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厨泉一死,整个匈奴游骑瞬间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这支被战争遗弃的可怜部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地被身着黑色甲胄的曹军覆盖,吞噬。
而随着匈奴游骑这支唯一抵抗着曹军的部队覆灭,袁术看似汹汹的十八万大军登时一片混乱。
此刻袁术眼中竟是己方纵横奔驰的部队,但可笑的是,他这位袁军至高无上的统帅却对自己的大军一点控制力度都没有。放眼所见,所有的兵士都如没头苍蝇般一样乱冲乱撞,狼奔豕突。
反观曹军,曹操无论对于自己亲帅的虎豹骑还是骤然杀出的主力,在控制力度甚至于战争节奏上都与袁军有着天壤之别。
此时的曹操早已放弃了身先士卒的冲锋将领角色,反而倒提着长槊,云淡风轻一般将进攻口令传下。之后,陆续不断的各色传令兵便口衔令旗飞奔各处,长短不一的进攻金鼓之声响彻整个战场。
若将整个视野拉升至俯瞰的角度,便可看到,在曹操的指挥下,他们的战线已然分成三条,蜿蜒彼此配合着袭杀冲击着袁军。战场的中央仍旧是以虎豹骑为主力的突进部队,继续打击消磨着袁军的士气;而主力部队则分成了两股,开始包抄着溃散袁军的两翼。
面对着曹军有条不紊的可怕进攻,阵脚大乱的袁军唯有被曹军如驱赶着的羊群般向着进攻薄弱的北济河不断靠拢。很快战斗空间被压缩殆尽的袁军便开始彼此撞来撞去,自相践踏地挤成了一团。
“都站住,都给我站住!”中军大纛之下的袁术的脸色青中泛白,直至此时,他仍旧放弃不了自己四世五公名门的骄傲和虚妄,声嘶力竭地卖弄道:“此乃我袁氏生死存亡之时也,我军后退无门,唯有置之死地方能后生。众将士听我号令,破釜沉舟,随我一决死战!”
袁术一剑斩下,期待着自己的兵士在听到自己的呼喊后,焕然一变跟随着自己冲锋。但可惜现实却是那么残酷,在嘈乱鼎沸的战场上,他那中气不足的嘶吼连自己的亲兵都感动不了。
而刚才挥出去的那一剑,也未斩杀任何一名曹军,只是砍在了一名已经冲撞至中军的自军身上。
“袁术小儿,时至此时还欲负隅顽抗,徒增笑耳!”遥望着袁术的丑态,曹操颔须大笑。看着自军已重重将袁术大军围困,当即猛然一挥手!
就在曹操右手猛然举起一瞬,所有冲锋的曹军似乎一时停止了进攻。他们在主官的指挥下骤然伏地,露出后面上满弩箭的士兵!
原来,直到此时,曹军看似大张旗鼓的进攻仍旧只是佯攻。他们真正的用意,就是保护着这些弩手安全地进入射程之内!
“不!曹孟德,你无耻!”袁术疾言厉色大吼着,其惊惧之程度,都可以让人看清他嗓子眼儿中的扁桃体……
随后,漫天的弩箭越空而来!
袁术顿时心如死灰,手足无措:此时曹军的弩手足足不下两万余人,这一番覆盖攒射,几乎不用任何瞄准。被挤压在北济河岸的袁军已如一窝乱蚁,完全就是一个个等待着屠戮的靶子!
刹那间,追魂夺命的弩箭穿人透马,往往一箭就洞穿了两三人。成百上千的袁军避无可避,惟有发出濒死的哀号,连人带马栽倒在浸透了紫血的土地上,本就所剩无几的士气瞬间在这一轮弩箭当中化为乌有。
一队弩手放射完毕,后面填充箭支的一队立即上前射击,激烈的战斗顿时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而这一刻,袁军大规模的军惊终于爆发。那些会泅水的兵士,疯狂地砍杀着袍泽,也不管是否能够泅过对岸,便一头跳入了北济河当中;而根本不会游泳的兵士,则完全放弃了抵抗,扔掉了兵器哭喊着投降。
河中央正在渡水的袁军,有的长官奉行着军令驱赶着兵士继续渡河,却被暴动的兵士砍成了肉泥;那些见势不妙想要逃回对岸的袁军,又因为后退无路,不得已同自军厮杀起来……整条北济河原本清亮的颜色,瞬间被鲜红的血液浸染,变成一条血河。
“将军,快撤吧,我们败了!”雷薄胳膊上插着一支弩箭,头盔也不知道掉去了哪里。他一边拿着盾牌挡着曹军的流矢,一边回头叫道。几十名卫兵结成一道人墙挡在外面,死死护住一叶小舟,让那些争抢渡河船只的乱军暂时无法过来。
袁术此时趴在地上,目光涣散,喃喃自语:“不会的,我怎么会输给曹操?……我是大汉四世五公袁家嫡子,名门之后,饱读兵书……”声音到最后竟然带着一丝哭腔。巨大的心理落差让本来自信的他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大将张勋这时候弯着腰跑过来,满脸创伤,看到袁术此番模样,一把将袁术从地上揪了起来。
“将军!”
张勋的这一声厉叫总算让袁术恢复了一些神智,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正巧此时一支利箭射了过来,张勋眼疾手快,一把抓过袁术身边一名亲卫挡在了袁术身前,那名亲卫猛然一声惨叫,那支利箭被射穿了他的咽喉,直透到袁术的眼前才停止。
袁术眼睁睁看着这名亲卫在自己眼前倒下,双眼蓦然闪过一丝光亮,委靡不振的精神一下子点醒:我不能就这么死掉!我可是大汉的后将军,整个汉朝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我还要回去,我还可以卷土重来!
“冲啊,一定要冲出去!”
袁术尽自己的全力大吼道,然而却没人回答。在这样巨大的喧哗声中,每个人都在厮杀,他的声音根本微不足道。他就像是被巨大的漩涡席卷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能控制。没人指挥,所有突围的兵士完全凭借着求生的欲望与本能冲杀着。
幸好,曹操没有多余的兵力包抄住北济河的对岸——这是袁术趴在那艘颤颤巍巍小舟上,看到自己已安然脱离曹军射程后的想法。
不过,随后他脸色又一苦,明白曹操不是没有多余的兵力,而是故意不在北济河对岸设兵!
一来,这样免得惊动自己大军,令自己警觉。二来,围三阙一,正符合兵家精髓,自军看到还有逃生之路,哪能会拼死随着自己与曹军拼命?
曹操,无耻,阴险呐!
袁术最后回望匡亭战场,此刻唯一能看到的,是曹军已然发动了总攻,成群的黑色逐渐鏖集一处,将自军的褐色卷在了中间,而后者则被侵蚀得越来越小……乐进、于禁、曹仁等曹军将领率先头骑兵刺入阵中,自军立时被挤倒一大片。几万人的队伍只顾逃命,早没有了阵脚,地理不熟难辨东南西北,自己人搅着践踏起来,血流漂橹……
曹操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但却没有预料到袁军逃跑的工夫如此高明。十八万大军一经溃散,跑得竟连影子都踩不着。
典韦这时已然回到了曹操身后,越看这个战场越觉得好笑,不禁开口嘿然说道:“我也随将军打过不少仗了,还未见过这么不堪一击的敌人。这些废物算得了什么,我看光叫前队去杀就够了,大军根本用不着动手!”
说完这句,典韦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这时他腹中正好发出了一声犹如雷鸣般的滚动声:“府君,我们该回营吃饭了吧?”
曹操望了望典韦,微笑着摇了摇头:“战斗才刚刚开始,你怎么就想起回营吃饭了?”
“什么?”典韦挠了挠头,根本不懂曹操的意思。而曹操此时已不再在意典韦,凝眉沉思片刻后,又猛然一举长槊:
“诸军,听我号令,乘舟渡过北济河,继续追击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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