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儁、皇甫嵩两人被钟繇引着进入前殿时,朱儁年老活泛,悄悄向钟繇问道:“小门郎,殿中状况如何?”此时两人尚无官身,昨日入殿乃是叙功。今日按照礼法,便该得宣才能入殿。卢植身体抱恙,却是没能来了。
钟繇今年四十出头儿,胡子也一大把了,可面对这两位宿臣,可真是小字辈儿的。幸好,朝中局势喜人,他也颌髯一笑,拱手向两人施了一礼道:“尽在陛下掌控之中,两位大人入内后,多听少言便好。”
“嘿嘿,天不亡汉室啊,子干若是得知今日之事,那心病也能去下一大半儿。”朱儁喜上眉梢,对着一脸同感的皇甫嵩摇头晃脑道:“咱们这些老骨头,想不到临了临了,还能让陛下烧上一烧。只要能看到汉室再复归一统,这辈子的杀孽就算没白造啊。”
入得殿后,两人果然看到刘协高坐龙椅,朝中众臣都是一幅惊异带着敬畏的眼神。刘协看到两人入殿,微笑着摆手道:“两位老大人可来了,朕与太尉正商议长安兵事。两位老大人乃军中擎柱,特宣二位入殿参详一番。两位老大人的功绩自不多提,少时朕与太尉自有安排。”
这一番惠而不费的话说出来,自然又引得满朝大臣一阵称颂。毕竟,皇甫嵩、朱儁两人经年的资历和战绩早就量变引起质变,已成了两人的声望根基。纵然他们这些士大夫当中大多数也不及,不由自主便多了一分敬畏之心。
两人谦虚向刘协还礼之后,自入席向昔日交好的同僚小声问起先前之事。马日磾同样向两人含笑点头之后,才又开口继续纵论道:“陛下,叟兵之事暂有定论。老臣接下来要说的,便是南北禁军之事。”
“自董贼乱国之后,兵权尽归董贼所有,编制从属皆杂乱无章。南北禁军更是尽归凉州兵将统率,致使关中清白子弟尽归董贼辖制。”马日磾说这话是有些心虚的,毕竟,祸乱长安的,虽大多是凉州兵将怂恿教唆,但凉州兵将也无非上行下效,那些关中子弟也有见风使舵的,祸乱起来丝毫不亚于凉州兵。对他们来说,他们的故乡是雒阳,那里的仇恨无法得报,而将这股痛苦转嫁给富庶的长安,他们也有种说不出的阴暗人性和复杂情愫。
幸好,朝臣都知道此话不可多提,马日磾也只是一语带过,继而便说出了他的解决方案:“依老臣之见,陛下不若恢复汉家军制,重设北军五校,依军籍重新编分。再任将军监候统御督掌。如此南北军名分既定,则再无乱心。”
马日磾最后根本未提最后那一万凉州兵马,他们与长安禁军还有不同。毕竟,面对凉州一部之事,朝廷尚未定论,马日磾也的确憎恶这些人所为。所以,这等沉默其实有时就是一种无声的提议。
刘协闻言很是沉默了片刻,他的沉默,并不是因为马日磾的提议不合心意。相反,马日磾的提议可谓句句金石玉言、字字珠玑明策。尤其重设南北军之事,更是昨日他与钟繇未曾想到过的,如此不仅可以将长安城中的军队派系划分清楚,更继承前朝故事,有了礼法依据。
他有些想不通的是,自己是不是太过小瞧了这满朝文武?说实话,从穿越到现在,面对这些朝臣,刘协是抱着几分鄙夷心态的。可如今经历马日磾、以及那位始终低调却帮了他大忙的光禄勋杨彪、甚至就算司徒王允之事后,他发觉自己还是太过想当然了。这些人能够在董卓的屠刀下保得性命,难道真的只是贪生怕死、趋炎附势而已?他们都是尽全国之内选出的硕儒干才,大多还是在地方有过功绩才擢升上来的,绝非都是尸位素餐之辈。
如此看来,这其实就跟领导人有关了。在灵帝那昏君庸君的领导下,这些人只能是厚颜无耻买官求名的士大夫;在董卓那等残暴之人的手下,他们又只能当明哲保身、甚至曲意逢迎的小人;若是自己给这些人一些希望和一片天地,他们是不是真的可老树开新花、再来第二春呢?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当然,这还需时间的磨砺和一双识人的慧眼。此时此刻,还不是思虑这些的时候。
想通这点后,刘协诚心实意地向马日磾颌首点头。他贵为天子,更多的礼节怕马日磾承受不起,多余的台面话又显得虚伪,唯有这样的一个轻微的举动,才能表达他心中真挚的谢意。
待马日磾接受到那丝谢意,眼睛中闪烁出一丝看不清的感激欣慰光芒后,刘协才正了正神色。宽大的袖袍不疾不徐地拢过御案,带过一丝威严的天子之气,面对朝臣道:“诸位爱卿,太尉所言,可有异议?”
不知是马日磾一番纵论是否太过正确,抑或是刘协刚才一番举动太有皇家风仪。只是当他这一句话问下之后,满朝诸公皆俯身下拜,异口同声说道:“陛下英明,正当如此。”
下拜之人,自然包括王允和吕布这一小团体。在刘协之前的叱喝和马日磾长篇论断的大势所趋下,跳出来反对无异于以卵击石的愚蠢之举。但这些并不表明王允便甘心让刘协一番胡搅毁了他的大计,他知今日改革兵制已事不可违,当即眉色一动,在众人行礼后率先抓住核心,开口道:“陛下,马公所言极是,吕将军虽傲骨多忿、性情率直,然一身武艺及护国之心却是苍天可鉴。老臣恳请陛下勿以一言之失而痛惜名将,令将士寒心。”
刘协这时却连冷笑都欠奉,乾坤独断道:“王公所言有理,既如此,朕便准了吕将军为奋武将军一职,加封温侯,统御长安并州兵马。吕将军,不知朕之赏赐,可觉得公允?”
听到刘协问自己,吕布略微有些恍然,但却没有多少不满忿怒之色。他这个人的确很有才能及见识,但与刘协所料的一样,他是没有多少野心的。在他的前半生,从丁原,董卓,王允,袁术,袁绍,都是将自己定位为一个骁勇天下的武将。直到后来陈宫主动送了大半个兖州给他,又甘心在吕布手下以他为首,吕布才在陈宫的影响下开始自立为主的。
对于王允的厚赏,他在志得意满之余,心中其实也常有几分惴惴。这倒不是他因为信奉德不配位那一套,而是因为那样的赏赐一下超越了他的认知,令他不由自主生出几分迷茫而已。如今刘协免除了他持节与位比三司的特权,反倒使他心里感到了一丝踏实。
“陛下恩遇,末将铭记于心,自从之后,定位汉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吕布昂藏的身子再度拜倒在大殿之上,一时令刘协的心底也感到了几分踏实。
王允心中自然也踏实了起来,毕竟吕布领了奋武将军一职,虽然没有了节制诸军的权力,但整个长安城也只有他的武职最高。如此一来,长安的兵势还是在他的掌控下的。毕竟一旦有变故发生,吕布便可因位尊而成为长安主将,以并州军为亲军,统领各军作战。
可就当这点心思刚在脑中成形之后,王允便陡然觉有一丝致命的疏漏闪过,那丝一闪即逝的阴影仿佛一道阴流瞬间从脑核流经全身,令他怔时立在了原地,猛然抬头望向了那龙椅上顾盼矜笑的天子身上。
‘不对,自己好像又被这位少年天子骗了!’王允一时只觉满心的担忧卡在了喉咙。然而,面对刘协那张年轻稚嫩却坚毅清秀的脸,他恍然感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那个少年看透。喉中的话语犹如鱼梗,却怎么也没勇气吐出来。
这种感觉,王允从未有过。并且,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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