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血栗亚》-4-我们，担忧无措

    法里斯家族逗留的时间长达两个月之久，每天前殿都非常热闹。似乎是家主的命令，前殿对外开放，不少平民前来参观，距离前殿遥远的地方都能听到空气中热络的因子在跳动。
    孩子们已经获得了许可拜见法里斯，只有洛特家两兄弟没有动静。
    他们的玩伴在见过法里斯后，每一个回来都滔滔不绝地向两人说着那些人有多么让人惊奇，有人说他们一身黑衣看起来非常高雅神秘，有人觉得那是神秘的象征，各有各的说辞。
    萨里耶几乎都没听进去，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帮助他们的身影。
    那个少年的出现并未带给自己多大震撼，也没有所谓的“触动”的感觉，但却很轻易就能想起他的容貌。
    一眼就能记住。
    就好像他应该出现，应该在这里与自己相见……
    “哥哥？”
    伊萨姆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他捧着书恍惚的样子。他手指收紧，将书页捏出两条折痕。
    “萨里耶！”
    “嗯？”
    萨里耶双目聚焦，眼前是弟弟气呼呼的样子。
    “怎么了，伊萨姆？”
    “你在想那个法里斯吗？”
    朝夕相处的两兄弟很轻易就能猜到对方所想。
    “嗯。”
    所以隐瞒是没有用的。
    伊萨姆更生气了，把笔往桌子上一拍：“我讨厌他！”
    “怎么了？”萨里耶赶紧抓住他的手，手背的温度似乎比以往更高。
    “你怎么能在和我在一起的时间里想着别人的事！你很在乎他吗？”
    在乎？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个法里斯的样子始终挥之不去。”他本能地想问莫非弟弟毫无感觉，立刻意识到这样提问只会让他更加愤怒。
    对于他们两个人无法感受到对方这件事伊萨姆比他更加耿耿于怀（甚至到了偏执的程度），他必须反复跟在自己身边确认自己的存在才能让他安心。
    伊萨姆的眉毛皱得紧紧的，显然他们想的不是同一件事。
    “哥哥，我……”
    就在这时，女仆从不远处走来，站在他们的桌边深深鞠躬。“萨里耶少爷，伊萨姆少爷，有一位法里斯家族的先生想要见你们。”
    两个人同时愣住了，紧接着伊萨姆率先反应过来：“是什么样的人？”
    “这……”
    让女仆描述法里斯的确有些困难，他们无论男女穿着打扮都很相似，要说特征反而不容易。
    萨里耶对她点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引来伊萨姆强烈的不满。
    “哥哥！你要去见他吗？”
    “克洛维耶家族的贵宾主动拜访，我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就说身体不适！”他把头扭到一边。
    萨里耶绕过桌子来到伊萨姆身边，向他伸出手。
    “伊萨姆乖，这是我们身为洛特家的人应尽的礼仪。”
    伊萨姆还是不搭理他。
    “如果不听话，母亲会教育你的哦。”
    只见他浑身一抖，不情不愿地转过头，瘪着嘴抓住哥哥的手从椅子上跳下来，身体有些抗拒地往后赖着不走，萨里耶拉了好几次才让他迈开脚步。
    在大厅等候的果然是那天见到的少年，他正在观赏窗外的风景，但等待着的不止他一人，还有两个比他们矮小的孩子。少年向他们行大礼，两个孩子跌跌撞撞地模仿。
    就是这感觉，萨里耶想。
    让他无法产生戒心的感觉。
    “您好，萨里耶少爷，伊萨姆少爷，我是法里斯·哈迪，能与你们相见让我深感荣幸。”
    “哼。”伊萨姆转过身去。
    少年的措辞有些微妙，萨里耶一时也说不上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他闭口不谈之前见过面的事，倒让他松了口气。
    等女仆走后，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他们几个孩子。
    萨里耶颇有主人自觉地打破沉默：“请问，法里斯先生今天拜访有什么事吗？”
    年轻的法里斯·哈迪淡淡地笑着，说：“我并未有什么要紧事，只是听说两位少爷没有参加前殿的仪式，所以特地来看看。”
    “前殿的仪式？”
    两兄弟对视一眼，看向少年，他们都没有特地关注前殿发生了什么，自然不清楚那里正举办着什么样的活动。
    “原来两位少爷对这些并不了解，请允许我为你们做出说明。”
    在他说话时，他身边的两个孩子一个刻板地站着不动，还有一个直愣愣地看着伊萨姆，被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法里斯家族与你们克洛维耶家族的渊源两位少爷一定略有耳闻，这次前来与往常一样，是为了寻找我们要侍奉的‘主人’。”
    “主人？”
    “哼，真可笑，这世间哪有下人挑选主人的道理。”伊萨姆大刺刺地顶了回去，“既然是服侍的人就该有服侍的样子，你们是不是根本不把我们克洛维耶家族放在眼里？”
    “伊萨姆！”萨里耶赶紧拉住他的手往后扯了扯，黑衣少年并未露出不满，只是平和地笑笑。
    “伊萨姆少爷有这样的疑问也理所当然，我们法里斯家族侍奉的并不是克洛维耶家族或者其他国家，而是我们认为‘有所作为’的人，从这一点来说不可否认，相当狂妄。”
    自嘲式的发言让两兄弟心情平静了下来，伊萨姆也没有再开口嘲讽的意思。
    “通常我们会在克洛维耶的贵族中选择合适的人，这次为了彰显公平和家主的高贵品德，我们建议采取开放式政策，让平民百姓也有机会参与。”
    “原来那么多外人是你们引来的。”
    “伊萨姆。”萨里耶已经不知该怎么阻止他叛逆的发言了，只得无奈地对法里斯·哈迪微笑。
    “请你别太介意。”
    “没关系，对我而言，您二位并没有什么区别。”双生子的目光疑惑而清澈，他们清楚地看到比他们高出两个头的少年势在必得的表情，他的目光温柔得仿佛能包容一切。
    当那双黑色眼睛停留在他们相握的手上时，哈迪脸上的笑意更甚。
    “两位少爷不希望从我们家族选择忠诚的奴仆吗？”
    他们俩不说话，伊萨姆还没有觉得这是多重要的事，但萨里耶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
    他对权势地位没有兴趣，如果有他必须履行的义务他也只要照做就行，让他在意的是那天母亲与另一个法里斯的对话。
    法里斯知道有关母亲的身世，也就是说他们也会知道自己与伊萨姆的背景。
    违背母亲的意愿是他不愿意做的，但心中又忍不住想要依靠法里斯这条从天而降的线索尽快找出答案。
    萨里耶的脑海中反复回荡诸如此类的念头，伊萨姆见他犹豫不决，紧紧捏住他的手，然后大声说：“我们不需要！”
    “我可否问一下原因？”
    “既然做我们的奴仆就必须比我们更强，你有这个本事吗？”
    伊萨姆原意是想挑衅，没想到哈迪不为所动。
    “没有这点自信，我不会来见两位少爷。”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来邀请两位少爷参加明天的仪式。”他看向萨里耶，“我希望萨里耶少爷能出席。”
    “我们不会去的！”伊萨姆叫道。
    “……好。”
    “萨里耶？！”
    伊萨姆震惊地看着哥哥的反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要甩开他的手，被他牢牢抓住。
    “您愿意接受仪式了吗？”
    “我想知道你们在做些什么。”
    “您会知道的。”
    似乎得到满意的答复，法里斯·哈迪向他们行道别礼，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大厅。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伊萨姆气得大叫，“你知道我不喜欢他！”
    “他知道很多我们想知道的东西，你记得吗，上次母亲和一个法里斯的对话。”
    “我当然记得，可这种事只要询问他们不就得了，如果他选择你做他的主人的话……”
    萨里耶看到伊萨姆一脸要哭的表情。
    “那个法里斯看起来很中意你，上次我就看出来了，他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他。”
    萨里耶的脑袋凑过去，轻轻蹭着他的鼻子，只见他的脸瞬间红了。
    “我不会因为他离开你的。”
    “可是……！”
    “伊萨姆，我离不开你，就像你离不开我。”
    萨里耶垂眸喃喃自语，看上去他是游刃有余的那个，其实他比伊萨姆更害怕分离。
    他需要有个人陪伴，来证明自己不是“别人眼中的怪物”。
    “我们的关系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被打破，相信我，好吗？”
    伊萨姆红了眼睛，不说话。
    两个人的世界突然被人从外面打破了屏障，哪一方都会感到不安，萨里耶想到的不仅仅是这些，他想知道更多关于母亲的事，关于法里斯的秘密。
    ·
    他们如约来到了前殿，人们对他们的到来格外惊奇。
    他们被安排在两个并排的座位上。
    头发微微卷曲的少年脱离了自己的位置，笔直朝萨里耶走来，距离他不到两米的位置单膝下跪，垂下脑袋。
    瞬间所有声音都戛然停止。
    现场气氛立刻变得截然不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萨里耶与跪下的少年身上，两盏任何人都看不见的聚光灯打在他们的头顶，让他们无所遁形。
    没有人说话，但他能感受到所有人都在对这一结论窃窃私语。
    萨里耶往站在旁边的父母看去，父亲看上去很高兴，而母亲还是板着脸一言不发。
    “哥哥……”
    伊萨姆茫然失措地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萨里耶紧紧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