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子建》第447章 该不该听令？

    看着突然冲来的汉军铁骑，袁术几乎傻了。一双小眼睛瞪得如鱼眼一般：这不会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那个自己眼中一无是处的小破孩儿，他怎么可能一眨眼的工夫，就冲到了自己面前？自己这五万大军，难道都是纸糊的不成？！自己就饮酒作乐的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袁术半点都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可终于当他反应回来后，脸色忽然变得极其暴躁铁青，他当即就让人传令：“全军速速回击，击溃这支汉军，给我杀掉……”
    “将军，万万不可啊！”袁术手下，的确已经没有几个能用的谋士了。但阎象却还算作才堪大用的一个人，就在袁术即将喊出昏招的时候，他急忙阻止道：“将军，如今天下之势尚且混沌不堪，我等与汉室为敌，尚且无事。可一旦您真杀了陛下，那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啊！”
    阎象的话，刘协在充斥着嘈乱喊杀声中的战场，是根本听不清的。可他若是听得清，必然会给阎象竖起一根大拇指：的确，如今乱世纷争，一切都没个定数。袁术与汉室为敌，算不上什么大事儿。毕竟，其他诸侯也都想这样干，只是聪明一些还未摆明出来罢了。有袁术这个蠢货顶着干，他们自然乐见其成。
    可一旦袁术真杀了自己，那事情立刻就变得不一样。谁都知道，要想成就一番霸业，必要的声望是断不可少的。否则，袁绍也不会编造什么谶语、私刻什么玉玺来造势。但汉室毕竟未亡，又是正统，这些小把戏就显得上不了台面。
    不过，当天汉室唯一掌舵人要是死在袁术手里，那估计会让所有诸侯美得鼻涕泡儿都出来。还有什么能够比替汉室报仇这样的事儿，更能凝聚人心、聚拢声望呢？那个时候，满地诸侯立马就会兴兵攻伐，非灭了袁术不可。
    这种难以描述的微妙，实在只有政治这种东西，才会这般玄之又玄。就仿佛一张薄薄的窗户纸，不捅破则已，一捅破整面窗子就都废了。
    但怒火中烧的袁术哪里会管得了这些？这个浑人要是能善听纳谏，也就不会落得历史上那样一个可笑而悲哀的形象。他借着酒劲一脚踢开阎象，然后又是跳着脚仿佛故意跟阎象唱反调儿一样继续大叫道：“给我杀了这个狗屁的天子，摘其首级者，本将军任其取要，绝不吝啬！”
    这一番话落下，登时如巨石投湖，激起了千顷浪花。谁都知道，袁术对治下的百姓苛酷，对兵士也待之如草芥。但这个浑人说话却还是算话的，尤其对于那些亲信之人，更是厚遇到了天上。
    并且，这番话当着战场上所有人喊出来，袁术想抵赖都不行，这就相当于袁术将弑君之罪给担了下来。让动手之人再没有心理负担，完全可以放手一搏。比起袁绍那个又想让手下人做掉刘协，又一面再做掉功臣的虚伪来，袁术这等所为倒真是条汉子！
    可刘协这一瞬却快气疯了！
    他不是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也不恨那种真正愚蠢之人，最恨的，反而就是袁术这种混不吝的家伙：他明明知道规则，却根本不按规则出牌。什么下棋的人都有，唯有袁术这路人最可恨，他不下棋，却专门毁棋盘，让你也玩不成，大不了一拍两散。
    这场战役，不论输赢，袁术是都不该伤刘协性命的——这其实就是政治博弈中的潜规则，但袁术偏偏要打破这规则，宁愿自己可能死得十分凄惨，也要先爽了这一把再说。
    对于刘协来讲，他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是不愿死的。即便他死后，袁术也会跟着他陪葬，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愿意。首先刘协认为自己的命比袁术值钱，其次就是自己都死了，袁术他陪不陪葬又有什么意义？
    之前，刘协就是仗着袁术不敢杀自己，才一马当先冲入敌阵的。这是这场政治游戏允许的，毕竟，你袁术也可以亲自领兵冲下来鼓舞士气啊……但现在，袁术这个命令一下，刘协面临的压力顿时就巨大了起来，四面八方什么奇形怪状的兵器都劈头盖脸地朝刘协头脸上招呼，若不是还有赵云护卫，刘协真可能就会被这些疯了一般的狼兵给做掉。
    其实，冲锋到这里，五官卫士已然有些力不从心起来。毕竟，袁术五万大军真不是纸糊的，而这中军也最是精锐所在，刘协看似来势汹汹，但想要冲破重重包围，击败袁术，也是极为困难的。
    若是吕布、关羽、张飞、马超或者眼前这位赵云领兵，凭借他们个人超绝的勇武，倒真有可能劈涛裂浪、于万人阵中斩下袁术的首级。但问题刘协真不是他们，也不可能让赵云去这样做：没有了赵云的保护，再加上袁术那该死的命令，最有可能的结果，是赵云还没斩了袁术，刘协的小命儿就先没了……
    不要说为什么一开始刘协不让赵云单独领兵，因为赵云的面子没刘协大，影响不了整个战场局势。只有天子这个超重量级的人物出场，才能调动起整个联军的气势。更何况，斩杀袁术那情况也只是假设而已，能不能成尚在五五之数。
    仍旧全力冲刺、剧烈拼杀中的刘协对这种状况无可奈何，但幸好，他也不完全坐以待毙。他知道，此时真正对整个战局具有决定性的变化，已经在他身后发生了：李严带着三百五官卫士已然反身冲破了袁术大军的包围，来到了冀州兵阵之前。
    此刻对于沮授和颜良来说，他们确实有些傻眼：战场一开始就陷入了被动，遭遇袁术匈奴骑兵的进攻，让他们进退失据，表现十分难堪。可到了这时，情况就更乱了，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当今天子刘协居然这样的生猛，带着自己的亲兵直接去找袁术单挑了！
    那么他们该怎么办？尤其是匈奴骑兵也回援袁术后、他们压力大减，是该跟着皇帝陛下往上冲上去？还是就地歇一会儿先，然后等着皇帝陛下胜利后，他们也来个经典的王者归来，给皇帝陛下奏乐斟酒？
    事实上，这些都根本来不及，匈奴骑兵是有退下抢刘协人头的意愿，但深入敌阵的他们，还是要先击溃这支冀州兵。面对如狼似虎的匈奴骑兵，颜良和沮授都感觉有些自身难保。
    不过，不管怎么说，皇帝陛下的生猛还是起到了很大的激励作用。那些想逃离战场的冀州老兵也反应了过来，知道这时候越想跑越活不下去，转而在颜良的带领下，与匈奴骑兵奋勇拼杀起来。匈奴骑兵又确实掉头走了一部分，剩下陷在军阵的家伙，不像是在切割，反而向被包围一样。
    就在这时，沮授看到了一个年青的汉室将领带领着五官卫士冲了过来，血染征袍的他直接抓住了当时正指挥剿杀匈奴骑兵的沮授，对着沮授大叫道：“沮先生，陛下有令，尔等马上带兵向左冲向高坡，从那里向敌军放箭。陛下领兵继续牵制敌军，镇定下来的刘备军也可趁机投入战斗。必须要快，袁术大军虽然占了上风，但我们也还没有败，我们还能赢！”
    沮授猛然警醒了，当局者迷的他，按照李严说的重新观察了一下战场，马上就发现乱成一锅粥的战场其实真的还可以分出条理脉络，如果按照天子的办法去做，很可能真的会一举挽回败局。
    然而，意识到这点、脸色欣喜的沮授，忽然又意识到另一个更可怕的问题：这位天子，在戮力冲锋中，还能如此洞察全局。此等见识和才干，何其可怕？！若是留这样一人在世，那自家主公会是这位天子的敌手吗？
    而袁术已道出了那样蠢不可及、但对自方又是极为有利的命令……如此一来，到底自己该不该听从天子的命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