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临城下,金陵受困,难道,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嘉敏道:“官家切莫灰心,虽然有如刘澄、小长老、皇甫继勋这样的败类,但臣妾也听说,莴彦、胡则、马家兄弟等,这些人誓死守国,勇猛异常,大有以一敌百之力!”
国主若有所思,转头凝视着嘉敏,这个弱小的女子,在国难当头之时,却有着惊人的冷静和智慧。
嘉敏的眼眸中闪烁着灼灼的光亮,那里面有着拼死奋战的决心,“要让金陵固若金汤,在乎守备,城中军民皆已饥困,宫中还积有不少粮食,臣妾会命人搬出大部分的粮食,分与军民。从今以后,宫中所有人包括臣妾,每顿只食一菜一粥,一直支撑到外援到来。”
“外援?……”国主若有所思,“朕在洪州还有十五万大军,若是能支撑到调他们前来……”
想到此,国主抚掌大悦,心头的阴霾尽数散去,他大喜道:“好!好!朕即刻颁布诏令,让洪州节度使朱令赟即刻前来支援!”
这夜,城西门一支骑兵连夜突围,将国主的手书连夜送往洪州。
那朱令赟年少时便已从军,身姿矫捷,善于骑射,长得椎额鹰目,在军中号“朱深眼”,颇得将士信服。
接到诏令后,洪州节度使朱令赟与战棹都虞侯王晖即刻整肃军队,以木为筏载军粮、器用,并艘百艘战舰浩浩荡荡地开往采石矶。
采石矶的浮桥是宋军的血脉,宋军之所以能攻金陵城数月不退,全赖北方兵器粮草由采石矶浮桥输送南下。
只要从江上攻克了这条浮桥,宋军再无攻城之理,定会全面溃败!
这也是水师十五万大军的作战目的!
十五万水师浩浩荡荡地从江面上挺进,那战舰长百余丈,危檐重构,大舰可容纳千人,从远处望去,黑压压地布满整个江面,气势如虹!
水师至虎蹲洲时,与王师相遇,一时间,战鼓雷雷,呐喊震天,唐军善水战,士气大震!
王师不习水战,战船比渔船大不了多少,一见到南唐水军气势涛天,已经怯了几分。
朱令赟乘流而前,居于甲板上,建大将旗鼓,中流指麾,王师的战船合力而围。
朱令赟深深的眼眸中发出狼一样的精光,他伫立于船头,观王师的战船如蚂蚁一般涌来,再仰头观看风向,嘴角勾起了一丝狠辣的笑意。
“赵匡胤,你的南下江南梦,就止于今天!”
他大手一挥,战舰速度减缓,从巨型战舰后窜出无数条小船。
王师正摸不着头脑时,那无数条小船上突然着了火!趁着西南风,正向王师的战船的激流奔去!
原来,这些小船名为:“火油机”,都是铺满了易燃的芦苇,灌上了膏油,一点就燃!
顺风顺水之下,数百艘火油机像是江面上滚滚而流的火球,以极速向王师的战船冲去。
王师整齐有序的战船刹那间溃不成军,火油机撞上了战船,火蛇便迅速蔓延,火焚的烈烈声、士卒的惨痛哀嚎声……
夕阳洒下了余晖,映照着冲天的火光,虎蹲州的江面上,像是人间炼狱一般……
南唐战舰的巨大战鼓擂动,士气高涨,百艘巨舰犹如猛兽,激流挺近,着意将王师赶尽杀绝!
并一举攻破采石矶浮桥!
就在此时,风向突转,江面上的滚滚火球突然间转了方向,朝唐军的豪舰扑来!
天象突变,令人大吃一惊,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朱令赟唇角的那抹笑意迅速消散,眼底骤然升起的是恐惧,他振臂命道的:“快!快撤退!”
众士卒得令,忙调转船头,怎奈船身巨大,如何能赛得过那轻捷的“火油机”,片刻之间,“火油机”就已然追上了战舰,那火势一点就着。
尤其是载以军粮的大筏,顷刻就葬身了火海!
那可是金陵城中的救命粮草!
水师阵形大乱,投入水的,被焚烧的……不知有多少……
王师转败为胜,大喜!乘胜追击,上千条战船向朱令赟所在的巨舰围困,如铁箍般密不透风。
朱令赟站在巨舰的船头上,眺望战舰上杀声震天,江涛上的烟波滚滚,遮天蔽日……
心下沉郁悲戚,他赴难不成,没能救援金陵城,不知金陵又如何自保于纷乱的狼烟中?
念及此,他仰天悲戚:“大事去矣!天不助我矣!”
“臣深负圣恩,无颜面对城中百姓!”
“官家保重!”
在王师靠近巨舰的前一瞬间,朱令赟纵深一跃,跳入了熊熊的火海中……
虎蹲洲江上的大火燃烧了十多天,半月之后,滚滚浓烟才消散殆尽……
金陵城中唯一的外援已绝,王师一鼓作气,开始肆意攻城,昼夜不休。
城中已变成了人间最惨痛的地狱,一开始米粮价钱万钱一斗,到后来是再多的金银财宝也难以觅到半斗米。
此时已是萧寒的冬日,一场疫病像是冬风一样迅速席卷城中的大街小巷。
病死的,饿死的,冻死的,战死的……死的人相互枕藉,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天气昏沉欲雨,就连臣子们也不来宫中了。
整座宫殿犹如废宫一般,寂静无声,唯有冬风席卷地上的残叶,扑簌簌地令人心惊。
诺大的瑶光殿里昏暗无光,冷风一下下地拍打着窗棱,嘉敏静坐在殿中,桌前仅一杯凉茶。
朱令赟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她已三天三夜未进食任何东西。
南唐水师竟然败给不习水战的王师!
她几乎不敢相信。
再无消息传来。
难道?是天意如此?
她不知道金陵城还能扛多久,不知道最惨绝的炼狱什么时候会发生?
也许是朝夕之间,也许就是下一瞬间。
国主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鸡汤,这是宫中留存的最后一点荤腥,他端到嘉敏的跟前,轻声道:“你已是许久未进食了,快喝了吧?”
嘉敏摇了摇头,“臣妾实在是吃不下。”
“你不吃,朕便陪着你罢。”
国主静坐在嘉敏身侧,什么话也未说,只是静静坐着。
殿中静得可怕,只听得风声凄号,吹得天地间都是郁郁沉沉,偶尔夹杂着兵戈相击声、呐喊声……
国主与嘉敏对坐了一夜,无声无息,等着最后的一刻的宣判。
这一日,天色十分诡异,晦暗如夜。
勇士莴彦、马承信、马承俊等数百人,与吴越军巷战,力竭而死,吴越军攻破城池,如蝗虫一般涌入了城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当姚海跌跌撞撞地闯入了门,惶恐至极地说宫墙一角已被攻破时,国主与嘉敏并没有半点惊诧之色,依然端坐。
姚海急得火上眉毛:“官家、娘娘,你们快逃吧!再过了片刻,大批吴越军就会攻入宫中!那吴越军跟恶鬼一样,杀人不眨眼啊!”
国主道:“派禁卫精兵,护送国后突围出去!”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可是国主……”
嘉敏闭眸片刻,神色平静无澜,言辞却是坚定如铁:“本宫是国后,哪里都走不了。在,与国同在!亡,与国同亡!”
“嘉敏……”国主顿足而叹!
就在此时,又有小内侍飞奔而来,急禀道:“陈大人担心被乱贼辱没,在府中自缢而亡!”
国主惊得站起:“陈大人?哪个陈大人?”
“内史侍郎陈大人。”
国主的手心忍不住颤抖,是陈乔,就在前不久,陈乔入宫请死,他未许,没想到……
他长叹一声,怆然跌坐。
陈乔啊陈乔,你是有骨气的臣子,可是朕辜负了你的期许……
类似的消息不断往宫中递送……
城东门大开……
城西大片贵族宅邸化为了熊熊火海中的灰烬……
勤政殿学士钟蒨身穿朝服端坐在家中,吴越兵蜂拥入内的时候,整个族人从容赴死。
国主听得这些惨厉的消息,心痛如火焚。
不多时,又有内侍急禀道:“吴越兵举火焚烧昇元阁!不知死伤有多少!”
那昇元寺是金陵城中地标建筑,以山为基,高达十余丈,金陵士大夫、豪族富商,美女少妇不知有多少躲避在其中!
一旦火焚,又不知会活活烧死多少人!
二十年前,太子李弘冀将擒获的数万吴越将士尽数斩杀,如今,吴越兵血洗前仇,在城中无恶不作,可怜无数城中百姓,成为了吴越兵的刀下亡魂!
嘉敏听得消息,眼前一黑,她以手死死撑住了桌子,才勉强稳住了脚,“不行!我要出去!不能让吴越兵伤我百姓!”
她匆匆出了宫殿,国主急步上前拦住了她:“外面危险,你出去做什么?”
“不能让盗贼这样鱼肉我的百姓,我去跟他们谈判!只要盗贼放过城中无辜百姓,金银珠宝可让他们尽数拿去!”
“你疯了吗?你这样出去就是在送死!”
“如果以我死,换来百姓的性命,值!”
嘉敏走出殿外,国主对贴身禁卫命道:“将娘娘带离宫殿,务必要将她送出宫!”
那禁卫向来是国主极为信赖的贴身侍从,向国主郑重行礼:“卑职舍身也会保护娘娘周全!”
“娘娘!得罪了!”禁卫拦住了国后的去路。
嘉敏大怒:“本宫是国后,你们敢违命不从?!”
禁卫拱手,不发一言,押了嘉敏离开。
国主良久无言,默默凝视着嘉敏娇弱的身姿渐渐消失在甬道中。
对不起,嘉敏,纵然你有保护百姓的仁爱之心,可是吴越兵残暴,朕怎会让你以身涉险?
对不起,只愿你能逃出去,好好地活着!活下去!
他失魂落魄,仿佛,支撑着他的最后一丝魂魄也已经抽离了他的身体。
他踉踉跄跄,扶住了柱子,心痛之至,竟然吐出了一口浓血!
……
茗淳殿。
窅娘昏昏欲睡。
自从除夕之夜她爬出去,几乎被冻死之后,窅娘又被人抬回了殿。
虽然保住了一条性命,但人也变得疯疯癫癫。
这日,窅娘正是神志不清的时候,朦胧之际,听得殿外脚步纷沓的声音。
茗淳宫已一年多没有任何人来了!
窅娘听到脚步声,狂喜!
拍打着床大声问铃铛:“是不是官家来了?官家终于来了!铃铛!快给本宫梳妆!本宫要迎驾!”
此时,铃铛哪里能理会窅娘,她躲在厢房里,从门缝里见到一队兵士气势汹汹地涌了进来,吓得心肝儿都要碎了,早就从偏殿里溜了出去。
一队十余人的吴越兵闯入了殿中,眼冒绿光,其中一个人道:“头儿!这殿堂虽然空是空了些,但这气派宏大,该不会是李煜那风流皇帝的宠妾宫室吧?”
“听说李煜这小爷花前月下,风流韵事不少……”
“那可不是,他的宠妾一个个都如花美貌,赛过天仙……若是尝一尝皇帝女人的滋味……啧啧……”
“瞧瞧!那床榻上不正有个美人么?!”
“虽然瘦是瘦了点,可这宫里的女人终究比城里的小姐美人们香腻!”
“李煜果然艳福不浅啊!深宫中还藏了这些个美人!正好给军爷我解解乏!”
窅娘这才看清走过来的不是国主,而是一群饿狼般的军士。
她吓得清醒,紧紧捂住了薄被,想要后退,可双腿已废,只能可怜得退到床角落里。
那些军人捏住窅娘的下巴,舔了舔嘴道:“这女人是个断了腿的。不过,这张小脸蛋可真是精致呐!”
窅娘害怕得浑身战栗:“你……你们要做什么……你们别过来,……本宫是如今最得宠的窅妃!本宫会叫人抓了你们!”
那军爷调笑道:“哎哟喂,这女人还是个宠妃!本爷爷今天可是艳福不浅啊!”
说罢,早已将一张脸胡乱凑了上去,撕了窅娘的衣服,迫不及待地压在身下。
窅娘一声哀嚎……
一日之后,殿中再无半点声息,只有窅娘浑身赤/裸、死不瞑目地躺在床榻上……
……
牛头山上,静德尼禅院。
一小尼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禅院,指着山下慌慌张张道:“贼人已经闯入了宫,只怕片刻之后就会……就会登上山来……”
贼人登了山,静得尼禅院所有的比丘尼如何能自保贞洁?
庆奴站立在牛头山,看宫中一片混乱,她默默滚动手中佛珠,神色宁静,自从被国后打入禅院之后,她的性子渐渐地变了,爱恨痴怨在青灯古卷中化为一声声幽叹,转眼泯灭无踪。
这些年,她置身于红尘之外,一颗心淡然宁泊,除却宫中少有的盛典,以及那次窅娘与小长老通奸之事,她再也未得以面见天颜。
心如枯井,偶尔地泛起涟漪,也很快变得死寂沉沉。
只是想到自己能以这样的方式守护着国主,此生足矣!
庆奴手中的佛珠戛然而断,佛珠滚得遍地都是,她想,近五十岁的年华无论是轰轰烈烈,还是无声无息,无论是爱,是痴,还是恨,所有的前程往事都到此了结了。
她面上波澜不惊,轻声问道:“柴禾与油都准备好了吧?”
身侧的小尼悲怆而麻木,低了低头:“是。”
“点燃。”
小尼终有些不忍,抬头问道:“师傅可是决定好了?”
庆奴幽淡道:“等到贼人上山,尔等想要干干净净的死,却也已来不及了。”
庆奴转过身,扫了一眼禅院中的众人,“还有谁不想清白赴死的,都可以出来。”
禅院一百多比丘尼静静立着,所有人的神色无一都是悲壮肃穆。
“好!点火!”
火把丢掷到了静德尼禅院四面窗棱上,片刻,熊熊大火激烈窜起。
这一日,云翳低沉,大风寒索,诺大的静德尼禅院迅速被火海吞噬,火光直冲入云,将宫中映照得血一般的红。
……
德昌宫,黄保仪立于窗栏前,眺望牛头山顶的火海,沉吟许久。
山桃道:“娘娘在看什么呢?”
保仪叹道:“还记得庆奴吗?”
山桃点了点头:“她心思狠毒,曾经害了主子,后来被送去当比丘尼。算一算,也有好些年了。
“是啊,我倒是羡慕她了,死也死得干净。”
山桃吓了一跳:“主子,你别瞎说,咱们暂时先躲一躲,贼人是找不到这里的。”
保仪摇了摇头,苦涩道:“躲?躲不掉的。”
她往德昌宫走去,殿中图籍万卷,一行行排列,望不到尽头,其中钟繇、王羲之的墨迹最为丰富,价值连城。
这所有都是她数年的心血,也是国主数十载最得意的收藏。
她素手一一触及那些精心装裱的纸张,心中涌出无数感慨,每一幅字画都刻有深深的记忆,可是如今这些传世的墨宝将彻底从世上消失。
她想起国主曾对她殷殷叮嘱:“若是城池失守,务必要将这些珍宝焚烧掉!不要让他们落入贼兵手中!”
她心中一横,持过身侧的烛台,朝书架上丢去,火星迸发,迅速点燃了书页。
山桃大惊:“主子,你这是做什么?这些可都是国主珍爱的墨宝啊!”
“正因为是他珍爱,所以这些真迹不能污没于贼人的手中。”
山桃心急火燎地去扑火,只是德昌宫内全是图籍,一旦着火,岂是能救之理?
很快,德昌宫也成了恣肆的火海,残风西卷,天空中都飘着书册画籍的灰烬。
这时,外面突地传来的杂沓之声,一队百来人的吴越兵闯了进来。
一支利箭“嗖”地飞来,直朝保仪的胸口刺入。
“小心!”山桃大喊一声,扑在了黄保仪的身前,锋利的箭矢贯穿她的胸腔,又刺入保仪的肩头。
“山桃……”
山桃的唇角间含了一丝笑意,“主子没事就好……”一语未完,她的身子倒了下去……
吴越兵中,一裨将装扮的人,看那火海冲天,跌足痛心道:“还是来迟了!听说李煜在这里藏了不少珍珠宝贝可惜了!”
另一小将则注意阁楼上的黄保仪,抹了抹嘴角,“他娘的!珍珠宝贝没看到一件,女人倒是有一个!这姿色,还真可以给本爷爷当夫人了!”
“去!给本爷爷将她抓下来!”
吴越兵们蜂拥而上,要活活擒住保仪,保仪的唇畔勾出一抹冷笑,放下了怀中的山桃,纵身跳入火海中。
就在此时,一支长鞭突然当空卷来,将保仪卷了回来。
保仪在空中飞旋飘落,竟落入一个男子的宽大怀抱里。
她心一惊,稳住身形之后才赫然发现一个宽额高鼻,英气逼人的男子,尤让她心惊的是这男子的目光,极为清澈温柔,四目相触的一瞬,仿佛电光一般激彻了她周身。
意识到此男子是贼兵,黄保仪周身打了个激灵,一把抽出了男子腰间的配刀,指着围住自己的众人道:“你们谁敢过来!我就与他同归于尽!”
男子拱手作揖,温言道:“小将曹璨,唐突了姑娘,让姑娘受惊了。”
另一头的越将不屑地哂笑道:“她不过是李煜的一个玩物而已,曹将军何必对她以君子之礼?”
曹璨不听则已,一听周身血液上涌,手一挥,长鞭击向那越将,将他击得滚地一丈远!
曹璨冷冷道:“这一鞭,要让你记住非礼姑娘的下场!若是再有污言秽语,我定会搬下你脑袋!”
众吴越兵一见自己老大受欺,纷纷亮出兵刃,两拨势力剑拔弩张。
那吴越兵裨将怒道:“我等为王师友军!不为将军所辖,你敢如此待我们!”
那被打落地的越将擦了擦唇边的血迹,仗着自己人多势力众,喝道:“跟他废话什么!杀!”
曹璨身边仅跟随十余人,处于百多越人的势力包围中,明显不是越人的对手。
若是要开始一场硬战,曹璨绝对要吃亏。
曹璨不屑道:“可别忘了,你虽为友军,不过也是摇尾乞食的狗而已,我王师要伐你吴越,也不过是旦夕之间!”
“你……”那越将越发愤懑,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况且,你们若真是与本将人马动手,消息传到了曹大将军那儿,只怕到时候论功行赏,分不到你们一个铜板!”
那些吴越兵面面相觑,他们参战图的就是财产,若当真是分文未取,岂不是空忙一场了么?
果然,此招极为有效,那越将虽然极为不满,也只得怏怏而去。
殿楼外顿时空旷了许多,曹璨此时方能细细端倪眼前女子一二,见她素裙玉簪,容颜清婉,气质自华,目光竟是痴痴地,面上泛出儿女情长的温柔情景来。
黄保仪见他像只呆鹅似地紧盯着自己,脸上滚烫地红了,持刀横在自己的颈前,娇叱道:“别过来!过来我就自裁!”
那锐利的刀锋割破了她雪白的脖颈,慌得曹璨连连摆手:“我不过来……我不过来……”
黄保仪慷慨道:“今日我朝亡在宋军中,我保仪绝不做亡国奴!”
她心下一横,手腕用力,就要割断自己的脖颈,说时迟那时快,曹璨将手中的扳指弹了过去。
“叮铃”一声脆响,扳指击开了刀,曹璨急上前夺走刀,将保仪狠狠抱在胸前。
保仪挣扎道:“放开我!”
“放开你?放开你让你做傻事?”
“国破城亡,我黄芸如何能苟活于世?”
“若是依姑娘之言,金陵数十万百姓岂不是都要赴死?”
保仪一时被诘问住,竟不知如何回答。
曹璨的语气温和下来,道:“我宋军虽然攻城,但对金陵百姓绝不伤一厘一毫。而那些伤害无辜城民的吴越军,都已被曹将军军法处置,姑娘尽可放心。”
保仪心中一热,一想到城中百姓可免遭屠戮,她心中十分欣慰。
可是……
“终究是亡国之耻,小女子身为宫妃,不事宋朝!”她突然拔了发髻上的玉簪,狠狠扎向自己。
曹璨一手箍住黄芸的手腕。
黄芸的手不能动弹,仇恨地紧瞪着他。
曹璨不予理会,对身后的随从道:“将黄姑娘送到船上去。”
将吏们对黄芸作揖行礼:“姑娘得罪了。”自去护送黄芸出城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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