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血栗亚》-48-她强硬得像伊萨姆

    “我想您对我颇有微词，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特纳·莉蒂小姐的态度吧。”
    索菲娜不悦地扫了他一眼。
    “老实说，像您这样地位尊贵的人想要什么样的女孩不可以，偏偏以绅士般的为人处事吸引了那么多年轻人的目光，这不由地让我怀疑您的品格。”
    “敢对夏缪家族大言不惭的人越来越多了，不过，”萨里耶笑了笑，“索菲娜小姐这样的，我十分欢迎。”
    “您不需要恭维我，我知道我的斤两。”
    巴特·索菲娜的高傲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即便您认为这只是应有的社交礼仪，我还是觉得这些礼仪轻浮且虚伪的可以。”
    不错的女孩，他想。
    巴特·索菲娜能被人误以为是下一任家主的婚配人选几乎取决于她的学识和胆识，她身为贵族家未婚的小姐，已经只身前往过磊之大陆数次，她就像她强大可靠的父亲巴特将军。
    克洛维耶大陆的情况她了解的程度说不定跟自己不相上下。
    她的傲气不完全体现在与生俱来所享受的优厚待遇和无数人的恭维之上，她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和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同时对自己的学识和能力十分有把握。这一点岂止是难得可贵，在同龄中简直万里挑一。
    缺少的只是一点阅历，这不影响萨里耶对她的评价。
    其实就在刚才，巴特·索菲娜完全可以跟自己继续周旋下去，她强硬又不失礼貌的手段在交际圈中也十分有名，简直是将锐利的武器转化为语言的武将，让人难以拒绝。
    但她没有这么做。
    萨里耶不由地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有着非常好的运气，巴特·索菲娜已经丧失斗志——早在他提出见面之前，甚至更久之前。
    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这样的人才绝对需要拉拢，不过不是由他。
    “索菲娜小姐是怎么看待现在的克洛维耶家族的？”
    索菲娜一愣，很快镇定地说：“就像个从内部开始腐坏的鸡蛋。”
    “你的意思是，现任家主乌德夫人做得不够好吗？”
    她以试探的眼神打量萨里耶，确定他不是故意套话后不客气地发表自己的见解。
    “乌德夫人的功绩算不上出挑，非要指出的话，只能说她身为女性能维护住克洛维耶家族和其他城邦之间的平衡这一点难得可贵，但也仅仅止步于此，她是无法给克洛维耶带来更好的发展的。”
    “听上去索菲娜小姐颇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我有很多她所没有的想法。”
    “所以，你是想……”
    “夏缪·萨里耶先生。”索菲娜的口气急转直下，“你循序渐进的诱导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有用，对我而言毫无价值，你想借此确定我的立场，我只想说这毫无意义，你我在不同的位置上，但都明白各自必须付出的代价。”
    她目光热烈且坚定。
    “我父亲的功勋值得我们家族传承下去，但我不希望荣耀仅仅发生在他的身上。”
    “我明白。”
    萨里耶拉开椅子，做了个手势希望她坐下。
    “我们的谈话不用这么紧张，我想让你知道的是，在你所关注的那些事上，我与你的见解和立场完全一致。”
    “哦？”
    索菲娜挑了挑眉坐下。
    “这话由我说出或许又会遭来你负面的评价，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特纳·莉蒂小姐。”
    索菲娜正准备开口，萨里耶抬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
    接下来的话不符合他一贯的暧昧做法，但他忽然就是想说出口。
    毫无理由地。
    “你们所见到的丹尼尔·卓拉——”
    他的喉咙适当地卡了卡，那是来自他心灵上的抗拒。
    “她于我而言是最特别的。”
    索菲娜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只有眼眸亮了亮。
    “这还真稀奇，‘最’这种字眼会从您口中说出。”
    “我不知道简陋的语言能不能让你明白，有时候对一个人的喜爱并不是因为他/她的身份、背景、学识、相貌等等条件，可能只是某个连自己觉得平淡无奇的瞬间就这么留在了心底，挥之不去，哪怕出现再美好的事物都无法代替那一幕在心中的地位，这种情感的对象可能是恋人，朋友，战友，甚至家人。”
    “……”
    索菲娜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她代表了我心中一部分……可能已经缺失、或者还未缺失的东西。”
    后半句是萨里耶在巴特·索菲娜来之前所感悟到的。
    “想要帮助特纳·莉蒂小姐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但如果卓拉已经出事，那特纳·莉蒂小姐恐怕——”
    “恐怕？”索菲娜脸色大变，一手拍在桌子上，“您是想说，您会舍弃她？！”
    “你认为呢？”
    “您在威胁我？”
    萨里耶优雅地敲击桌面，指尖下正是刚才给对面的女孩所看的几张纸。
    “给你看的这些内容，难道还不足以给她定罪？”
    “可……这主要是特纳家族的罪证，并不能代表莉蒂也深陷其中！我了解她，以她的性格，顶多是知情不报的罪！”
    “她‘无意识’的行为已经殃及到巴特家族，甚至已经祸害了令妹，不是吗。”萨里耶轻描淡写地说，“特纳家族暗中从事非法勾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想索菲娜小姐多少察觉到我们在暗中调查各个贵族，对特纳家族的怀疑也早就开始了。”
    索菲娜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
    “不知你对你们家族如今的情况知道多少。”
    “……绝不会比您所掌握的多。”
    “说说看。”
    “我认为我的父亲有危险，可能不仅是不能回到克洛维耶这么简单。”
    “你的感觉很敏锐。”
    萨里耶给她看的材料里没有提到有关巴特家族的内容，只有在最后的纸上粗浅地写上一句会保证巴特家族的权威不受侵犯。她早就有所怀疑。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以往对他们的敛财不会过分制止是看在他们的功绩上，而今来往天翼轨与克洛维耶大陆走私来历不明的首饰制品，你不想在事情闹到公开之前知道那些首饰的原材料是什么么？”
    巴特·索菲娜脸色刷地白了，她咬着嘴唇，像是在跟自己的内心做思想斗争。
    “是龙骨。”
    她猛地抬头瞪着萨里耶，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个女孩脸上看到惊恐的神色。
    “这是我听过最卑鄙无耻的诽谤！克洛维耶·夏缪·萨里耶，龙的身份在天翼轨何等尊贵，居然也敢拿它们开玩笑？你从你们家族中所学到的就是这样排除异己的手段吗？还是在我克洛维耶·巴特·索菲娜的面前！”
    这个女孩身上有种难以磨灭的刚正不阿的品质。
    她的眼中揉不得沙子。
    “请允许我指出两点：你今天会来这里其实是想给自己的家族求得生机，并且希望我能帮助你拯救特纳·莉蒂对吗？”
    她不说话。
    “既然如此，你就必须听我所言，我敢于对你开这个口就表示我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而你会代替特纳·莉蒂来到这，说明你已经察觉到他们家族所做的事不一般。”
    索菲娜气得胸部不住起伏，她无法反驳。
    她是个聪明人，一定明白其中的利害。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样的龙骨吗？”
    “……”
    “是妖精龙。”
    “……我的……天啊。”
    索菲娜涂着浓烈色彩的双唇不住颤抖，像是看到什么让她恐怖的事物一般慌乱地从椅子上迅速站起来，绕开倒下的椅子往后退。
    这大概是她所听到最恐怖的话题。
    “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她的惊惧在极短的时间内转换为无法遏制的愤怒，这一点倒是和伊萨姆不相上下。
    果然他们两是同类人，萨里耶想。
    “他们这是在拿克洛维耶大陆的未来开玩笑！就为了一己私欲？！”
    她捂着额头，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他们的目标或许只是钱财，不过有人在暗中想要借机拖垮你们巴特家族，关于这……”
    “我信。”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如此一来，你还会对我说，希望我对特纳网开一面吗？”
    索菲娜的脸色变幻莫测，她是个非常理智的女孩，现在却被自己那份真挚的友情勒得喘不过气来。
    萨里耶不经意地撇向街道，灯火辉煌的夜晚，那个暗藏黑暗的地点即将展开它见不得光的活动。
    能让他们闲聊的时间不多了。
    但对他而言，足够。
    “……我希望萨里耶先生能查清来龙去脉，不放过任何一个应该被定罪的人，莉蒂她……”
    萨里耶极有耐心地等她开口。
    “我恳请您与殿下在下达最终命令时，减轻对她的责罚。”
    “你真这样认为？”
    “您刚才所说的情感……毫无疑问我也曾有过，就是对莉蒂，她对我而言是位特殊的朋友，即便我们的个性南辕北辙我依旧不会放弃她。但就事论事，以巴特家族的职权与立场而言，这么可怕的内幕，哪怕她仅仅是知情不报的罪，也足以毁了她的一生，所以……”索菲娜挣扎地吐出后面几个字，“身为她的朋友，不能对她所犯下的错误视而不见，更不能任由她走向错误的道路。”
    这女孩，表现得极其坚强，话语中丝毫没有女性的温柔。
    冷静、冷酷。
    恰恰是有情有义的表现。
    伊萨姆身边需要这样的人，不多，一个就好。
    就是她了。
    将巴特·索菲娜划入心中的规划里，萨里耶颇为满意地站起，替她放好椅子重新请她坐下。
    “就让我们的这场谈话进入最后阶段吧，不论我们中的谁，都不想继续在这里坐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