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剑舞》第151章 营救行动

    4月13日，上海，傍晚18:27。
    城市中心的摩天大楼顶层，明田躺在椅子上凝视着墙壁上的油画，一副占据了整个墙面的宏大画作。这幅画全是地狱的场景。滚落在地的人头，断成数截的四肢。有一个红色的恶魔用木棍搅动油锅里的油，这些油正冒着泡沸腾，在它的面前好几个光着身子的人跪在地上膜拜，似乎是在向恶魔求饶。另一边还有一个长着白色翅膀的人，它全身散发金光，笔直地站着，大概是天使吧，只可惜这位天使的命运并不好，在他的身后，有人用血红的钢叉刺穿了他的心脏，血液淌了一地。这个杀死天使的人长得和天使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只有一点，他的翅膀是黑色的。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明田扭动转椅接起了电话。
    “我知道了，让所有人全部就位，疏散群众，我马上就到。”
    他用力挂掉了电话，然后转动钥匙，拉开了办公桌最底下的一个抽屉。抽屉里装着一个木制的盒子，年份有点久远。明田缓缓将盒子打开，一把M500左轮手枪安静地躺在里面。这枪号称是世界上威力最大的手枪，由美国史密斯·韦森公司设计制造，据说因为威力太大，远远超过了人类的承受极限，所以被拒绝用于军事用途，转而被投放到狩猎大型猎物的行列中去了。但是现在大型动物很多都是受国家保护的，除非遭遇狂蟒之灾，不然哪里还有它的用武之地呢？
    明田对这把枪有着特殊的情结，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将这把枪收藏着，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重新调校它，令它保持最好的状态。
    现在机会来了，他将五发大威力子弹推入旋转弹腔，然后回拉击铁，对着油画上的某个生物做出了模拟射击的动作。这个老伙计的状态保持得不错，明田对指尖传来的手感相当满意。
    一切准备就绪，明田打理好自己的领结，走出了房间。
    在阖上门的那一刹那，明田又凝视了一眼墙上的油画。
    油画上的黑翅天使把自己奉献给了魔鬼，用腥红的铁叉杀死了拯救世人的白翅天使。每个人都在诅咒着它，但它们全部忘了一点，这个黑翅天使，曾经也一度拥有白色的翅膀。
    黑色大众在公路上狂奔，这是典型的中国公务车，价格和体验平衡的很好。明田坐在大众的后座上，像抚摸孩子似的轻轻抚摸手里的M500，这个夜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它们在临海的一个废旧仓库前停下。
    此时，四周已经完全被武警包围，绿色的激光点锁定在卷帘门上微微移动。在100米左右的高楼上，隐隐还有几架狙击步枪的镜筒反射着微量的光芒。
    “明局，已经确认嫌疑人的身份了，是日本方面潜入的特种兵。”一个戴着黑头罩的武警持枪走上来报告，“可能是通过偷渡登陆上海。”
    “我只关心人质，告诉我她的位置！”
    “目前我们无法突破进去，对方封闭了全部的出入口，贸然行动恐怕……”
    明田的神色变了，这个嘻嘻哈哈、偷懒成性的家伙忽然间变得严肃起来，那狠戾的表情仿佛一个魔鬼。
    “让所有人待在外面，听到枪声后再进来。”明田转身下令，然后径直朝卷帘门方向走去。
    这举动太过疯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但是它们不能违抗命令。
    只有小梦儿，这个原本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在瞄准镜中看到明田的身影后立即用无线电向前线询问。
    “006，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阻止他？”
    006就是刚刚向明田报告情况的小队长，这次行动，他担任行动的第三指挥员。
    “这是明局下达的命令，我无法违抗……”006顿了顿说，“我想明局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他的作风你是知道的，至今为止，仅从结果上来看，他没有失败过。”
    小梦儿心想这些人全部疯了，不光是明田这个疯子，武警特警部队的成员也全部跟着一起疯。对方是什么人？那可是日本国的特种部队，虽说明面上身为二战战败国的它们不允许拥有军队，但出于保卫国家安全的名义，它们仍建立起了一支拥有相当实力的自卫队，特种部队作为其中最优秀的一部分，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她想阻止这个愚蠢的上司，但来不及了，明田已经敲响了卷帘门。
    他操着一口京都腔调的日语向门口的人表达了“单独谈谈”的意愿，这个建议得到了采纳，卷帘门通过自动升降装置开了一条缝。
    这一瞬间，所有武警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企图借这个机会看清楚仓库内的大致情况。但很不幸，卷帘门的后面还有一堵密实的墙，墙体中央只留有刚好一人进入的狭缝，在漆黑的大晚上，没有任何人类拥有这样的视力，可以洞察到墙后的世界。
    006立即用手势下令让武警特警们把头埋低，万一狭缝后面埋伏有狙击手，他们中的某人会在顷刻间毙命。
    明田在门口停步回望，示意它们不要轻举妄动，然后直接穿过了狭缝。卷帘门在随后的一秒钟内重新关闭。
    “该死！”
    小梦儿的额头沁出了冷汗，但事实已经无法挽回，她只能静待明田能够顺利从里面走出来了。
    墙壁后面是整片儿的黑暗。明田进去后便站在原地不动，他甚至选择了将眼睛闭上，与其在黑暗中摸索它们，他宁愿让它们主动来找他。
    果然，在片刻的静谧之后，身后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它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明田的头上套了一个黑色头套，然后将他手里的那把用来猎杀大型生物的M500卸下，双手反制，系上白色尼龙扎带。所有动作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全部完成，这已经算是非常恐怖的速度了。不料明田却忽然发笑，以日语揶揄：“你们的动作还真够慢的啊，这要摆在我们的教官面前，超过一秒，他能打断你们一条腿。”
    这些人的心理素质很好，完全不受明田的挑拨。它们按照指示将他带进了一间秘密实验室后便直接离开，期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这间实验室的配置非常高级，四周除去一面玻璃墙外，其余全部都是以防核辐射的材料制成，想来是因为知道下手之后它们一定逃不出去，事先就计划好了将研究就地完成。只是没想到明田还是棋高一着，短短三天便锁定了它们的隐藏位置。
    明田静静地待着，直到有人掀开他的头套。
    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一个身穿白色科学服的亚裔男子，年纪差不多已经超过40岁，头发有些花白，应该是个教授。
    “你是外面那些人的长官吗？”教授用日语向明田询问。
    “没错，外面的那些人都是我的孩子，他们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明田笑着回应。
    教授有些惊讶，他显然没想到面前这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家伙居然会如此坦荡地承认自己的身份，要知道，在战场上透露自己的身份可是大忌。
    “你不怕我们拿你做人质吗？”教授继续问。
    “人质？你们不是已经有了吗，那个女孩的价值可是远远超过我的。”明田冷笑。
    “原来如此，那么，你进来的目的呢？我想你会有话要说的吧。”
    教授边说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他看上去并不着急，根本没有被数十个武警特警包围时该有的样子。但明田更加淡定。深陷敌军大营不仅面无惧色，反而一脸嬉笑，这般姿态怕是较之当年怒闯鸿门宴的刘邦也毫不逊色。
    “没什么目的，我只是想看看那个女孩。”
    “她死了。虽然她的心脏还能跳动，血液还能流淌，但她已经没有意识了，她死了，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教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颇有些无奈的感觉，“也罢，既然你要看，那就请便吧。”
    教授站起来，将拇指按在嵌入墙壁里的指纹锁上。只听见实验室里发出“叮”的一声，地表上突然开启了一扇移门，原来在这仓库的地下还有空间。
    他带着明田沿着石梯一路向下，直到石梯的尽头。在那里，有一间水晶制成的半透明房间。房间的四周摆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实验仪器，全部通过设备和线路连接到房间中央的冰床上。躺在冰床上的不适别人，正是那晚被带走的神宫寺奈月。
    这个陷入无尽沉睡的女孩身上只穿了一件与她身材不相符合的大号衬衫，光滑洁白的身体更是一尘不染，让人忍不住久久凝视。
    明田遥遥望着这个女孩，瞳孔中却燃起了烈火。
    这样的一个女孩原本应该盛开在阳光之下，可如今却被幽禁在这不见天日的密室里当作实验材料，最无法原谅的是，敌人居然还是从他的保护下抢走了女孩。
    “在我中国的地盘上动手，你们不会是想重复几十年前的所作所为吧？”明田的声音有些动怒。
    “那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教授点了支烟，用力吸了一口，“我只对科学感兴趣，我想这点长官你也应该明白的吧，在接触到Future系统后，绝不可能有人你能够完全抵制住它的诱惑。而且据我所知，这个女孩应该是我们日本的国籍？如果只是找回我们自己的国民，那么就没有关系了吧？”
    “是么……那你们在她身上研究出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你在跟我开玩笑？”明田眯细了眼睛，“你们大费周章把她抢走，结果什么也没查到？”
    “不能算什么也没有，至少我能够确定，这个女孩确实已经死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
    “……这个女孩很可能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
    教授沉默了，片刻后，他从实验桌上拿起ipadpro，点开了一张奇怪的数据图摆在明田面前。那是两条起伏波动十分相近的波浪图谱，一红一绿，不仔细看的话，有可能会看不清其中的落差。
    “这是什么？”明田问。
    “我们搜集了一些玩家的信息，通过比对它们在同一时间内，游戏中和现实中的脑电波图谱，最后发现，现实中的脑电波图谱有明显的位移。”
    为了让明田能看得更清楚，教授放大了其中的一段图谱。
    图谱中，红绿两色波浪线并非是完全重合在一起的，而是存在微量的偏移。
    “这只能说明游戏信息传回现实身体有时间差，就像网络带宽有延迟一样，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你说的不错，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是，直到昨天，我突然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说着，教授又将另一张图谱展示给明田看。画面中，红绿两条线完全重合，但不是红绿两色混合，而是一段红一段绿，并且中间还有一段空白。
    “什么意思？”明田并不太理解。
    “你知道【葬魂时刻】吧？”
    明田点点头。
    “这个图谱就是那个时候我们从实验对象身上获取的，它验证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葬魂时刻】出现的时候，实验对象的意识只存在于DSD中。图谱中的空白说明它们在脱离DSD后意识陷入了沉睡，直到数小时之后才恢复正常。这些全部都和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吻合！”教授的语速越说越快，最后差点变成了吼。
    “……也许只是巧合呢？”
    “不，不是巧合！这绝不是巧合！”教授咆哮，“satan他做到了，他完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禁忌的科学！”空气压抑得可怕。
    教授跌坐在地上，双手抱头，表情异常痛苦。
    “可恶！我早就该发现的，在拿到最先那张有位移的图谱时我就该发现的，satan在一开始就已经制造出了意识，所以现实的肉体上才会和DSD同时出现意识的波。那时候，他还有完全掌握那个技术，所以一直在进行测验。但现在，但现在……他掌握了，他要把肉体上的意识给消抹掉了……你知道吗？他要把人类的意识从肉体上消抹掉！”
    教授突然扑到明田身上，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一边摇晃还一边不停地问他“你知道吗？”。
    “我知道了，谢谢你。”
    明田伸出手将教授紧紧抱在怀里，任由他在自己的怀里哭泣。像这样持续了十几秒，教授突然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
    “你……你……你怎么挣脱出来的？！”
    “你说这个吗？”明田把那条白色尼龙扎带丢给他，“好吧，既然你告诉了我这么多秘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明田俯身在教授的耳边轻声说：“因为我的骨骼天生就很软。”
    “ばかやろ！来人！快来人！はやく！”
    教授惊慌尖叫，跌跌撞撞钻进桌肚，然后举起ipadpro挡在前面，感觉把自己藏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守在门外的特种兵冲了进来，明田通过脚步声察觉到了它们的靠近，其实他可以把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教授拎出来当作人质，但他没有。他把教授掉在地上的烟头捡起来抽了最后一口，然后抄起一支记录用钢笔就向外走。
    门被踢开了，明田靠墙站着，他抓起一叠记录纸直接朝它们丢过去，两个特种兵能够听到教授的叫声，加上视线被纸张阻挡，它们不敢随意开枪。但这一瞬间的犹豫却成了它们的致命伤。
    明田先是用力将钢笔插进右侧特种兵的脖子，夺下他手里的枪，一脚把他踹开。然后快速扭动身形，绕到左侧特种兵的身后，将自动步枪反制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勒住，直到他断气蹬腿为止。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响在寂静无人的夜里扩散。
    “枪响了，1组、2组侧面掩护，其他人跟我上！”006立即下令。
    和外面的喧闹不同，地下室却出奇的静。
    瞬间杀死两名特种兵，这让教授呆住了。刚开始看到明田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个绣花枕头，根本没什么好怕的。毕竟明田的外表实在是太瘦弱了，没有一点肌肉不说，还穿着西装革履，根本不像是能打的。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在明田的眼睛里，他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悯。
    明田从死掉的特种兵身上取下军刀，丢给教授，自己则坐到椅子上抽完最后一口烟。
    “把你的大拇指割下来，我就放过你，记得不要溅到血，我还指望它能开关门呢。”
    “我，我可以帮你关门……你不要割我的手指！”
    教授的身体已经无法停止颤抖，见明田不说话，心想明田应该是默许了，便爬出来，把拇指按在指纹锁上，关上了门。这样一来，外面其他的特种兵就进不来了，也不会有人再来救他来，但他只能如此，只有这样或许他还能保住一条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的枪声终于停止了。
    教授靠在墙壁上剧烈地喘气，恐惧与颤抖已经耗尽了他的气力。
    这时，明田在刚刚的尸体上扫见了自己那把被收缴的M500左轮手枪，想来自己之前就是被他们绑进来的。他走过去从尸体上拔出了M500，用来收藏这把枪的盒子是檀木做的，此刻枪上面也带有那种清新的香味。
    “老实说，你帮我解开了DSD的秘密，我应该感谢你，但是，我还是不能让你活着离开。”明田冷冷地说。
    “为，为什么？我可以帮助你们，你们阻止不了satan的！”
    “因为你没有割掉手指，而我，恰恰讨厌不听话的孩子。”
    砰——
    又是一声枪响，明田真的就用M500打爆了教授的头，鲜血和脑浆泼在了白色的墙壁上。
    “再说了，我可没说过我要阻止satan。”明田一边用教授的衣角擦拭M500一边冷笑，“上级给我的指示是夺取Future系统，至于别的我可不管。”
    擦拭完M500，他径直走到奈月的床边，细细抚摸那张冰霜般的少女的脸。
    他取下挂在脖子上的怀表，怀表打开，里面是一张女人的照片，右下角写着女人的名字，宫秋寒，明田低头亲吻。
    “虽然你没有选择我，但我不会恨你。你放心，这个世界亏欠你的一切，都会在那一刻补偿给你的孩子。黑城羽一，我已经遵守和你的约定，接下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