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血栗亚》-2-我们，充满谜团

    伊萨姆变得和以前略有不同了，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萨里耶的房外等着开门，直至仆人来叫醒他们起床，看到的是被子边缘露出两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他们喜欢上了相拥而眠。
    一个试图从对方身上摄取活着的热量，一个希望将自己暖暖暖的体温传导过去。
    空旷的宫殿中，能让他确信自己活着的人只有伊萨姆。
    虽然不知伊萨姆是怎么想的，但在发现差异时，萨里耶害怕了。
    他知道这是错觉，还是不受控制地想着，眼前的兄弟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们的心智开始成熟，他们开始学着将心事藏在心底。
    旁人看来只不过是这对兄弟感情亲密的象征，贵族们常常以此向年轻的洛特夫妇奉承，夸赞他们有一对既有默契的双生子，将来必定能带着克洛维耶家族走向更辉煌的道路，更有甚者认为他们未来的成就会超过被毁灭的旧皇族。
    萨里耶从不将这些话当回事儿，他知道父亲母亲不会因为这些沾沾自喜。
    最敏感的要数克洛维耶·洛特·曼德拉夫人。
    有一天，当他们一同在花园里散步时，曼德拉忽然低头看向咬手指的伊萨姆。
    “你在做什么呢？”
    伊萨姆有些紧张地把手放到身后，嘴巴里舌头来回舔舐着牙齿。曼德拉蹲下身，拉过他的手，只看到一条浅浅的印记。
    从那次受伤后，他就会无意识地戳破自己的手指，回味红色液体带给他的平静感。
    “受过伤了？”
    萨里耶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不知为何他不希望母亲注意到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即便她对他们一向宽宏大量。
    如果母亲知道他们在私底下偷偷交换血液，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他无意识地和伊萨姆交换了一个眼神。
    “摘花的时候不小心刮到的。”
    伊萨姆像是得知哥哥的意图赶紧说道，被曼德拉审问似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
    然后这凌厉的目光扫向了萨里耶。
    他们的母亲和其他任何贵族女性都不同，她不穿繁琐费事的裙子，也不爱烫发梳着花里胡哨的发型，通常简单地将头发盘起，一身便于跑动的斜裁下摆长裙，看起来是个很难讨好的人。
    “你们真是太小看你们的母亲我啦~我告诉过你们不能说谎，因为只要你们说谎，我一定能看出来。”
    两兄弟低下小脑袋，等着即将到来的责备，然而他们什么都没等到，换来的只有曼德拉夫人好奇的视线，她那副感兴趣的模样像个刚成年的少女，亮蓝色的眼睛中是掩盖不去的好奇。
    “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们发现，我们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曼德拉挑高眉毛，顿时恍然大悟。
    “我就说嘛，当初把你们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想到了。”
    她握了握两兄弟的手，萨里耶突然浑身一抖，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往他裸露的皮肤上挤压。
    “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萨里耶只得老实点头，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抓着我的手臂。”
    “你现在想做什么？”
    “想把手抬起来。”
    “你真的想这么做吗？”
    “……不，好像有什么驱使着我这样去做。”
    “嗯，伊萨姆呢？”
    他微张着嘴，看起来呆极了：“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哇。”
    “原来是真的。”曼德拉夫人收回手撑着下巴，目光在两兄弟之间来回游走。
    “我从以前就听说，混血儿的双亲无论拥有几种血统，继承到子女身上的只可能有两种，本来还以为你们会是例外呢。”
    两兄弟互相看了看，一齐看向曼德拉夫人，异口同声：“母亲也是混血儿吗？”
    “对啊。”
    “那……”他们同时想要发问，同时被修长的女性手指点住下唇。
    “萨里耶，伊萨姆，你们想知道我是什么种族吧？”
    他们点头。
    “不告诉你们~”
    他们有些沮丧。
    “要是你们很想知道的话……”
    一听到话尾的拖长音，两人立刻认真地看去。
    “还是不告诉你们~”
    他们无语了。
    “实在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就当做我出给你们的考题，要知道我可不是那种纵容自己孩子的母亲哦。”
    曼德拉站起来，随手拨拉两下自己的额发，叉腰大笑。看着这么嚣张的母亲，两兄弟心中只有无语。
    “不过呢，你们得跟我做个约定。”
    她再度蹲下，伸出两个小拇指，他们俩不解地勾住。
    “要是有一天你们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不要轻易告诉别人，好吗？”
    虽然不知为何要做这样的约定，他们还是点了头。
    ·
    这是兄弟俩遇到的最顶级的难题。
    仅仅是拥有高等智慧的种族在这个世界中就有十几种，要想每一种都核实人文民俗和物种天性通常要花费数月的时间。这对萨里耶与伊萨姆而言并不是困难的事，唯一的困扰是——他们找不到任何跟自己情况相符合的种族。
    获取知识最简单的途径便是书籍，然而无论翻阅多少本，他们都找不到类似的记载。
    书房里的书已经完全满足不了他们的好奇心，他们移步西西艾尔的中央图书馆，那里是古老书籍最全面的图书馆之一。家庭教师并不制止他们翻阅不符合他们这个年龄该读的书籍，甚至替他们向家主申请了阅读特权，在他眼中这两个学生已经是他最值得骄傲的作品，他们可以在中央图书馆的任何角落待着，不分昼夜，直至他们失去兴趣。
    “奇怪……”
    萨里耶抱起另一本辞海站上椅子，从第一页的目录翻起。
    “哥哥——哥哥——”萨里耶抬起头，伊萨姆抓着一本打开的书朝自己奔来，他赶紧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那孩子完全无视，还是大叫着跑到他身边。
    在附近看书的大人们颇为不满地抬起头，见明来人后重新低下脑袋，就像什么都没看见那般继续忙碌自己的事。
    公共场合不同他们的住宅，肆意妄为会遭到旁人的反感，萨里耶清楚个中无奈，伊萨姆则完全不当回事。
    萨里耶无奈地看着他灵活地爬上对面的椅子，把摊开的书放到自己面前。
    “看！我找到了这个！”
    “伊萨姆，嘘——”萨里耶做了个关闸的手势，伊萨姆恍然大悟，立刻模仿。
    “嘘——”
    “快说说，你找到了什么？”
    “是这个！”
    伊萨姆兴奋地指着书上的插图，那是一张双生道王的手绘黑白稿，两个相貌一致、有着长长尖耳的年轻女子同时做出祈祷的姿势，手与手轻轻地碰在一起。
    “这不是道王吗？”这本书萨里耶看过序章，基本上都是关于历代三王的事迹记载，为了方便后世之人了解神王的诞生，其中还记载了部分旧世界毁灭时的情景。
    “对啊！我刚才……”伊萨姆越说越大声，被萨里耶再次提醒，才抿嘴象征性地吐吐舌头，小声贴着他的耳朵说，“我看到上面有段文字描述，和我有点像耶。”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在手绘稿的旁边有这样一段文字说明——
    它们坚持血统的纯净会带给他们生命力与冥道王的青睐，这对冥道王而言是艰难的考验，他/她必须获得它们的认可，否则无法与生道王搭建桥梁。
    “血”在现在的萨里耶眼中是最敏感的字眼，他顺着这段文字往上查看去，把每一个字都轻轻复述出口。
    “血魔族是鬼道化三大种族之一，从旧世界毁灭至今，没有活着的外族人见过它们的存在，留给后世之人的只有破旧不堪的文字记载——它们的体温高于常人，它们的子民对血有着绝对信仰，可它们并不依赖食用血液为生。”
    这看上去和伊萨姆的症状有些像，也仅此而已。
    萨里耶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他好像在哪里听过鬼道化这个陌生的词。
    “这看上去是条线索。”
    “对吧！”伊萨姆洋洋自得地摇晃小脑袋，没几秒又垂了下去，“可惜没找到和哥哥有关的……”
    他笑了，捏捏弟弟的鼻尖。
    “要把这里的书全看完，我们就得花好几年的时间，你担心什么呢。”
    “我怕哥哥生病了。”
    萨里耶一愣，这个可能他倒是完全没想到，毕竟从有意识起他就没怎么得过病。
    “别瞎想。”
    “不是吗，哥哥的手那么冷。”
    他说着轻轻握住萨里耶的手腕，明显的热量从手掌中心散开，在萨里耶的皮肤下生根发芽。
    “说不定我有着夙水帘间的血统，书上写的，那里的鱼族和贝族生来体温就低。”
    “可是哥哥没有鳍，也没有贝壳形状的耳朵啊。”
    “如果母亲有鱼族的血统，那她不也是没有继承鳍一样的耳朵吗？”
    伊萨姆说不过哥哥，被他荒谬的话给绕了进去，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
    “总之，别放弃，我们一定会找到答案的。”
    像是鼓励弟弟也像是激励自己，萨里耶把桌上的书整理到一块儿，放进桌边的篮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