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血栗亚》-3-我们，意料之外

    萨里耶与伊萨姆日以继夜地埋在书堆里，让人不知是赞叹他们天赋异禀，还是读书读傻了。
    现任家主和他们的父母对这一现象倒是喜闻乐见，甚至担心他们没有获得游玩的乐趣，失去这个年纪孩子应有的快乐。他们想尽办法诱惑他们外出游玩，却都遭到了无视。
    在两兄弟解开谜底前，宫殿里很快有了新动向——
    法里斯家族的人前来拜访。
    所有人对他们的到来极为振奋，往日已经很花枝招展的贵族变得更加卖力地打扮自己，他们以极其浩大的阵容迎接法里斯家族的到来。萨里耶与伊萨姆因为是孩童，和其他贵族孩子一样，没有被带上举办邀请宴的正殿。
    殿中其他地方忽然变得安静了许多，安静得就像中央图书馆。
    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
    萨里耶对法里斯家族的认知很浅薄，仅知道他们是一个非常神秘但拥有着极高权利的家族，他们世代侍奉克洛维耶家族，使得他们壮大。
    “我听说过他们的传闻！”伊萨姆很得意地抬高下巴，难得有机会让他在哥哥面前嘚瑟一把。
    “什么样的传闻？”
    “听说他们长得都很好看，都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头发也都是黑的。”
    都是外表上的描述，估计是从殿中女仆那里听到的小道消息。
    “他们已经住进宫殿了吧？”萨里耶问。
    “是啊，听说安排在偏殿，就是离爷爷的宫殿很近的那一栋。”
    身为贵宾住在离家主很近的地方吗，这个安排也挺……奇怪的。
    萨里耶认真思考着，伊萨姆傻乎乎地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他们为什么要来，听说他们每十年才会拜访一次克洛维耶，但现在距离上次应该不满十年吧？”
    “对哦，还差一个月十九天。”
    “所以啊，有什么原因让他们必须打破规矩提前赶来呢？”
    “这个嘛……”
    一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两个孩子同时思考他们无法得出答案的问题。
    伊萨姆双手握拳：“要不我们偷偷溜去偏殿看看吧？”
    “可以吗？我们并没有拜访他们的许可。”
    “我们也是洛特家的人啊，按理说我们也应该招待他们，所以露个脸是应该的！”
    他说得理直气壮，让萨里耶忍不住噗嗤笑。
    “你说得对，我们这就去看看。”
    长久的学习让他们浑身僵硬，这倒是个活动的好借口。
    两个孩子在廊下穿梭，他们顺着花坛的方向来到靠近偏殿的位置，那里平日没有人居住，十分安静，把守的士兵也很少。树木铸起了一堵墙，把偏殿与旁边的正殿隔开，但还是能从树顶看到屋顶的边缘。
    他们借助小巧的体型在树木之间穿梭，很快弄得灰头土脸的，鞋子上沾满了干燥的泥土。
    从他们所在的殿到偏殿有很长的距离，为不被发现，两个孩子尽可能躲开路上看到的所有人，有些人是很喜欢告状的。
    只不过偏殿他们只知道大概位置，却从来没去过，走着走着，反而开始迷路了。
    萨里耶拉着伊萨姆的手继续往前走。
    忽然，他仿佛听见微弱的责备声，那声音有些熟悉。萨里耶看向弟弟，见他也露出好奇的神色，就知道那不是他的错觉。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两兄弟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四下寻找，最终在靠近角落的花房外看到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个是他们的母亲，还有一个是穿着黑色礼服，一头黑发的高个男子。
    他们对视，这或许是传说中的法里斯家族的贵宾。
    不容他们多想，曼德拉夫人的声音忽然拔高，烦躁地单手叉腰，看上去她正在指责那个黑发男人。
    母亲真厉害，胆敢对贵宾这种态度。
    也许他们认识。
    两兄弟交换了个眼神，悄悄靠近他们，在不被母亲发现的距离团成两个小团子，静静地听着空气中传来的波纹。
    “请听我说，大小姐。”
    曼德拉扬起一只手挡在他们之间。
    “叫我艾敏夫人。”
    “大小姐，您不用过分紧张，我只是来向您传话，您的族群和族长对您甚是想念，很想知道您的境况，并让我传达他身体抱恙的消息。”
    “你告诉我这种话有什么意义？”
    黑发男人说：“我只负责传话，其他的不能妄加揣测。”
    “他让你传达，然后呢？他就会收回他的话让我回家吗？我这幅身体，还回得去吗？”
    曼德拉强硬地打断黑发男人的话，食指指着他心脏的位置点了点，压低声音说道：“这是不可能的法里斯，他弃我们姐妹于不顾，将我们流放，多少族人的制止都挽不回他的决定。现在重温旧情，让我当个听话的棋子替他夺下族长之位？他怎么不依靠他妾室的女儿了？”
    黑发男人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曼德拉，这使得她更加震怒。
    “麻烦你也替我回个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他。”
    “您请说。”
    “你告诉他，‘族长，你知道丽娜发生了什么吗？她被磊之大陆污浊的空气侵蚀，浑身僵硬直至出现裂痕，她一边呻吟一边抓住我的手臂，我看着她的嘴唇干裂却无能为力，她的鼻梁坚硬得就像石块，轻轻一碰就掉在地上碎成粉末。我当时就在她身边，她连最后的遗言都无法说出口，慢慢在我的怀里变成一摊沙土！这就是他自以为是的怜悯！我若不是遇到了艾敏，被带来克洛维耶大陆，现在法里斯只能对着磊之大陆的沙漠祷告了！’”
    黑发男人认真听着，脸上露出隐忍的表情，躲在小角落里的两兄弟也吓了一跳。
    母亲咬字清晰，每句话都像把锐利的刀子。如果他们没听错，母亲刚才提到的那个叫做丽娜的人，应该是他们的小姨，而且她已经死了。
    以一种十分奇怪的死法。
    两兄弟大气不敢出，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一动不动。
    萨里耶有点害怕。
    他是很想知道关于自己的另一半身世，可不应该是这种让人窒息的场景中获得答案。
    “对您的遭遇，我很抱歉。”
    那沉着的声音让曼德拉冷静不少，她望向被白云浓密遮盖的天空。
    “我知道你们家族无权干涉我们族群的事，但我希望这是你们最后一次牵扯进来，你知道我背后的族群不只血魔族一个。”
    “恐怕我无法向您保证。”
    “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这次我们前来并非例行拜访这么简单。”
    “你……”
    曼德拉忽然说不出话来，两兄弟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的错愕神情，这是他们记事以来第一次看到她也会有难以掌控的局面。
    “你是说……不，我不承认！”她有些失控地大声叫道，“这算什么？在他们已经活得像个人族的现在，你认为他们能适应鬼道化？”
    鬼道化！
    两兄弟敏感地抓住这个关键词，难道他们真的有鬼道化族群的血统。
    但是这说不通。
    这段时间的知识累积明确告诉了他们，鬼道化作为最神秘的大陆之一从来没有族人外出的记载，而且鬼道化在一般人眼中是与神道化并列，被当做人死后归去的国度——
    死后的世界。
    他们的母亲会是从这种地方来的？
    这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他们信服，可他们只能选择继续偷听。
    “夫人，您不用太过紧张，我所描述的这件事与您所想的并不相似，或者说，这是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发展。您没有忘记我们家族从古至今的使命吧？”
    萨里耶微微伸长脖子，他注意到母亲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让他难以探究这究竟包含着什么样的情绪。
    “你的意思是……”
    “正如您所想。”
    “这怎么可能……”
    “这是来自元素精灵的预言，哪怕仅有一点微弱的可能我们都要一试。如若这是真的，我们会拼尽一切保护两位小少爷，不让他们被意图不轨的人利用。”
    黑发男子在“意图不轨”四个字上下了重音，这没头没脑的话让曼德拉再度沉默，她看上去还有些不满，但没有再严厉制止的意思——
    萨里耶好奇极了，他们之中还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她很轻易就相信了这个男人的话。
    身后的草地忽然传出被踩踏的声音，两个孩子迅速扭头，看到一个高出他们许多的身影。
    那是一个同样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的少年，看上去比他们高出许多。
    “谁在那？”
    曼德拉夫人立刻察觉到异样，望向这边，两兄弟紧张得差点发抖。
    少年看着他们先是一愣，随后露出淡淡的笑容，伊萨姆正准备站起身，被他以手势制止。
    “德兰叔叔，乌德夫人让我来找您。以及曼德拉夫人，初次见面，我是此次同行的法里斯·哈迪。”
    “……”
    曼德拉不说话，眼神尖锐地上下打量着少年。
    他们的视线全数被少年吸引了去，完全没留意到矮灌木后的气息。
    “艾敏殿下正在找您，让我请您前往正殿。”
    “我知道了。”
    她压抑着自己强烈的情感，有些气恼地大步向走廊迈去，高个的黑发男子与少年随后跟随。
    刚才还带着一触即发气场的花房瞬间恢复到安静祥和之中，花朵上飞出几只蝴蝶，似乎就连它们也被刚才的气压给震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