知道刘协是有些武艺的。但那武力绝对高不到这般从容淡定地接下一百步激射而来的弩箭，可不待赵云开口，刘协却莞尔笑了起身，对着前方那残破的寺院说道：“出来吧，我们也许久未见了。”
    接着，赵云就看到寺院拐角处忽然闪过一个窈窕的身影，那人双手往墙壁上一击，接着反冲力腾空而起，仿佛没有重量般向刘协扑来。
    赵云自然想抢在刘协身前护驾，可刘协却不退而进，迎着那身影冲了过去。那人身形快如闪电，眨眼间已掠到刘协身前。两人手中都没有兵刃，徒手使出生死拼杀的拳术，打得不可开交。
    但很快，冲到半途的赵云就停下了脚步，因为这时他已经看了出来，两人的招数看似凶险，但每一招都留有余地。虽然打得还有模有样，但在赵云这等超一流高手眼中，却不过菜鸡互啄、拳脚传情一样。
    这时候，赵云即便再蠢，也知道刚才那一箭，对方恐怕也没打算真要了刘协的性命。很大的可能，就是想打个招呼而已。
    不过，用弩箭这种凶器来打招呼，未免有些惊世骇俗了一些。赵云皱眉想了想，就知道了眼前那女子的身份，不由怀抱长枪，悠悠立在了一旁。
    果然，刘协与那人交手十余回合后，便各自抽身跳开。昏暗的灯火幽幽闪烁，让赵云清楚看到一张拥有着羌胡和汉族混血的绝美容颜，只不过，那张脸上浸染了太多的仇怨和鲜血，使得她在一身裘装下，非但不显得多么英武，反而有几分令人心碎的怜惜和心寒的悸动。
    看清董白这些年的变化，刘协只觉心头有千言万语，想想刚穿越而来的时候，董白算是第一个带给他情绪波动的女子。虽然董白不是刘协的初恋，但那第一次心脏的跳动，却仍旧让刘协难以忘怀。只不过，两人终究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中间又多了那么恩怨仇恨，一时让两人成为了最想杀了对方、但在心底又残留一丝遗憾的人。
    这个时候，无论用那种情绪来对待彼此，似乎都是不适合的。刘协静了静，终于还是用自己最本真的态度，笑了一笑向董白率先开口道：“小白，你看起来更漂亮了……”
    董白脸上的寒霜，瞬间被刘协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击得溃不成军又混乱不堪。她不知自己该喜、该怒，还是该再度冲上去杀了刘协，忍了很久，脸上才艰难地露出了一抹跟刘协相似的笑，淡然道：“是啊，这点我自己也早发现了。”
    “哦，几年不见，想不到你脸皮也变厚了……”
    论斗嘴，就是三个董白绑一块儿，也不会是刘协的对手。而胜了一局的刘协，似乎还想趁胜追击，继续说道：“刚才那一箭，你莫非是想让我回忆起你第一次刺杀时的此恨绵绵？”
    赵云这时候感觉自己留在现场很尴尬，非常尴尬：这哪里是仇人见面，分明是一对儿小鸳鸯在调情。虽然他从长安里的传闻当中，得知刘协与这位乱世魔王董卓孙女的关系很复杂，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关系竟然复杂到了这等让人啼笑皆非的地步……
    “不错，”董白的脸色渐渐铁青起来，就连那笑，似乎都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只是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我第一次开始恨你的时候，留下的绝语？”
    “生不能同衾，死必同穴。”刘协这时也凝重了许多，淡淡将董白偶然道出的名句补充完整，却再没有玩笑的心思：“生不能同衾，死必同穴，一生一世一对人。只可惜，这个愿望，你是永远也达不成了。”
    说罢这句，刘协回头朝赵云努了努嘴，向董白说道：“你既然在袁绍那里负责谍报，自然知道我身后这人是谁。难道你以为，在枪剑双绝的赵云手下，还能逃出升天不成？不得不说，你这次的刺杀，比起当初在长安的全身而退，实在退步多了……”
    听刘协终于说到了这个话题，董白的嘴角翘了翘，勾起一段无尽的风情，却又带着一丝感伤道：“人都是会成长的，难道你真的以为，这两年多的时间，我非但不会进步，反而会蠢到单枪匹马只身来见你的地步？”
    “那谁知道？”刘协却若无其事的一撩额发，下巴微微翘起，颇有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自觉：“反正，我对自己的绝世容颜，一向很有自信的。你们这些女人，又岂能抵挡得住这样的魅力？”
    董白脸上的笑意愈加浓厚了起来，但那一抹悲伤也随之加深了几许，似乎有些不忍，又带着几分快意，终于缓缓开口道：“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没有发觉自己身体有些不适？那小腹之内，不觉有一丝说不出的绞痛？”
    此话一落，赵云才忽然惊醒，忽然快步走向刘协，果然看到刘协额上已冷汗涔涔。他完全没有想到，刚才背对着自己的陛下，竟然一直忍受着这么的痛楚来拖延时间。好像，他刚才是暗示自己去擒下董白？
    一想到这里，赵云悔恨难当，顾不得察看刘协情况，疾身就向董白所在扑去。但董白早有准备，不疾不徐从背后抽出一支精巧的手弩，先对着赵云射出一箭，随后又翻身而退。赵云刚用长枪拨开那弩箭，再抬头，却看到一人已率领着十几名玄衣卫士，横在了董白身前。
    那为首之人，赵云只看了一眼，便轻声开口道：“河北四庭柱之一，高览？”
    毫无疑问，在颜良、文丑、张郃、高览四人当中，颜良与文丑最善冲锋陷阵，而张郃机变无双。可说到最神秘之人，必然是这位高览。几乎没有人知道，高览有着什么本事儿，能与前三位同列，似乎，世间流传的也只有高览最善战阵布筹而已。
    但赵云学艺之时，便知道高览是这四人当中最善缠斗刺杀之人。或许，在马战当中，他可能会被颜良文丑五十合击败，最多与张郃打个不相伯仲，但若说悄无声息取了颜良文丑的首级，高览却可轻而易举。
    再看高览身后那些玄衣卫士，毫无疑问皆是刺天曹当中百里挑一的精锐。赵云纵然不惧，却也不会贸然行事。然而，就在赵云仍旧决定杀出重围、控制住董白逼她交出解药的时候，刘协忽然匍倒在了地上，手捂腹部痛楚说道：“你，你果然要这般杀了我才甘心吗？这些年难道你还没有看透，大汉需要一个安宁？……”
    “这天下的确需要一个安宁，我爷爷当初也是如此期望的。所以，祸乱这个天下来报复你，从来不是我的初衷。”看到刘协已然毒发，董白也不介意最后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只不过，这天下不一定就是汉朝，也不见得只有你才能拯救。相反，对于我来说，你还是阻碍天下复归一统的最大障碍。”
    “那，那你可知……杀了我，袁绍断然不会放过你？”
    “我自然知道，所以，这次我身上根本没有带解药。”董白最后笑了一下，却是带着凄苦和释然的一抹笑，犹如樱花飘零，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因为我说过，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
    这一刻，刘协也终于释然，知晓自己与董白之间，再没有一丝退路。他悠悠望着灯火下那孑然窈窕的身影，真心想不到，在这样的乱世，竟然还会演绎出一番如此扭曲的爱恋和情仇。
    似乎，单只是这样，这场穿越，便足以慰藉自己前世那平凡的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